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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看到薛紫的時候,薛紫正在打工。


  蘇淩驚奇地看到,剛才還昏倒在地的女孩子,才不過一會兒功夫,就跑得飛快地在收著餐具,抹著桌子。


  蘇淩怔怔地望著她,望著她雖說疲憊卻還依舊微笑著的臉,忽然說不出話來。


  忽然,他看到薛紫的身體斜了一下。


  手中過重的餐具使一腳踩在水漬上的她腳下打滑,隻一個趔趄眼看就要跌倒。


  說在蘇淩驚呼一聲,想要上前時,卻看到女子雙手用力,將整個筐子都放在了身上。


  她的人,重重地跌下了。然而,一筐的碗碟竟然完好無損!


  蘇淩看到,刻薄的老板過來了,然而,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女子依舊流著血的膝蓋,而是她手中完好無缺的碗碟。


  看到老板過來,薛紫低下了頭。


  一刹那,蘇淩被女子震驚了。他不敢相信,這個向來驕傲的女子,會對那樣的人低下高貴的頭顱,會對那樣的人俯首帖耳。


  那一晚,蘇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蘇淩去找了那個開麵包店的學長,然後輾轉安排薛紫去那裏打工。


  再後來,他包下了本來應該薛紫幫助的同學。甚至在薛紫生病的時候,他主動去幫她頂班。


  薛紫從來都不知道,驕傲的白馬王子,竟然也是個全能兒。


  不論是送外賣,包點心,不管是烘麵包還是掃地拖地,他竟然樣樣拿手,處處遊刃有餘。


  春天過去,轉眼就是夏天。


  九月,是收獲的日子。


  在薛紫跨進大學本校門的第一天,蘇淩就手持一束火紅的玫瑰,帶回了神情羞澀的女子。


  接下來的日子,是薛紫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甜蜜。誌同道合的兩人,一起打工,一起上課。當然也一直保持著本係優等生的位置。


  那樣的共勉和陪伴,是兩個人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回憶。


  然而,蘇淩的媽媽,那個以強悍稱著的“皇太後”,在知道了兩人拍拖的事後,先是震怒,然後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拆散。


  勸誡、侮辱、謾罵。


  最後,蘇淩終於妥協,不得不離開薛紫遠走他國。那時的薛紫,還不相信這個結果,在最後一刻追來,也隻能望著陌生人似的戀人,絕望地哭倒在機場的地板上。


  無數的人,從她身邊走過,無數的淚,從她腮邊流走。人們望著哀哀慟哭的女子,歎息。


  接下來,就是長達三年的分別。


  再提起那段往事,薛紫心如止水。那神情,那語調,平和而淡然,坦白且無懼。仿佛她在娓娓講述著的,並非自己刻骨銘心的初戀,而隻是一段事不關己的風煙往事。


  三年後的今日,她放下了一切,當然,也包括當年苦苦追溯的,蘇淩妥協於她母親的真正原因。


  故事已經講完,薛紫便不再開口。


  她不開口,淳於亮也不說話。兩個各懷心事的男女,正在以自己才能理解的時敘,默默在沉吟,靜靜在品嚐。


  要知道,別人的情事,就如青河之上的淡煙。隻能遠觀,卻不能捕捉。


  聽了兩人的過去,淳於亮沉吟了很久、很久。久得黃昏落盡,夜幕開始籠罩大地,那個男子還是一言不發。


  終於,身邊開始喧囂起來,那是觀潮的人們開始漸漸離去,當海灘開始寂靜起來,當薛紫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那個男子忽然有些艱難地開口了。


  要知道,別人的情事,就如青河之上的淡煙,隻能描述,卻不能臨摩。所以淳於亮的措詞,很是小心。他說:

  “薛紫,我想你搞錯一樣東西了。所謂的愛情,隻是一種感覺,是每一個人在某一個年齡段,必須經曆的成長和疼痛。那樣的成長和疼痛,有的人很長,有的人卻很短。所以,薛紫,聽你如此平靜地、不帶任何色彩地講出你們曾經的過往以前,我隻能說,要麽是你已經長大了,要麽,就是你已經不愛那個人了。”


  淳於亮的話,說得很慢,語氣也很優雅。仿佛微風吹拂的山頂,每一縷風裏,都是草長鶯飛的生機。


  那樣的生機和輕靈,感染了薛紫,令她從迷惘的痛苦中一分一分地清醒過來。


  她忽然想起,那一夜也是在沙灘上,她乍一看到蘇淩時,就隻有痛楚,隻想逃避。


  試想,若愛情還在,若真心還在,她是否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但,那個機會,她沒有給,也不想給。極度的震驚和痛楚使她忘記了一切,然後就是無措的躲避。


  再相遇,她心如水,心如冰。不想挽留,不想回顧,就連走到他身邊去,她都不想。


  那裏都沒有的東西,到了現在,還會有嗎?


  甚至在她懷了那個人BB的今天?

