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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淳於亮會阻止,誰知,他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著薛紫忙碌,不說話,也不動。又一桌菜,很快煮了出來。


  莫言望著未上桌就飄出香味的菜式,先是小心翼翼地各自試了一下,然後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說道:“好吃,好吃,這才是薛紫的水平嘛!”


  看著莫言開胃,薛紫也吃了一些,然而,隻有淳於亮,隻望著眼前的一碗飯,不吃,也不動。


  “你怎麽不吃呢?”薛紫望著淳於亮,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自己的情緒,影響了他的食欲。


  看到薛紫小心翼翼的眼神,淳於亮驀地笑了起來。他望著薛紫,搖頭:“不要那麽小心,薛紫,我隻是吃飽了。”


  “真的吃飽了嗎?”薛紫有些狐疑地望望淳於亮麵前幾乎沒有動過的第二碗飯,又再追問一句:“那你的飯。”


  要知道,淳於亮是一個崇尚節約的人,無論何時何地,從來杜絕浪費。而今,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薛紫舉起了筷子,又再問道:“真的不再吃了一點了?”


  “可我要吃的菜,已經被你收走了。”淳於亮望著薛紫淡淡地苦笑,然後才慢慢地端起一碗白飯,開始一口一口地吃。


  聽了淳於亮的話,莫言舉起的筷子停在半空,他他望望神色認真的淳於亮,再望望垂下頭來的薛紫,開始迷惑不解。


  難道剛才那些不是鹹了就是淡了,然後極難入口的菜式,才是他想要的嗎?


  然而,怔忡隻是一瞬,意外也不影響食欲。在莫言看來,美食當前,若再花時間去思考的話,就太笨了。


  淳於亮的話,莫言或許沒有聽懂,薛紫卻是聽明白了。但她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麽?

  看到薛紫不說話,淳於亮也不再開口,過了半晌,隻慢慢地挑起一條青菜,舉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很好,可是不是我想要的那條!”


  他將菜放到口裏,慢慢的咀嚼,過了良久,才慢慢地說道:

  “人呢,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不好吃的東西,也照樣能吃飽。可是當你習慣了那些口味之後,再好吃的東西,也下不了肚了。”


  整個過程,莫言都隻是吃著自己的飯,不答話,也不理兩人。而薛紫的筷子就舉在半空,卻忽然覺得自己很飽很飽。


  吃過飯之後,照例是莫言洗碗,而淳於亮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任由薛紫將電視按來按去。


  終於,在莫言走後的半個鍾後,淳於亮對心神不寧的薛紫告辭。


  “你不想聽我說點什麽嗎?”說這些話的時候,薛紫感覺很是緊張,她甚至覺得自己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能清晰地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聽了薛紫的話,手插褲袋準備離去的男子,頓時止住了腳步。


  可以說,麵對薛紫罕見的挽留。淳於亮的臉上,是了然的溫和。他望著薛紫,想了想,才慢慢地開口:

  “你想說,我自然想聽,可若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看到薛紫輕輕籲了口氣的表情,淳於亮重新坐了下來,他先是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而淡淡地開口:“在我的眼裏,你隻是薛紫、隻是我的朋友。而我隻希望你能開心,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


  “可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不得不承認,淳於亮的“朋友”二字,使薛紫的小心眼不由地顫抖了一下。


  但既然是朋友,她就應該選擇坦白,選擇不連累他,因為薛紫有感覺,東林鈺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找上她的。


  想到這裏,她鼓足勇氣,咬了咬下唇,才有些沉重地對著淳於亮說道:“或許,我不是你想像的那麽好。”


  於是,薛紫對著重新坐下來的淳於亮,慢慢地說起了她和東林鈺的緣起,還有此後的點點滴滴。


  當然,坦白並不等於和盤托出,她說的時候,也有限度地選擇了隱瞞一些不需要為淳於亮所知的。


  盡管如此,她所講的也是全部,從相識,到交易,再到現在。


  最後,她有些擔心地說道:“你知道嗎?我一,在最怕的就是他不肯放過我,特別是有了這個BB。但我更怕,他會逼著我打掉他。”


  對於那一場交易,那一場孽緣,薛紫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後悔。她隻是靜靜地陳述,仿佛在講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淳於亮知道,那樣的沉靜和平淡的陳述,是因為痛苦的沉澱,還有長久的思索才能達到的境界。因為,作為旁觀者的他,實在不能體會薛紫其中的痛苦和掙紮。


