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如果說,這個世界有如果
當那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際,薛紫的睡意頓時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怔怔地握緊手機,像是想要握緊最後一要救命稻草一般。就連呼吸都幾乎停頓。她沒有想到,雖說分開這麽長時間,雖說告誡自己要徹底忘記那個人,而且也假裝已經忘記。可在聽到東林鈺聲音的一刹那,薛紫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自欺欺人。而那個人,對自己的影響還是那麽的大,大到甚至隻要一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的任何要求,自己都毫無例外地無法拒絕。
仿佛預料到不會有答案,而且也不需要她的答複。他的語氣,隻在在告訴她自己無數決定其中的一個,而薛紫所要做的就是言聽計從。
電話那側傳來薛紫淡淡的呼吸,還有些戰栗的意味。東林鈺隻是自顧自地說完想要說的話,然後低低在笑了一聲,這才“啪”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他有一種感覺,薛紫一定會去的。
因為,自始至終她都是那種為了自己在乎的人,甚至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但這些人中間,顯然不包括自己。在收起電話的一瞬間,東林鈺在淡淡地想。甚至有些失望的味道。
可為什麽要失望呢?
那個女子,始終就在自己的掌心,也絕對光逃不出自己的掌控。
因為,即便她逃開了全世界,卻也逃不過自己,而東林鈺,總是可以恰到好處地利用這一點。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顯示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早已果斷的結束了這次電話。
然而,薛紫明顯地沒有反應過來,她先是呆了一瞬間,確認了那個人已掛上電話的信息,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呆頭呆腦地望望已經黑屏的的手機。
不得不說,她在東林鈺的麵前,實在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通常是一敗塗地,即便再交鋒,也是無一勝算。
她甚至分不清楚,這是因為那個人的強勢,還是因為自己的懦弱。
我們的一生,總會遇到一些對手,遇到一些毫無勝算的對象,那通常不是因為對方的可怕,而是因為我們默許的失敗。
這如薛紫之於東林鈺,同樣,就如東林鈺之於薛紫。
薛紫有些苦惱地歎了口氣,然後將手中的電話放到離自己遠遠的寫字台上,這才坐直了身子。
由於手機的輻射較重,醫生特別提醒薛紫,盡量少使用手機。所以薛紫的電話,通常都擺在離自己較遠,卻又容易拿的位置,比如說寫字台,又比如說放在衣櫃的包包裏。
抹了一把額上的虛汗,薛紫這才發現,肚子裏的BB又開始不安份起來。
大概是因為自己心情緊張所致吧,這次的胎動明顯了一點,甚至還有些焦燥和無奈。
看來,以後的情緒還是要穩定一些,然後盡量保持有個好心情才是,薛紫一邊想著,然後用手捂著肚子打開了床頭的燈。
看來今晚的覺是沒有的睡了,她來到飲水機前,為自己倒了杯水,然後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日子,在那人的陰影下,究竟還要多久的時間?而自己何時才能好象以前一樣,過著雖然貧寒,卻無憂無慮的生活?
是否我們這一生,隻要錯過了一次,隻要走錯了一次,就再也無法回頭?
這些薛紫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若東林鈺真的知道她懷孕,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一樣。
哎呀,還是不想了吧!
突然覺得頭好痛的薛紫用手抱起了頭,然後趴在沙發上,開始一動不動。
薛紫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因為東林鈺的出現而頭痛時,東林鈺的人,就在她的樓下。就在她馬路對麵的陰影裏,正靜靜地注視著這邊。
向來以雷霆手段稱著的他,隻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就知道了薛紫的住處,還有她目前在做著的工作。
本來,他是不想再次介入她的生活的。
那樣的女子,因了交換,因了代價,從而陪伴在他的身邊有那麽一段日子。
雖然那些時光並非全部美好,那些回憶也曾灰暗,但無可否認的是,他沒有辦法忘記她。
於是,和平日一樣,又喝得大醉的他,驅車來到雅閣小區。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沒有辦法睡著。
具體地說,隻在他一想到下午薛紫在麵對他還有他的女人時那種無所謂的神情,他就再也沒有絲毫的睡意。
然而,自己在這裏失眠,煩惱的緣起去無事一般的沉睡,實在也並非東林鈺的性格。於是,半夜時分,他穿好衣服、下樓,然後驅車來到了薛紫的新住處。
然後,就在她的對麵,靜靜地熄火、關燈,然後默默注視著那抹曾經熟悉的身影,心中五味陳雜。
由於他來的較晚,莫言和淳於亮早已先後離去。
甚至,他來的時候,薛紫還沒有睡,因為,他看到窗欞上的側影,正是薛紫。
他看到薛紫一個人呆呆地坐了很久,這才衝涼,上床。原來還有人和自己一樣,因為見一麵就睡不著覺啊!
