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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東林鈺給了這個女子太多她不需要,又或者不想要的東西。雖說出發點是好的,到了她的這裏,卻統統以仇寇論除了。但她到處找工作的事,沈蒙卻是知道的。這個女子,倔強不假,不識時務也真。


  又有著太多的恨和顧忌,但她始終自強自立,始終不肯打開自己的心扉。


  那樣的女子,雖說並不為人所稱道,但至少令人佩服。


  聽了沈蒙的話,再敏感地捕捉到他眼底的憐憫,薛紫的氣又是不打一處來。她退後兩步,冷冷地說道:“賠他是一定要賠的,但我希望要回原先的那部。還有,我的事,隻是我自己的,和那個討厭的人無關。也請你不要再將他和我再相提並論。”


  話一說完,薛紫轉身就走。


  走出兩步,又轉回頭來,望著沈蒙手中的盒子,忽然問了句:“我的手機卡,還在嗎?”


  既然手機是他損壞的,那麽卡,應該還在他處,而自己隻要拿回自己的卡就是了。


  看到沈蒙有些莫名其妙地點頭,她一把搶過沈蒙手中的盒子,拆開新買的電話拿出自己的電話卡,這才將盒子重新放回他的手中,轉身離去。


  要知道,那部舊款的諾基亞,是薛紫上大學後買的第二部手機,她的第一部,是一部最早期的三星,因為有一次濕了水,所以她才重新買了一部。


  她不記得,為了買那部手機,她連接啃了一個月的方便麵,而且同時兼多了一份家教。


  太輕易得來的東西,通常輕易地為人所拋棄。而得之不易的,在我們的心裏,才能恒、久,遠。


  而那個人,又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將他棄之鄙履呢?


  這些薛紫當然不得而知,她所知道的是,得不到東林鈺的說法,不知道他破壞的原因。更加忿恨他的自作主張,薛紫自然是拒絕接受,隻拿過自己的電話卡,想回去將它裝在自己的舊手機上。


  要知道,生活在這個信息相當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沒有手機,就失去了同絕大部分人的聯係。而其中的絕大部分,是你必可缺少又或者說必須維係的。


  因為薛藍的病,更因為那一場來頂之災,薛紫的手中,已無餘錢可用。就連買一張電話卡,都力有未逮。所以,能拿回自己原先的卡,還有七十多元沒有打完的話費,對於薛紫來說,也是意外之喜。雖說那樣的失而複得,對於她來說,隻是無妄之災。


  握緊了手中的電話卡,薛紫依舊在慶幸,至少下一次找工作時,她不用再麻煩小雪了。


  八月末的天氣,炎熱依舊肆虐,滾燙的馬路黑亮如漆,人一走在上麵,就感到烤炙般地難受。


  蟬,嘶聲地叫著,如線的聲音此起彼落,漸漸地連成一線。混和著焦急的喇叭鳴叫聲,整個喧囂的空間混和著熱氣直衝雲霄,令揮汗如雨的人們煩躁且不安。


  如傘如幕的林蔭道上,是寬敞的馬路上唯一的避開日光的淨土。


  濃密的枝葉伸展開來,覆蓋了大部分的人行道。如流火的八月,靜靜地為人們遮住一片藍天。


  身著白裙的薛紫,用紙巾揩著汗,不時地避開迎麵而來的人群,有些茫然地望著車如流水馬如龍的靜安大道,心裏還在回想著藍醫生的話。


  “薛小姐,要知道醫者父母心,作為你妹妹的主治醫生,我想我有責任提醒你,你的妹妹,因為燒傷過度,更因為之前曾做過數次人流。已經損傷的子宮無法恢複,所以,她的燙作即便此次痊愈。以後,也將永遠失去了作為母親的資格。”


  那樣的話,聽在薛紫的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靂,將她震得霎時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薛藍的身上,注入了她太多的精力,也犧牲了她太多的東西。她早已將她看成是自己生命了延續。


  遠在國外的她,幾乎隔天就會發郵件過來。薛紫也借此關注著她的治療進程。


  她的整容治療已經開始,再有大約三月的時間,那個鮮活靚麗的女孩兒,就能如以前一般,重新展現出她生命的光彩。


  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聽到了如此滅頂之災的消息。


  知道那樣的消息對於薛藍來說意味著什麽,薛紫的心,在刹那間落入了冰窖。


  忽然,衣袋中的電話響了,她找了半天,才在小袋子的最底層找到了東林鈺“補償”給她的手機。


  那部手機在沈蒙的手裏時,她沒有要。但不過半天的時間,那部手機就回到了她的手心,那個人隻在扔過來時淡淡地說了句:“你以為,東林家的三少奶,連部手機都沒有,這,不算是丟我的臉嗎?”