  不管怎麽說,看到這個如此年輕的女子,曾經背負了那麽多,都不是淳於亮想要看到的。


  敘述的時間並不長,自始至終,薛紫都盡量持著最初的平靜。說到最後,她終於都籲了口氣:“知道嗎?這些話,我一直都放在心裏,對誰都不敢說,可是淳於亮,你是例外的,而且,對你說了之後,我感覺到非常輕鬆——這是你所給我的,最初的和現在的感覺。”


  然而,淳於亮隻是沉默著,即便聽完了所有,他還是罕見地一言不發,盡可能不讓薛紫看到自己有哪怕絲毫的感情起伏。


  男女感情,若真有純正的友誼,也是發生在八歲之前,那時,感情處在洪蒙狀態,也還不了解人世間的各種欲望。


  然而,超過十歲之後,這種友誼就開始慢慢褪變,最終演化成異性之間的相互吸引,這時候,即便再有友誼,也通常源自於懵懂的男女愛戀。


  從那時起,所謂的友誼,就不再純粹。


  不得不說,薛紫之於淳於亮,亦是如此。


  可以說,若沒有薛紫帶給他的與眾不同的感覺。他是絕對不會為她做那麽多的。


  可是,兩個人的相遇,卻是在那麽多事發生之後,特別是在淳於亮知道了薛紫的身份之後。


  於是,同樣背負著過去的兩個男女,開始變得無奈,都不敢再去探索那一片雷區。甚至不敢再思忖,這友誼的背後,究竟包含些什麽。


  而且,淳於亮知道,不論薛紫的心,是否遺落在東林鈺的身上。單單是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想要接納自己都並不容易。所以,不得不說,在患得患失的淳於亮心裏,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默默的守護的。


  他甚至想像著,終究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然而,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薛紫還是遇到了東林鈺,於是淳於亮知道,所有的事,都會變得不同。


  所以,到了今時今日,淳於亮忽然發現,自己不論對於這段感情的評價是什麽,都未必能說到薛紫的心裏。


  於是,他聰明地保持沉默。


  可隻是沉默,就沒有事了嗎?


  “以前,我總在想,隻要能為家人付出,自己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但而今,雖說我並不後悔當初為薛藍的付出,卻開始認真地為以後打算,總體來說,我開始認為,人總要為了自己而活,總要對自己以後的生活負責。”


  麵對著薛紫殷切的眼光,淳於亮就在薛紫的這一番話裏,忽然覺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過了許久,他才有些艱難地開口:“薛紫,朝著自己想的方向走,然後用自己想要的方式過活,但是要聽聽心的聲音。”


  顯然,那樣的回答,並非薛紫想像中的任何一種,她的眼神閃了閃,最終連點頭都忘記了。


  用自己想要的方式過活,然後聽聽自己心的聲音?

  這可是薛紫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當東林鈺的聲音由此及彼的時候,正是午夜時間。


  由於淳於亮的話,薛紫半夜都沒有睡著。她翻天覆地地想,也沒有想出個至所以然出來。


  夜深了,萬家燈火逐漸熄滅。薛紫索性拿起被子捂住了臉,這才慢慢地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了,睡夢中的她迷迷糊糊地一把抓起,然後順手按下了通話鍵:“喂,你好,我是薛紫。”


  沒有人說話。


  薛紫強撐起眼皮,帶著濃濃的睡意,又說了一句:“到底是哪位?”


  電話裏忽然傳來模糊的笑聲:“是薛紫嗎?那就證明我沒有找錯人了?”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薛紫登時一怔,電話竟然是東林鈺打來的?

  知道他不會這麽容易放過自己,薛紫確實也做了迎接他挑釁的準備,卻不料,他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


  雖說薛紫知道,在這個東海市,是沒有什麽可以瞞的過他的,可是她還是僥幸地想著,可能他沒有找到自己的住址,可能,他沒有辦法查到自己的新電話。


  但這一通電話的響起,卻將薛紫的僥幸打擊得粉碎。


  一時間,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怎麽不說話?是聽到我的聲音不開心?抑或是想不到我會打電話給你?”雖說是明顯的質問,男子的語氣裏,卻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最多的,還是玩味,是那種獵物失而複得的興奮。


  薛紫還是沒有說話。


  而電話裏的那個男子顯然是醉了。


  他低低地笑著,用事實著醉意的,卻極其曖昧的聲音說道:“即便你忘記了,我也不會忘記,你是我的女人,以前是,以後也會是。明晚八點,我在希爾頓酒店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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