當明白了這個事實,東林鈺的心忽然變得愉悅起來,他重重地坐在駕駛室裏,對著黑壓壓的夜,無聲地笑了起來。
夜深了,這個城中村卻依舊沒有午夜的樣子。
在外麵打工的人們,拖著疲憊的身子,三三兩兩地歸來,回到自己暫住的地方。在這裏,經過短暫的休憩之後,他們又會和往常一樣,開始另一天的忙碌和疲憊。
望著那一種靠勞力換來微薄收入的人,東林鈺有片刻的失神。刹那間,他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少年時期。
其實這種在東林鈺看來,所謂的生活,就是無數堆積的苦難和艱辛。
隨著時日長久,風吹雨淋,洗去一層,然後再覆蓋一層,天長日久,人們通常都會忘記自己當初時的樣子。
但那樣的生活,卻並非一無可取,最起碼,勞累了一天的他們回到家裏,隻會看到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並非一張張爾虞我詐的嘴臉。
無由地,他的心開始煩燥,於是,在薛紫關燈後的第三十二秒,他撥通了薛紫的新電話。
也耳聞了她所有的震驚。
應該是震驚吧,在東林鈺看來,薛紫是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她的。於是,電話裏,他壓低自己的聲音,簡單地陳述了自己的意思。
最後,不由分說地掛上了電話。他知道,薛紫聽了這個電話,一定再也睡不下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隻過了片刻功夫,東林鈺看到她起了床,在屋外的沙發上坐了很久。
望著那抹桔色的燈光,東林鈺低低地笑了起來:還好,這個晚上,並非他一個失眠。
因為,他知道,薛紫恐怕這一晚都會睡不著了,而他,樂於看到這樣的結果。
於是,他在心裏低低地說了聲:“薛紫,明晚見。我很期待。”
說完,他調了個頭,然後驅車而去。
夜,已越深,越深,就連星星都沒有了蹤影,沒有人看到,在人口密集的城中村裏,有一個小小的窗口,那燈,竟然亮了一夜。
第二天,當莫言看到薛紫的時候,毫無例外地看到了薛紫的一對熊貓眼。
那顯然是意料之中的事,莫言一邊望著她笑,一邊將這個星期的工作日程遞了上來。
這個星期,是莫言在東海市的最後一個畫展。而他們的下一站,將是應邀請,短暫地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也好啊,起碼她不用再因為東林鈺的事煩惱了。
薛紫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接過了淳於亮手中的東西,然後用紅筆將重點一一勾畫出來。然後將不明白的地方也記下來,準備去問莫言。
但罕見地,薛紫在看到莫言的時候,竟然看到了淳於亮,下一秒,就看到了他招牌似的笑臉。
這一段時間,淳於亮似乎很忙,忙得想要見他一麵,都隻能在短暫的晚飯時間,而一旦吃過了晚飯,他就會離開,然後繼續開始忙碌。
所以,意外地看到他出現在很少出現的地方,薛紫沒有和他一樣,微笑著招呼。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遲鈍地問道:“淳於亮?你怎麽會在這裏?”
是啊,這本應是他一天最忙碌的時候,卻為什麽在這裏看到他?
“怎麽就不能在這裏看到他?”看到薛紫的表情,莫言先是不屑,然後就是不滿,他撇唇,然後一攬淳於亮的肩,再用力拍拍,對著薛紫說道:“找到一個免費苦力,難道你不替我高興嗎?”
“什麽?”薛紫望著莫言,再望望半真半假的淳於亮蹙起了眉,她一把拉過淳於亮,低低地責備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怎麽能和他一起瘋呢?若沒別的事,快回去上班吧!”
“我。”望著薛紫關切的眼神,淳於亮一陣苦笑。然而,才隻說了一個字,莫言就誇張似地睜大了眼睛:“亮,別忘記了,你可不是來玩的啊,那個,先幫我把這份東西送到舞台上去,順便幫我掛好啊!”
莫言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淳於亮向舞台走去。
要知道,薛紫知道淳於亮來和他幫忙,一定會說個不停,他可不想兩麵不是人。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支走一個。
當然,此後的一生,莫言都曾為了此時的莽撞後悔莫及。若是知道即將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想,即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不會逼著淳於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