  薛紫的臉色,就東林鈺的這句話裏僵了下來。她望著眼底全是冷酷的男子,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下午的見工結果是空前的好,對方在第一輪的麵試之後,不但給予了她想像之內的工資,還安排最比較理想的工作。


  然而,當喜悅在看到東林鈺的那一瞬散去,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盒子,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她怎麽就忘記了,那個人,無論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如此的霸道和不可理喻的呢?


  而今,她被動地接過那人毫無理由的贈予,卻再也沒有解釋的理由。


  白色的液晶屏幕上,顯示的是小雪的名字。一聲緊過一聲的鈴聲,催促著薛紫,電話的另一端有人在等待她的回複。


  於是,她猶豫了半晌才按下了通話鍵。


  “怎麽這麽久才聽我的電話?是不是還未睡醒?要知道我足足找你找了一大圈,才想起你的電話應該通了。你也真是的,電話通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害得我幹著急。即便是要躲蘇淩,也不用連我都不理吧!”


  小雪的聲音依舊是清脆且毫不客氣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從電話那端傳來。一聽到薛紫簡短地“喂”了一聲,她的指責就好象竹筒倒豆子一般撲天蓋地而來。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指責在聽到薛紫無絲毫辯駁時停了下來,最後她有些神秘地問了一句。


  “今天?什麽日子啊?”聽到小雪的問話,薛紫有些茫然地反問了一句。


  說實話,她真的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具體地說,自從家裏麵出了事之後,她就象一隻蝸牛一樣固執地將自己縮在小小的殼裏,不想知道外麵的世界,也不想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那是因為,在她的心裏,災難一日不去,她的天空始終是灰色的,無論陽光如何燦爛,春色如何明媚,都隻是別人眼中的風景。


  聽了薛紫的話,再想起她這段時間的際遇,小雪罕見地歎息了一聲。


  小雪不說話,薛紫也沒有說話。她手執電話,站在濃蔭如墨的人行道上,傾聽著來自話筒另一端的呼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今天是我們的學生會啊!難道你真的不記得了?你現在哪裏?我們先去看一下莫言的牡丹展然後再去老地方等。”沒有辦法再指責薛紫,小雪的語氣沉寂下來,她說完又再追問了一句:“你在哪裏,我現在去找你?”


  薛紫在小雪的最後一句話裏清醒過來,她振作了一下才說道:“不用了,我在醫院門口,你在家裏吧,我還是去找你吧。”


  已經發生都已發生,生活還在繼續,她總不能任由自己在付出所有之後,再因為那些無妄之災而去承受不需要她承擔的罪過。


  莫言的牡丹展,就在動物園的一隅。


  眼下正是夏末時分,花木的繁華依舊是人們眼中最常見的風景。走進動物園的大門,在巨大噴泉的左首邊有一個大大的玻璃門。


  一走進粉刷著白色塗料的玻璃大門,就看到一副巨幅的牡丹圖懸掛在正中的牆上。


  不是很繁茂,也不是開得很籠蔥。


  幾支大紅的牡丹經過簡單的塗抹,躍然於紙上。葉是綠色的,花是紅色的,參差的枝葉朝著紅日的方向伸出,將牡丹的雍容華貴詮釋得無以倫比。


  牡丹圖的下方盆架上,放著幾分盛開的“洛陽紅”。


  畫上嬌豔花葉濃。那樣的景致對比,就仿佛盆架上的枝葉伸出,不小心跳到了紙上。令遠觀近望的人甚至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是畫的,而那一枝又是栽的。


  “莫言的牡丹,在書畫界是一絕。不伸因為他深厚的書畫造詣,更因為牡丹主開在他的心中。”小雪走了上來,指著畫下端的報價,對薛紫說道:“你看看,寬三點零五米,高一米八。這樣的巨幅報價才六點四萬元,這已是畫展的價格。若是要行家估價,估計要在八萬元左右。”


  小雪的手指不停地伸出,又指向了另一副意境、構思完全一樣的圖畫說道:“再看看這副,簡直就是那一幅的濃縮。不論筆法還是花款,甚至枝葉伸展的程度都是毫發畢纖。這就是莫言的風格,凡是牡丹圖,均一大一小,就象是日同月的光輝,鏡像的實物。而且另一副一定是濃縮版。”


  顯然非常熟悉莫言的繪畫風格,小雪的話,總是一語中的,她拉著薛紫在一幅幅的牡丹圖前評價著、指點著、讚歎不已。


  憑心而論,莫言的牡丹圖是不錯,但在薛紫的眼裏,卻遠遠沒有達到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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