第8章 一個月，二百元，欣喜萬分。

  麗華飯店，這個名字一直記得。老板是一個帶著眼睛微胖的約六十歲的男人，一個地道的上海老男人，帶著個金表，手腕上幾串烏黑發亮的珠子，頭發不多，稀稀疏疏的散落在有點突兀的腦袋上。見到我們進來，對著一個領班模樣的小姐姐說，這個新來的服務員你帶一下，等下晚上安排他們住宿舍，被子不夠的話，倉庫有。然後從廚房喊了一個廚師長模樣的大哥出來，王師傅，這個小年輕你帶著啊，打打雜，洗洗菜，幫你做做下手，搞搞衛生。廚師長看來我一眼，說著，來吧，跟我進廚房。


  進了廚房，來，你拿個刷子，今天幫我廚房和灶台全部打掃幹淨哦，周圍另外的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幾個夥伴，看著我，嘴角有察覺不出來什麽滋味的笑容，反正感覺有些詭異，有些別扭。


  既來之，則安之。拿起交給我的工具，開始幹活，下午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休息，隻有我在廚房爬上高高的操作台，細心地擦洗著每一塊瓷磚，衝刷著每一塊地麵，而與此同時，楊春在前廳裏，前廳也隻有她一個人在擦著門口大大的落地玻璃。


  時間過得很快，從一開始的生疏，到慢慢的磨合，慢慢的熟悉，周邊的人也沒有那麽可怕，飯店的老員工除了會把髒活累活派給我們二個幹以外，也沒有過多的欺負我們。


  慢慢的從閑談中也知道了，朱姐，也就是帶我們來麗華飯店的女子，最早也是這家飯店的服務員，老家在蘇北。這個老板有老婆，在上海的另外一個區經營著一家更大的飯店，隻是城裏人的世界我們不懂，，真正的老板娘幾乎不來，即使偶爾來的時候，朱姐會找個借口離開。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也慢慢的在上海適應下來，即使很地道的上海話也能聽懂一二。我和楊春每天幾乎也沒有太多說話的時間，隻是一個月，她在前廳越來越歡迎，也跟同事們有時候有說有笑了，而我跟著廚房師傅們，一個月內，也認識了各種調料，二種魚類，有時候簡單地一切切菜，他們也會讓我去做，甚至簡單的翻動那一口炒菜的鍋有時候我也會偷偷地試一下。


  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們自己平安，隻是一直沒收到回信，吳勝也來過一回，遠遠的在店門口，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我們問是怎麽回事，他回答，沒事，跟人家打架的，誰要是欺負你們，告訴我，我來揍他。我們連忙說，挺好的，一切挺好的，他們對我們很和善，沒有欺負我們。


  一天下班，老板把所有員工喊到一起，開始發工資了。楊春發了六百，而我發了二百。晚上，我給廚師長買了一條香煙，至今記得很清楚，九十塊一條的紅雙喜，廚師長看著我，愣住了，你就發二百塊，你給我香煙？沒事，都是你教我切菜呢，以後你就是我師傅呢，廚師長嗬嗬一笑，好，就衝你這樣，這個徒弟我收了。但是，小周啊，你真傻，你幹的這麽多事情，以前這個崗位都是六百一個月的，明天我來找老板，就說你是配菜副手了，要給你加工資，不然你就不幹了。我說，算了，我還不會做什麽呢。


  晚上下班以後，我和楊春來到了吳勝的住處，他正好靠在床上，另外一張床上還有一個男的，說也是從老家上來投奔他的，二個人抽著煙，幾瓶啤酒淩亂的散落一地。我拿出剩下的一百遞給吳勝，謝謝哥哥帶我來上海，還幫我們找工作，這是還你上次借給我的錢，楊春也拿出了一百給了吳勝，把床上幾件衣服拿去門外洗了。


  吳勝每個人退回來五十，說啥呢，怎麽能多要你們錢呢，好好存著，過年我們風風光光的回家，買新衣服，買皮鞋，哈哈。


  在飯店打雜，哎，這麽辛苦的事情你們也幹，不認識的那個男子喝了一口啤酒輕蔑的說著我們，我和楊春尷尬的矗在哪裏，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傻傻的笑著，挺好的，不累不累，我們隨口附和著。滾，吳勝帶著酒氣，大聲的訓斥著，張軍，你別看不起人家，靠勞動掙錢，沒啥丟人的，大上海，就是給我們闖蕩的。


  辭別他們之後，我們二個人要趕回飯店安排的宿舍，接近夜裏十二點，沒有公交車，更不舍得打的了，慢慢走路。走到江灣鎮的時候，路邊有個柴火餛飩，楊春說，周查，我請你吃碗餛飩吧，我發了六百塊錢呢。


  夜色微涼，路燈昏暗，街上寂靜無聲，隻有鐵桶一樣的爐子裏木柴燃燒的劈裏啪啦的聲音。明天陪我去郵電局吧，啊，我問道，幹嘛呀，我要給家裏匯四百塊錢，馬上家裏要買化肥呢，好啊，我愉快的答應了。


  你想家嗎，我問楊春，嗯，想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了，你呢，我想哥哥和妹妹了，楊春看了我一眼，在通紅的火焰的映襯下，她的眼睛大大的，烏黑亮亮的，臉龐也是紅紅的，天空的月亮不見了蹤影，星星卻在俏皮的眨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