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救贖
“嗬嗬嗬嗬.……”
光明的身前，本來將路口堵死的吸血鬼群驚慌失措地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
而後，
小醜到了。
一根熱氣滾滾的巨大雪茄拖動著小醜那健壯的身軀，在光明的視野裏急速拉近著。
“這.……這邊……來追我.……”
光明拄著盲杖，她強行鼓起勇氣，卻也隻能發出蚊子哼哼般的叫嚷。
一雙失去焦距的眼眸中閃著晶瑩的淚花，看上去有一種朦朧的美。
下一刻，心靈感應進入冷卻時間。
盲杖敲打玻璃地麵，二者結合處傳來清脆的竹節響聲。
啪嗒、啪嗒！
光明一手探向前方，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朝著計劃好的方向逃竄。
而那裏，正是一塊板子較為密集的區域。
但.……
沒有機會了。
光明隻能聽到，小醜那好似連綿大雨的狂躁腳步聲如鼓點般在自己的耳旁炸響！
嗖！
光明驚恐地回過頭，而迎向她蒼白小臉的，是那根雪茄電鋸。
然而.……
在煙頭戳上光明麵孔的前一秒，
雪茄，
滅了。
“啊哈！啊哈！”
光明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此刻，她甚至可以嗅到額前發絲傳來陣陣被燒焦的糊味。
……
咯噔。
輕輕按下雪茄握手上的按鈕，雲帆主動斷掉電鋸衝刺狀態。
“你……”
他俯下身，手爪在小女孩的麵前輕輕揮舞：“是不是在那邊，藏了什麽東西？”
“什……什麽？”
光明機械地扭動脖子，她嘴角扯起僵硬的笑容，抬頭望向小醜猙獰恐怖的怪臉。
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一副快要崩潰的表情。
突然，
小醜咧開嘴，瘋狂地笑了起來。
“嘻嘻！”
那是，惡魔般的戲謔嘲笑。
“既然你裝作不知道的話.……”
“那我隻好，把櫃子裏的家夥.……揪出來！”
小醜的音量猛然加大，瞬間變作惡毒的咆哮。
砰！
緊接著，雲帆轉過身，邁開厚重的腳掌向身後的櫃子走去。
“你……不行！”
光明終於想通了小醜話語中的深意，她丟開盲杖，以飛蛾撲火的架勢衝向小醜。
“不要，不要，求求你。”
她如同一隻樹袋熊般掛在小醜的大腿上，似乎想要拖延它前進的步伐。
哪怕.……
一秒也好！
但很可惜，渺茫的希望破碎後，無盡的絕望感頓時湧入她的心田。
啪！
伴隨著一道重重的摔門聲，蜷縮成一團的小男孩身影映入雲帆的眼簾。
“哈嘍！”
在奶聲奶氣的尖叫聲中，雲帆的魔爪緩緩探向小男孩的腰肢。
【希望已進入倒地狀態。】
與翻板、翻窗相同，在驚懼夢魘遊戲內，在櫃子內躲藏同樣被係統判定為交互動作。
一旦逃亡者被處刑者從櫃子裏抓出來，就會被直接扛起。
連擊倒的過程都可以直接省略掉！
“啊啊！放開我！”
弟弟的哭喊聲如同尖刀般刺入光明的心髒，她仿佛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她張大嘴巴，麵露凶光咬向小醜的大腿，卻被堅硬如鐵的肌肉硌到牙齒酸痛。
而且，由於臉部肌肉用力，使得被牽動的傷口痛感更加強烈。
“嗚嗚嗚……”
一時間，雲帆周圍，隻剩下了姐弟二人的抽泣聲。
……
砰！
砰！
砰！
預示著死亡的腳步聲有條不紊地響起。
光明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她仰著頭，看向小醜的肩頭，與弟弟四目相對。
似乎……
這樣的做法可以安撫他們的靈魂。
“別怕。”
光明朝著上方伸出小手。
“姐姐.……”
而小聲啜泣著的希望先是一愣，他抹了一把眼淚，而後朝著光明伸出肉乎乎的手臂。
但.……
即使光明將身體伸展到極限，她也隻能蹭到弟弟的指尖。