  “謝謝你,於亮,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薛紫率先站起身來,想要結束這場對她來說漫長的談話。她對著淳於亮伸出手來,忽然笑了出來,淡若明水,輕如煙。


  她說:“我想,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就好。”看到薛紫終於想開,淳於亮並不問她結果,隻是淡淡地提醒:

  “薛紫,我想要提醒你的是,若真是愛,就不要放手,若是不愛,也不要做無謂的努力,因為我們的心,不會說謊。”


  “我會的。”薛紫點頭,緊接著驀地笑了起來。她說:“於亮,你是不是談過很多次戀愛啊?為什麽說出來的話,總頭頭是道?依我看啊,你都可以去做愛情顧問了呢!”


  聽了那樣的話,淳於亮忽然笑了出來,那個大大的笑容,就如春日裏的初枝,嫩綠舒展之間,全是勃勃向上的生機。


  笑完之後,他開始搖頭:


  “那些什麽顧問的,還是留給別人去做吧。我現在要做的是先把肚子填飽,還記得上次的夜市嗎?那裏的東西,真的很好吃,我想你應該記得你曾經說過,會再帶我去的。”


  淳於亮禮貌地握了一下薛紫的手,轉而糾正道:“還有,我應該和你說實話的,我叫淳於亮,而非於亮。還有一樣,我想告訴你的就是,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


  淳於亮的話,太過意外,又太過離奇。薛紫呆呆地望著衝她一笑,然後轉身埋單去取車的男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不是說隻有相同的經曆,才能有相似的心境嗎?為何沒有愛過的淳於亮,純淨得如同一張白紙的淳於亮,能如此靜心地傾聽,如此冷靜而深刻的分析?


  她忽然開始對這個男子刮目相看。


  原來,他的全名叫淳於亮啊!那麽,是姓淳於,單字亮了?

  他的人,也象是他的名字呢,日之光,月之澤,充滿了陽光和光亮的力量。他的父母,還真的是會幫他取名字呢!

  這樣想著,薛紫又拿起桌上的茶先吹了吹,然後小心地喝了一口。


  杯是涼的,茶,自然也是涼的。當然,這些也是薛紫在小心地試了一口地時候才發現的。


  她側頭想了一下,然後望著那個在車裏衝她招手的男子,忽然恍然大悟起來,於是,她摸摸鼻尖,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是這小子搞的鬼啊!”


  是啊,人的一生,何其漫長。我們又要去哪裏,才能找到那個肯默默地幫我們換掉凍茶,而不動聲色的“他”呢?


  那樣的人,才是我們一生的緣分。才是我們一生裏,都應該珍惜的人。


  可有遺憾的是,這一輩子,很多的東西,在我們知道的時候,想要珍惜的時候,通常已經晚了。


  及至到了夜市,薛紫才知道,淳於亮真的是被自己餓慘了。


  望著一向修養良好的他,饑不擇食地將各種食物不停地塞進口裏,一邊吃,一邊還含糊地說著:“好吃。”薛紫不由地笑了:“餓,要早點和我說啊!你不說,我哪裏知道?”


  說實話,因為自己將淳於亮餓成這個樣子,薛紫的心忽然難受起來。她一邊嗔怪著,一邊不停地幫他夾著他喜歡的菜,口中還說道:“慢些吃,沒有人和你搶的。”


  大部分的菜,都被夾到了淳於亮的碗裏。他停下筷子,有些疑惑地開口:“你好象也沒有吃過東西吧,難道你不覺得餓嗎?”


  “一點點而已!可是你啊,餓了就要說啊,要不餓暈在路邊的話,我可背不動你!”薛紫仍然在幫淳於亮夾菜,一邊細心地夾,一邊還幫他往碗裏放好!


  淳於亮望著薛紫,眼睛閃呀閃的,到了好久,他才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有些委屈地說道:“要知道,淑女都沒有叫肚子餓,我這個紳士怎能率先開口呢?”


  聽了那樣的話,薛紫剛喝到口中的飲料一下子全噴了出來,有幾滴,濺上了淳於亮的臉,她一邊抽紙巾給他自己擦,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哦!”


  看來,她還真沒有做淑女的潛質呢,笑不露齒,行不動裙,那要多高的境界啊!


  “你已經道了歉了,就算是有心的,我又能拿你怎麽樣呢?”被噴到了飲料的淳於亮接過薛紫遞來的紙巾,一邊擦,一邊搖頭:

  “你知道嗎?薛紫,你總是有辦法讓我說不出話來!”


  聽了那樣的話,薛紫忽然笑不出來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再開口:“淑女就算肚子餓也不會說出來的,要不怎麽叫淑女呢?更何況我不是淑女,而且我也不餓。”


  聽了薛紫的話,淳於亮忽然停下筷子,先是捉狹地笑笑,神秘地說道:“知道嗎?在我的眼中,隻要是女人,通通以淑女論除,這叫做一視同仁。明白嗎?”


  “咳咳!”薛紫一不小心,又被淳於亮嗆到了,她一邊劇烈地咳著,一邊擺手:“求求你饒了我吧!你再這樣下去,我老人家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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