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他的新娘

  眾人齊齊抬眸,卻原來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薛紫說話了。她的話音很淡,也很冷,有些事不關己的清涼。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令所有的人都當場呆住。她望著想要發作的東林鈺,再望望他臂彎裏的靚麗女子,忽然無可無不可地說了句:“我脫給她就是,不過,若是讓這位漂亮的小姐試試那一件,我想會更合適。”


  薛紫的纖指,一分一分地伸起,所有人同時轉眼,卻發現她纖指所指,竟然是那一件她剛剛試過的婚紗。


  雪白的婚紗簡潔大方,雲霓一樣的顏色柔風一般的姿態。九十九顆碎鑽錯落地點綴,隻是簡單地掛在那裏,就美得足人令人屏氣凝神。


  “哇,好漂亮啊!”李楠感歎道:“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如此漂亮的婚紗呢!”


  “若你穿上,我相信一定會更漂亮!”望著女子真誠而驚豔的目光,薛紫的唇角一分一分地上彎,待到笑意浮上她冷清的容顏時,忽然淡淡地丟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進了更衣室。


  更衣室的門,乍開又合,薛紫再從更衣室的門口步出,已換上了尋常的衣服。因為臉上淺淡的妝容,所以她的唇,很是紅潤。她的臉,很是動人,就連平日不苟言笑的眼睛,都水潤一般的誘人。


  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的她,雙手插在褲袋,徑直穿過幫她收拾禮服的小姐。一手撈起自己的小包,往肩上一甩,然後頭一揚,徑直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那一連串的動作,流暢自然,沒有一絲的別扭。甚至她的臉上,還帶著一抹若在若無的笑。


  既然這兒的磁場摻雜了別人物質,既然這兒不再需要她的出現,她當然樂得清閑;當然避之不及。


  她對著東林鈺點頭,對著李楠點頭。然後,在經過沈蒙身邊時,頓足。淡淡地說了句:“這些衣服,都很漂亮,所以最後一件,也就不用試了,你直接讓他們放好就是了。若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今天,麻煩你了,還有謝謝你!”


  薛紫說完,再也不看所有的人一眼,就這樣帶著那一抹笑,轉身向門外走去。


  門外的陽光很亮,也很豔,在薛紫的眼前逐漸化成了潮濕的霧氣,遮住了她的視線,卻遮不住眼前的路。於是,她加快腳步,想要早一點兒走出這個令自己窒息的地方。


  藍色的牛仔,白色的T恤,略為卷曲的頭發,俏皮地隨著女子的動作一擺一擺。而女子唇邊的那一抹解脫,刺痛了東林鈺的眼睛。於是,他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時,忽然沉沉地開口:“站住!”


  然而,那樣的話,薛紫卻聽若未聞——又或許說她聽到了,卻假裝作沒有聽到。


  於是,在她越來越快捷的腳步裏,東林鈺驀地轉身,上前急走兩步,一把拉過想要逃離的女子的手臂,用力一頓、再一拖,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說讓你站住,你沒有聽到嗎?”


  被東林鈺大力地拉扯著,薛紫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後仰。然而,她很快穩住自己的身形,連動都不再動一下。


  夏日的陽光,白花花的。她就在刺眼的白光裏回頭,甚至還是淡淡地笑著,忽然說了句:“我叫薛紫,不叫站住。”


  聽了那樣的話,東林鈺的眼睛都要燃燒起來了,他用力一扯,薛紫就落入他的懷抱。她用力一推,就要掙脫。然而東林鈺哪容她掙紮,再伸出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攬住了她,然後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句:“怎麽,看到我就想逃?但你真逃得了嗎?”


  男子溫熱的氣息就在耳邊,那樣的強烈不適,成功地使薛紫羞紅了臉。她用力推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裏是公眾場合,請你放尊重一些。”


  知道自己並非他的對手,更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自己更難收場。薛紫抬起頭來,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甚至還帶了些哀求的意味。


  “尊重?”東林鈺危險地眯起眼來,打量著不過幾天不見就判若兩人的女子,唇角的弧形慢慢地上揚。他一俯身吻上了女子的唇,在她的唇齒間噬咬著,糾纏著,待到她快喘不過氣來時才放開了她:“這就叫尊重嗎?”


  “你欺人太甚。”薛紫扮出來的冷靜,終於被撕裂,她用力甩開東林鈺的鉗製,然後掏出紙巾,在東林鈺親過、碰觸過的地方用力地擦拭,任蒼白的唇角緋紅,仿佛要滴出血來一般鮮豔。


  然後,她扔掉手中的紙巾,漲紅著臉,憤怒地說道:“不要用你的髒嘴來碰我!”