由於二人過於年幼，肢體較短，想要握手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指尖與指尖的觸碰中，小醜突然停下腳步。
“到了嗎？”
光明聲音顫抖，她鬆開小小的拳頭，似乎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然而.……
咚咚咚！
一陣敲擊玻璃的悶響聲忽然闖入她的世界。
隨後，
是小醜的聲音。
“三隻冰激淩。”
光明一臉不敢相信地抬起頭，她的小腦袋直勾勾地望向聲音來源。
掛著冰激淩圖案的房車前，小醜正伸出手，接過三隻用蛋卷筒盛裝著的圓球狀雪糕。
噗！
下一刻，濃鬱的草莓奶香味糊上光明的嘴唇。
“唔……”
而希望也頓時止住哭泣，他舔著哈密瓜口味的雪糕，發出一陣“吸溜”、“吸溜”的口水聲。
粉嫩嫩的舌尖在嘴唇上飛速劃過一圈，光明呆愣愣低下頭，她如同一台死機的電腦般，徹底傻住了。
清涼的感覺於傷口處浮現，肉芽長出，光明沉浸在那股醉人的舒適感中。
直到，
小醜溫和的詢問聲響起：“不吃麽？”
“要化掉了。”
那是鄰家大哥哥一樣充滿磁性的溫柔嗓音。
之前那個冷酷、殘暴的小醜仿佛隻是光明腦海中幻想出的荒誕假象。
可她卻十分清楚，那確實是真的！
巨大的反差感使得光明像是被嚇到的小兔子般抬起頭，她將目光投向小醜。
“哢嚓。”
粗壯的身軀蹲坐在地上，小醜一臉認真地咬下一塊蛋卷筒，滿足地眯起眼睛。
“大哥哥……”
光明躡手躡腳地走近，她怯生生地扯住雲帆白襯衫的衣袖：“為什麽？”
光明需要一個答案。
在前幾局遊戲內，姐弟二人總是會被各種玩家欺淩。
粗俗不堪的辱罵還算好的，
更有甚者，
直接擼起袖子上手毆打！
“媽媽說過.……”光明輕輕呢喃，“不要接受陌生人沒由來的好。”
“為什麽.……為什麽.……”
而小醜卻眼神迷離地望著前方，重複著光明的問話。
半晌。
哢吧！
它擰過頭顱，嬉笑著的臉龐貼近光明：“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光明。那邊的是我的弟弟，他叫希望。”
“對了，現實裏也是。”
光明哆哆嗦嗦地解釋道。
仿佛是怕說得過於簡略而激怒小醜，她還特意補充了一句。
“光明和希望麽？”
小醜再度恢複了之前的呆滯，它將蛋卷筒扔進嘴中，吐出渾濁不清的低吟。
“嗯？”
光明眨巴著眼睛，她小口小口地咬著雪糕，那模樣十分費解。
她不明白小醜為何會這樣做，
但，
看樣子，
是個好人呢。
光明鬆了一口氣，她終於放下所有防備，盡情享受著化掉半截的冰激淩。
而這時……
光明忽然感受到一道視線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揚起脖子，迎上小醜的目光。
“我已經……”
小醜的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笑意，它緩緩開口。
聲音波瀾不驚，如同一潭死水。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小醜沒有回應自己的疑問，
但，
光明知道，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就像是對照著課本念出那些公式和定理一般，小醜如同一名旁觀者，平靜地念出這個事實。
隻不過.……
那自始至終未曾變過的笑容下，似乎掩藏著足以吞沒一切的悲痛。
光明的呼吸頓時一滯，她望著小醜好久，直到，冰激淩化成的液體盡數流淌到她的手背。
“大哥哥。”
光明伸出沾滿冰激淩湯汁的小手，撫摸小醜的金發。
這一次，她的心中，再無任何恐懼。
“你比我們更加需要同情呢。”
莫名其妙的悲傷壓得光明喘不過氣，她潛意識裏隻想做出這樣的舉動。
夕陽下，金黃的發絲閃耀著璀璨的光。
仍有一絲暖意的陽光照在光明的眼底，但卻無法令她的眼球出現半點顫動。
轟！
小醜站起身，一把將光明抓到眼前。
“啊！”
突然受到驚嚇，光明不受控製地尖叫起來。
