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些都是前世我死了之後的事情，南邢從回憶裏醒過神來，那張淡漠的臉上帶著久遠的寂寞之色，想他一人在蒼茫的大漠中，當真也是孤苦一生。
我突然便想起那日，閻王說過的話。他說，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並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在你還不明白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放不下時，卻先狠狠地傷害了她，等到悔悟過來，那人，已經不在了。
可既然悔不當初，當初又為何要做些後悔的事情？至少，我便不會。
若是當真喜歡了一個人，無論有多喜歡，那些傷害的事情，我不會去做，因為既然喜歡了，便要放在心尖上，用生命來喜歡。
“我們.……直接去皇城後麵吧，秦戈的魂魄一定是守著那座閣樓，不肯離去的。”他緊了緊手裏的傘，打破了長久的沉默，輕輕說道。
也許是方才的回憶，著實讓他感覺不怎麽好，他現下情緒一直低落的很。
到了閣樓，秦戈果然還在那裏，見了我他很生氣，可在見了南邢後，就更加生氣了。
我有些後悔帶了南邢過來，想他來便隻會添些亂子，根本幫不到我什麽不說，單說能讓秦戈很生氣這件事情上，便足以成為他不該來的理由。
“你們來做什麽？”他那雙眼睛裏，充滿戾氣。
“你們兩人做的好事，還有臉出現在我麵前！”他惡狠狠地盯著我們，好像單是盯著，便能在我身上看出無數個窟窿。
我有些不怎麽高興，隻覺他語氣甚是氣人，就好像在說，瞧你們這對奸夫淫婦，還有臉出現在我麵前。
“我們做了什麽事情？”我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我們放火燒了你老宅？還是殺了你全家？還是說——”我用食指點點腦袋，使勁想了想，“還是說綁架強 奸了你哪個親戚？”
我迷惑不解地看著他，“我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等燒殺淫掠之事啊，”隨即轉過頭來，看著南邢，“你有做過嗎？”
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曾。”
南邢被氣的厲害，直接喚出一把甚是秀氣的短劍，朝我揮了過來。南邢擋在我身前，彈開他揮來的劍光，眼裏閃著濃烈的淩厲之色，甚是駭人，“我有說，你可以出手傷她嗎？”說完，手中銀光炸閃，一把長劍便握於手中，直逼的秦戈退了好幾步遠。
待他避開劍光站定，一雙眼睛充滿恨意，冷笑一聲，“怎麽？上次打不過我，這次是帶幫手來了麽？”
“很好，我今日便將你們兩個都殺了，來祭奠鳳初！”說完，便一副視死如歸、同歸於盡的表情。
我有些無奈，都跟他說了多少回了，老子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他怎麽就不能長些記性呢？還整日地說著要我死的話。
“那你就殺了我們兩個吧，司馬鳳初現在在哪——你便也不用曉得了，反正你愛她也沒有那麽深，幾百年早該把人家忘了吧。”我瞄了他一眼，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南邢，他既然想要我們死，那咱們就遂了他的意吧，反正司馬鳳初估計著，正好也不想見他。”
他那因為殺氣側漏而飛揚的青絲，果然在聽了我這話之後，乖順地垂了下來。“你知道她在哪？”他急急地問道。
“不知道啊。”我看著他，很誠實地告訴他。
“你——”他瞪著眼，攥緊拳頭，一隻手想要扼住我的脖子，南邢將手中的長劍一橫，攔在他麵前，淩厲的劍光泛著寒氣，“不要想著接近她！”
他的聲音淡漠而冷凝，泛著高貴不可侵犯的威嚴。
我在心裏偷偷地朝他丟了個白眼，又是掐脖子，您老就不能換個花樣？
想來，帶著南邢，還尚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在別人想掐死我的時候，他還尚是能及時地止住那隻蠢蠢欲動的手。
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秦戈，緩緩說道，“雖說我現下還不曉得，但我可以幫你找出來。”
他有些猶豫，不太怎麽敢相信我的話，“你有那個本事？”
