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待那群人馬近到跟前,一個著一身戰袍的年輕男子,率眾將勒馬停在了我的麵前。他看了看我,眼裏閃著淩厲之色,“那小皇帝呢?快將她交出來,我尚能饒你不死。”
我攔在小道的中央,有意無意地朝身後的方向看了看,“我已經讓她先走了,若是想過去,除非我死!”說完,緊緊地握住手裏的劍。
那男子耐心有限,冷笑一聲,“現在是你說不的時候嗎?”說完,抬起手來朝身後示意了一下,霎時,一陣整齊的拔劍聲響起。
“慢!”詭異而沙啞的聲音,混在那些刀劍的清脆聲中,尤其的讓人不舒服。
一個穿著一襲玄色的男子,自後方緩緩地騎馬出來,他彎著紫色的唇角,恭恭敬敬地朝那人道,“骨都侯,這人天生身上流著黑暗之血,若是用來練蠱,倒是極品中的極品。”說完,衝我“咯咯”的笑了兩聲。
我被他那句“練蠱”和那恐怖怪異的笑聲,慎得頭皮發麻,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不敢分神。
看他不似中原的著裝,明顯有些南疆的韻味,而那黑色的連體鬥篷帽下,除了嘴唇泛著怪異的紫色,其他地方還尚是正常些。我不禁想起景王的死,現下怎麽看都不是個意外,若是勾結了南疆的人,這便有些好解釋了。
那被叫做骨都侯的男子聽了這話,便改了命令讓他們生擒我。
我心裏隱隱的有些不怎麽高興,為什麽總是會有那麽一些人,不是說我不詳,便是說我身上流著什麽勞什子黑暗的還是邪惡的血,老子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天要這樣亡我。
他們雖是人多,刀劍也多的晃眼,可沒有那是什麽骨都侯還是肉都侯的命令,他們尚且隻能取巧的攔截,並不敢輕易地傷了我。
打了好久,他們都未將我奈何,那骨都侯有些耐不住了,冷冷地說道,“我有說你們不能傷她嗎?隻要不弄死就行!”
得了命令,他們一個個的,終於毫無約束地發揮起了其瘋狗的本質,刀劍無眼,我也是到了今日,才真正地頓悟了其沉重而慘痛的內涵。
我負傷慘重,不敢戀戰,實在不是我怕死,而是他們方才說的那什麽變態蠱,著實讓我覺著惡心。
我揮劍斬下一個離我稍近的人,一舉躍上他的馬,在別人都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溜之大吉。
他們顯然是沒有料到,我竟也會有這般無恥的一麵,便給他愣了去,待反應過來時,我早已跑出了老遠。
“給我追!”一聲憤怒至極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樟子鬆林,驚得一林子的鳥撲棱棱地亂飛。
我有些無奈,本姑娘雖是姿色尚是有些耐看,可即便是對我一見鍾情,也不用派這麽多的人馬追我,還使出這般慘烈的方式。
不知是誰無恥的朝我射了一箭,我悶哼一聲疼的要命,在心裏悄悄地將他祖宗幾十代都問候了一遍,手下卻不敢停鞭。
我狠狠地抽著馬屁股,拚命地往前跑,隻想著這馬也甚是倒黴,被我騎了去不說,不僅要冒著箭雨的危險,還要抵著屁股被我抽腫的無妄之災。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開始有些發黑發蒙,那箭上淬了毒,我整個肩膀都開始發麻,連疼都是毫無知覺的。
後麵追蹤的人已經被我甩了開來,待我晃出林子時,已經時近傍晚,天邊的晚霞染紅了整個天空,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我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視線有些模糊。
我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撐起沉重的眼皮,終於在天徹底黑透前尋到了個鎮子,我撐起最後的一絲力氣,很是不怎麽厚道地打劫了個醫館。
那醫者冷汗涔涔看著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劍,一雙手哆嗦著求我,“女俠饒命,女俠饒命,這館裏凡是您能看上眼的,盡管拿去。”
我費力地睜大眼睛,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給我治傷!”說完,還將那把貼著他脖子的劍,往裏緊了緊。
他先是戰戰兢兢地給我看了看傷口,而後沾了些那已然發黑的血漬,在鼻尖嗅了嗅,驚叫一聲,“是五毒!”