“小屁孩兒！”
小醜的調笑聲捶打著她的耳膜，光明的臉頰頓時氣鼓鼓地漲起。
旋即，它立刻將光明放回地麵。
“希望。”
雲帆走到小男孩身前，蹲下身子看著他。
“你想要成為孫悟空嗎？”
“能夠騎著筋鬥雲飛翔，好厲害的那個。”
“誒？”
傻乎乎的希望嗦著手指：“真的可以嗎？”
“哈！”
雲帆露出和善的笑容，不過那滿口尖牙還是嚇了男孩一跳。
“跟我來就是了。”
……
時間很快。
“大哥哥，我還想吃那個可以變成筋鬥雲的棉花糖……”
“還有過山車，我也想要再坐一次。”
“哦，還有汽水。在家裏媽媽都不讓我們喝……”
血湖遊樂園，
大門前。
希望豎起肉嘟嘟的手指，對著雲帆提出要求。
“希望！”
光明焦急地朝著他喊道。
緊接著，她一把捂住了弟弟喋喋不休的嘴。
“壞姐姐！”
希望猛然掙脫，他跑到雲帆的身前：“大哥哥，我還能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
鐵塔般的小醜俯下身，它朝著男孩伸出小拇指：“來，拉勾哦！”
“希望，你.……”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光明既生氣又無奈。
她低頭望向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但這時……
一根手指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手指上的指甲閃著森然寒光。
“光明不想拉勾勾嗎？”
雲帆語氣戲謔地說道。
他清楚地看到，一片紅暈瞬間從女孩的脖頸上擴散開來，兩朵紅雲飛至她的臉頰。
“哼！”
光明鼓起腮幫子，她偏過頭，但拇指仍然誠實地搭住了小醜的手。
“走啦，希望！”
隨後，她抓起弟弟的手，頭也不回地逃出樂園。
啪！
眼見姐弟二人的身體化作兩道白光，雲帆彈開火機蓋，藍色火苗點燃雪茄。
滋滋滋！
下一刻，他拉起雪茄電鋸朝著某一方向狂奔。
“要快！”
……
血湖湖畔，密集的氣球帶著竹筐從雲層緩緩落下。
“導師，竟然和人類幼崽玩得那麽起勁.……”
紅的聲音裏夾雜著無可掩飾的怒氣，剛剛，她目睹了血湖遊樂園內發生的一切。
嘎吱！
嘎吱！
她發泄式地瘋狂晃動著竹筐，纖巧的腳丫搖晃，正反映著她那煩躁的心情。
突然……
一陣香濃的煙霧鑽入紅的鼻孔。
“嗯？”
紅猛然抬頭。
一隻五顏六色的冰激淩和一根看上去就軟綿綿的棉花糖被強硬地塞入她的手心。
“紅！”
雲帆擺手，做出告別：“再見！”
“導師？”
紅出現了短暫的呆滯，旋即……
笑靨如花！
【處刑者勝利。】
而後，血紅提示彈出。
宣告著，
遊戲結束。
……
是夜，
一間尋常的房屋內。
“哦！”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突然摘下頭盔，從床上猛然彈起。
“媽媽！”
他的臉麵向慘白的牆壁：“我今天坐上筋鬥雲啦！在天上飛了好久！”
“還有，還有……”
“過山車也好好玩兒，媽媽，為什麽你以前從來不讓我玩！”
……
“呼！”
一隻溫熱的手從腦後探出，撫上小男孩的額頭：“宋希望，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騙人的嘛！”
“這孩子，也沒發燒啊.……”
“不！”
男孩身側，一位略微年長些的女孩直起身：“媽媽，這次希望沒有騙你……”
“他說的，是真的。”
光明精致的小臉揚起，對準聲音來源。
這一回，麵對潮水般的黑暗。
不知為何，好像沒有之前那麽恐懼了呢。
光明抿起嘴角，孩子氣地笑著。
“你們兩個？”母親犯難地問道，“怎麽都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屋外，
北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