  看到她如此,東林鈺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神色一冷跟著又要上前。這時,一隻柔柔的手伸了過來,李楠怯生生地說了句:“鈺。”


  東林鈺的憤怒,就在李楠這一句淺淺的呼喚裏平息下去。他望著奪門而出的薛紫,眼底閃過莫測的光芒。


  嫌他髒?那她呢?又帶著誰的吻痕,誰的味道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一想到這裏,東林鈺的心裏,又仿佛火一般在燃燒。他伸手打了個響指,然後招呼沈蒙過來。


  看到那一幕,疑惑不解的沈蒙走上前來,再叫了聲:“總裁!”


  “送李小姐回去!”東林鈺拋下這一句話,轉身出門而去。他還真不信了,這個女子,他真的馴服不了她!


  知道沈蒙今天會帶薛紫來試禮服,他就專程帶自己的新歡前來觀視。


  不得不說,當東林鈺第一時間看到鏡中倒映出來的薛紫時,竟然有一刹那的驚豔。


  從來不化妝的她,帶著淺淺的妝容就那樣站在他的麵前,及地的長裙,襯著她阿娜的身體。高高盤起的頭發,露出她漂亮的鎖骨。絲般柔滑的質地襯著她清冷潔淨的氣質。仿佛踏冰雪而來的仙子,冰做的骨頭玉做的膚。那樣的女子,不似這個塵世所有。


  有那麽一瞬,東林鈺覺得自己的身體某處開始有了反應。及至李楠喜歡她身上的那件禮服,她淡淡地退讓並且意有所指地說道,若李楠穿上那件婚紗會更漂亮。


  那一刻,東林鈺開始憤怒,這個女人,究竟當他是什麽,竟然敢將他讓人精心設計的衣服如此輕易地讓與別人。


  然而,她抬眸之際,卻看到了她眼底的淚,有一刹那,東林鈺的心忽然被觸動了。這個女子,也會流淚嗎?

  他的報複還未開始,她就已經開始傷心了嗎?東林鈺無端地覺得堵,無端地覺得想要挽留。


  她的唇,依舊那麽溫潤、那麽美好。就仿佛是罌粟的毒,令他一沾之下,再也舍不得鬆開。


  然而,她竟然做了那樣的動作,說了那樣的話。她竟然在嫌他……髒?


  東林鈺的心裏,好象有一把火在燒,他發動車子,徑直朝雅閣小區馳去——這個女子,是他給了她太多的自由,也太過寬容,所以致使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所犯的錯。


  一口氣回到雅閣小區,薛紫打開門,連燈都沒有開,坐在沙發上再也不想起身。


  夜幕一分一分地降臨,黑暗一寸一寸地占領陽光曾經洗禮過的地方。天地間,就隻有燈的光彩和暗的沉悶。


  不敢說她的心有多麽難受,不敢說當看到東林鈺對那個女子如此溫柔時,自己的心,又有多麽的不舒服。


  還好,他不是自己所愛的那個人,還好,自己的心,不在他的身上。還好……


  就這樣模模糊糊地想著,薛紫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東林鈺已經連續兩個星期沒有來了,薛紫隻從沈蒙的口中得到片言隻語。因為東林隴的身體染恙,所以歸國的日期不斷推遲。而東林鈺因為和德國的合作個案成功,也在夜以繼日,一個星期之前,還親自跑去德國實地考察。


  但這些都不關薛紫的事,就如那個人,從來都不會將她放在心上一樣。


  這些日子,薛紫一直陪在薛藍的身邊。陪著她接受各種治療,陪著她回憶之前的點點滴滴。


  自從兩個星期前,東林鈺依約去看她一次之後。薛藍就仿佛脫胎換骨。一直蒼白的臉,也在那個男子心不在焉的鼓勵中開始紅潤起來。


  於是薛紫知道,那是來自於東林鈺給予她的希望——這個被所謂的愛情遮蔽了雙眸了女子,還一心想著待自己痊愈之後,再和東林鈺再續前緣。


  每每想到這裏,薛紫的心,就開始難受,開始為她的妹妹不值——那樣的人,擁有著那樣無情的心,值得一個韶齡女子寄托一生的希望嗎?

  在薛紫看來,那樣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終於,燒傷治愈的最後階段,更由於藍醫生的建議,東林鈺決定讓恭藍接受最後階段的康複治療。


  於是,剛剛從病床上站起的薛藍,被送去了日本。因為在約在先,更因為東林隴父子歸國在即。


  東林鈺拒絕薛紫的陪伴。所以她隻好留下,每天除了等待還是等待——無休止的試衣和化妝,還有禮儀知識之類。是她這一段時間必修的功課。


  薛紫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覺得時光是如此漫長,日子是如此難過。


  此後,她的生命裏,就剩下最後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等待死神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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