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慌忙將那可心撿起,可卻有一次被南邢打翻在地,“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讓我怎麽辦!”
“你先前那般駭人,差點連命都沒了,還嫌把我嚇得不夠嗎?”
他拉著我,異常憤怒,向來淡漠的臉上,此時卻氣得發顫。
我呆呆地看著地上,那顆心由暗紅開始慢慢變黑,而後再變硬。
“死了。”我喃喃,眼裏沒有什麽神采。
“死了才好,死了你就不用再惦記著了!”他咬著牙,似是深惡痛絕。
從來不曉得,南邢也會有如此惡毒的時候。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眼眶發紅,抬手便給了他一巴掌,而後直直地看著他,無聲哽咽。
南邢在一瞬間的呆愣後,開始冷靜了下來,語氣也不似先前激烈,“浮桑,是我不好,把嘴鬆開,嗯?”
他輕輕掰著我的下巴,很著急,卻又不敢用力。
我依舊緊咬著下唇,將哽咽埋在喉間,無聲地望著他,眼裏的淚水簌簌往下掉。
他急了,“是我不對,你要是氣,就打我,這樣憋著哭,待會兒又厥過去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我的手,往他身上打。
我收回手,擦了擦眼淚,不理會他,轉過頭悶聲往外走。
耗費了一半的陰壽來養這顆心,每日還要經受取心尖之血的痛楚,所有的一切,在最後一刻,卻因為這個人一時的 不理智,全然崩潰。
南邢救過我很多次,這條命都是他的,更遑論區區一半陰壽,所以,我怎麽能去怪他?可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再得到佛祖開恩,給我一次機會,重新來過。
我悶不吭聲地坐在船頭,很想走,卻不曉得該去哪個地方。
南邢在我身旁站定,眼裏神色複雜,“浮桑,我錯了,你說句話吧,哪怕怪我恨我也好。”
我垂眸,擦了擦眼裏的淚,不吭聲。
他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先是施了恩給我,最後的最後,卻要讓我曉得,之所以有如斯慘淡的結局,都是因為先前我的原因。
然後的然後,我還要為著這些愧疚,想方設法地去償還,他們想怎麽樣便怎麽樣,而我卻不能。
像是被禁錮在偌大的牢籠裏,用恩情來鎖住我,不得自由。
我讓你們救我了嗎?當初的當初,便該讓我死掉,一次兩次,一千次,一萬次,死得其所,一了百了。
思想在這一刻偏執到了極點,極端絕望,極端頹敗。
“浮桑,你別嚇我,求你了,哭出聲吧.……”南邢蹲下身來,聲音有些發顫,“你先前傷了心脈,都還沒有好個透徹……”
我臉色蒼白著,心尖像剛剛被萬根銀針戳刺了,陣陣疼痛,陣陣麻木。
心裏憋悶得難受,我垂著頭,什麽都不想說,也什麽都不想做。
南邢站起身來,圍著我,焦急地轉了幾個圈,而後又站定,眼裏神色清亮,“浮桑,剛剛是我急躁了些,不過還有補救的機會,你就說句話,好不好?”
眼眶裏的淚水,一滴一滴砸在鮮紅的衣襟上,從熱到冷,卻聽不到哽咽的聲音。
南邢咬了咬牙,轉身回了小船裏,片刻出來之後,手裏赫然拿著那顆已經變黑的心。
“浮桑,它還沒有死,我答應你救活它,給我三天時間,不,就今日,今晚就讓你看到它,所以,別再跟我慪氣了,好不好?”
在聽到能救活的一刹那,我抬起頭來,剛巧撞進了一雙黑亮的眸子裏。
滿眼期待,滿眼神傷。
心裏驀地酸疼了一下,我抿著嘴別開臉來,緩緩開口,“要是救不好怎麽辦?”
南邢驚喜,為我終於肯出聲和他話。
“不會的,不會的,我答應了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我不情願地嘟噥著,“就會騙人,不過就暫且相信你一次。”
南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帶著貪婪後的饜足。
他蹲下身來,在我額上輕輕點過一吻,“浮桑,我可能好些時日都不能來看你了,所以,我要你答應我,在看不到你的時候,你都要好好的,不許再做這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我斂下眸子,遲疑了一下,“為什麽要很長世間?”
他目光幽深空遠,而後淡淡地笑道,“自然是因為有事情要打理,你以為神仙都和你一樣很閑嗎。”
我撇了撇嘴,不說話,誰說我很閑?所有吃力還拿不到賞銀的事情,哪次冥王沒有派給我?
不曉得他說得很長時間,究竟有多長,可為了讓他放心,我還是點了點頭。在他看不到的時候.……我做了他也不曉得。
南邢走時,心裏沒由來開始空落落的,有些難過。
我抬手按上胸口,隻覺這樣甚是不好,還沒走,便開始有些想他,在以後的以後,若是他再傷我一次,便真的沒了退路。
晚上的時候,我獨自坐在燭火下發呆。
像這種一夜不眠的情況,在以前的以前,甚是常見。
那時我剛死,尚且不能從前世中走出來,白日裏忙的時候,還不曾想些什麽,可一到了寂靜的夜裏,整個人就開始 恍恍惚惚,腦中那些不好的畫麵,一遍遍地回放,甚是煎熬。
我想著著實也不怎麽好眠,便索性遂了自己的心思,在小方桌上,一坐便是一整夜。
心裏開始煩躁的厲害,南邢說過,今晚便會將心送過來,可現下,燭火已然快要燃盡,夜色也由濃烈開始轉淡,但依舊不見那襲熟悉的身影。
“桑姑娘在嗎?”船外隱隱傳來呼喊的聲音,卻不似以往的清冽。
我霍然從桌上站起,帶著一絲僥幸,“噔噔噔”三兩步走至船外。
可當掀開船簾的一瞬間,映入眼裏的,並不是那襲個熟悉的身影,而後,一股淡淡的失落漫上心頭。
“您是桑姑娘嗎?”他恭恭敬敬,公式化的開口,公式化的對白。
我垂下眸子,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我是,你有什麽事情嗎?”
“長生大帝讓我將這個交給桑姑娘。”他伸出手來,遞給我一個精致的木匣子。
我接過來,眼底的失望無限擴大,“他沒有來嗎?”
那人頓了一下,神色複雜,“長生大帝事務繁多,所以不能親自過來,還請姑娘見諒。”
我甚是失望的“哦”了一聲後,又不怎麽甘心地問道,“那他有沒有讓你帶些什麽話來?”
他猶豫了一下,想說什麽,可張了張嘴,終是隻說了句,“沒有。”
甚是讓人失望。
良久,他見我不再問話,抱拳說了句“後會有期”,便消失在了一片豔紅之中。
我失落地站在船頭,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心裏空了一大片。
手裏還拿著那個木匣子,可腦中木然一片,不曉得該做什麽事情。
過了許久,天色已然開始轉亮,柳梢上的月亮也開始落下枝頭。
我頓了片刻,歎了口氣,收回目光,朝著那一片豔極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