他眼神裏有些憐憫之色,“此毒的練法甚是歹毒殘忍,需得尋得剛出生的嬰兒,而後選蛇、蠍、蜈蚣、蟾蜍各一隻,活生生地放入到那嬰兒的體內,而後再注入蜘蛛的毒液,使得那些毒物連著嬰兒的內髒、骨肉全部的都化成水,此時,那一張皮之下的所有汁液,便為五毒。”
我聽了他的話,感覺一陣惡寒,自己竟然中了這種惡心至極的毒。
“可能解?”我問。
他許是覺著我的遭遇著實太可憐了些,所以言語間已然沒有了先前的害怕,“此毒無解,隻能暫且壓製。”
我的頭已經暈的厲害了,眼前昏花的難受,渾身也都軟綿綿的,沒有什麽力氣,“結果會怎麽樣,咳咳……”我喘息著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隻是壓製的話,多則五年,少則三年,肝腸寸斷,五髒六腑皆腐爛而亡。”他悲憫地看著我,這般死法,也確實讓人膽戰心驚。
我愣了愣,腦中一片空白,可隨即便蒼涼地笑了笑,想我此生,做了這麽多壞事,結局慘死,老天也尚是合理公平。
他為我拔了箭,上了些藥,還給我一個小白瓷瓶叮囑道,“這些藥,你姑且每日吃些,說不定也是可以撐過五年的,若是吃完了,便找旁的醫者按著這方子配。”說完,刷刷在紙上寫了張方子交給我。
我在他醫館裏歇上一日便上路了,他也是個老實在的人,不但沒有問我要銀兩,還附贈了好些藥,一個勁地叮囑我,按時服藥。
大抵每個醫者的心都是一樣的,無論對方身份是好是壞、是敵是友,但凡是一個生命,都見不得它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
我折回到昨日的樟子鬆林裏,可來來回回地尋了三遍,都未見到司馬鳳初的蹤跡,想必是逃了出去,我想。
我一路往南,策馬朝著鄴城奔去,既然我已經沒有多長時日好活,便也不想再為他們做些什麽了。隻想帶了司景,尋個吳儂軟語的江南水鄉,或是蒼涼悲憾的大漠戈壁,總之,要麽是至極的柔情、要麽是至極的壯烈。
這是我終其一生的願望,不求看盡世間繁華,隻求能踏破黃土塵沙,撫遍斷壁殘垣,在還能追憶的時間裏,將那僅有的一點美好,深深地刻在腦海裏。
到了鄴城,我身子已經虛得緊了,可我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不想再見到任何人,隻想和司景兩個人,換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權謀鬥爭,年年隻有流水落花和那一蓑的煙雨。
到了朱雀的大街,我下了馬直奔北帝侯府。不知為何,當我進城時,全城都彌漫著一股淒涼的氣息,隱隱的帶著一股頹喪。
守門的為我開了門,可首先映入滿眼的,卻是府裏掛滿的白色,我心裏一緊,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府裏掛這些是什麽意思?”我抓著一個下人問道。
“不知道,侯爺幾日前便命人這麽掛著了,桑姑娘你快勸勸侯爺吧,多不吉利,又不是死了人了。”
我趕緊奔進南邢的房裏,好些時日不見,他竟是有些憔悴,眉眼間的淡漠已然不見,卻有股深深的疲倦。
“出了什麽事了?”我皺了皺眉頭,問道。
他直直的看著我,眼裏沒太有什麽神采,“她死了,鳳初死了.……”他說得極輕,可我卻能感覺到那言語裏的疼痛。
我站在那,愣了好一會兒,“她怎麽會死的?”
他像是回過了神,一雙眸子裏瞬間盛滿了恨意,“你為什麽要拋下她獨自跑了?為什麽?你說!”
他像瘋了一般,抬手扼住我的脖子,眼裏是嗜血的瘋狂,“都是你,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她死嗎?上次是,這次也是,你為什麽這麽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