雖說他不願相信我，也實屬正常，想必也是前世被我誆怕了。可這般輕看我的神情，卻著實讓我不怎麽想幫他，怎麽說，我好歹也是鬼使，況且，身邊還有個什麽長生大帝的能使喚。
“我怎麽能信你？你們以前便騙過我，要不是因為你們，我和鳳初之間的誤會，怎麽能那麽深？想來，她到死，都以為我不曾喜歡她吧……”說到後麵，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眼裏是化不開的悲傷。
我的心驀地難受了一下，前世也確實是我從中作梗，才至此得了他們這般兩散的結局。
“對不起。”我斂下眸子，輕輕說道。
“不是你的錯！”南邢看了我一眼，急忙辯解，“是我讓她這麽做的，你不能怪她，所有的事，都和她無關！”
說完，又涼涼地補充了一句，“當然了，即便你要怪我，我也是不會理會的。”除了在秦戈怨恨我，想殺我的時候，他尚能有些憤怒的表情，其他的時候，大多是淡漠的。
以往我隻曉得他很會做戲，可現下，真真假假間，竟已是這般爐火純青了。
我對著秦戈緩緩說著話，可眼睛卻是一直看著南邢的，“她曉得你的心意，我走之前.……全部都告訴了她，這次……沒有誆你。”南邢隻是靜靜地聽著，淡漠的臉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這件事情根本不值得他糾結絲毫。
我有些迷茫地轉過頭來，看了看桌上的那些脂粉頭飾，“其實，她一直在等你，等你有回頭的那一天.……”
我也不曉得為何要說這些話，可能隻是希望，南邢能就此看得明白些。既是喜歡的人已經和別人兩情相悅了，那便不該做些插足的事，畢竟，歡喜之事，身不由己，糾纏不休的結局，隻會徒惹心傷。
秦戈似還是不怎麽信我，遲疑了一下，緊緊地盯著我，“若是你沒能找到鳳初怎麽辦？”
我頗為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若是沒找到，要殺要剮都隨你。”
“好，那我但且再信你這一次。”他看著我，眼裏閃著淩厲之色，將手中那把秀氣的短劍，一舉指向我，“若是沒找到，我便殺了你！”
我斂下眸子，一臉沉重的表情，找不到就找不到唄，反正你也打不過我。
我們達成了共識後，才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共商“大事。”
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一臉凝重、神情頗為嚴肅地緩緩分析道，“自你死後，便一直在這皇城裏未曾出去過，而且她並不在皇城裏，也沒有魂歸地府，所以——”我沉吟著用食指點著桌子。
“所以呢？”秦戈眼巴巴地看著我，等著我接下來，能說出什麽很有價值的事情。
“所以她能在哪呢？”我很無辜地回看向他。南邢彎起薄唇，眯著一雙眼睛，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那她到底能在哪？”秦戈有些焦躁，顯然不想跟我廢話。
“你猜。”我看了看他和南邢，“我們一起猜，看她會喜歡在哪兒待著。”我覺著自己說得頗為有道理，試想無論是人，還是鬼，大抵都是喜歡在自己歡喜的地方呆著，畢竟她也不是傻子，非得自虐地尋個厭煩的地方湊合。
秦戈聽了我的話後，明顯有些怒了，“你是不是在耍我！”自這兩次和他相處，我便發現，他動怒的時候，往往是想著連手一起動起來的。
所以當他剛要出手時，南邢已然比他快了一步牽製住他。
他看著南邢，臉上帶著太過於明顯的憤怒和嫌棄，“嗬，你什麽時候這麽維護她了？我可不記得你之前待她有多好。”
他這句話並沒有太惡毒，卻很好地戳中了我傷心之處，所以我微垂下眼簾，掩飾住心裏的落寞。
“浮桑？”南邢小心翼翼地喚了我一聲。我抬起頭來，撞進了那雙擔憂的眸子裏。
我衝他笑笑，“咱們繼續吧。”
收起了嬉笑的心思，我嚴肅地問道，“鳳初的屍首，會不會被藏在了統萬城裏？”不知怎得，我腦中總是浮現出，那個一襲玄色連帽鬥篷，有著紫色的嘴唇，令人十分反感厭惡的男子。
“我當初是將整個統萬城都搜遍了的，可並未發現她……”秦戈麵露淒楚之色，神色間，是久遠的沉痛，“一想到這麽些年，鳳初的屍首尚不知在何處，我便夜夜難寐，總覺她即便是成了孤魂野鬼，也是在某處不得安生的。”
我沉默著不說話，總想著安慰他兩句，可總覺若是說了，便隻會讓他更痛苦，所以此時的氛圍又開始詭異地尷尬了起來。
“我總覺著哪裏不對。”過了許久，南邢淡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