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郇越緩步向前：“大人說笑了，此次不過是本宮認下養子滿月之喜罷了。”原來是這般滿月之喜，倒也實在讓人誤會。
霽溷陰沉著臉，想必韓奕這個養子認得並不是很舒心。鎏泱淺淺笑著：“還請娘娘證明正身，當然，還需要娘娘將發上的虹雀取下。”
到底是北海的東西，郇越一眼便能認出來。我若拔了虹雀，麵顏自然恢複，若是不拔，等於承認自己不過是假冒的。
此時再換陸陾來已是來不及，我左手撫上虹雀：“這原本是神女的遺物，本宮也不是不能拿下來的。隻是，本宮若是證得正身，殿下是否要以命相抵。”
鎏泱愣了一愣，但很快又點了頭。他既認定我不是女媧，我也無可奈何。垂眼拔簪，紫色的長發散落下來，微微飄動著。
並不曾有半分不妥。
在鎏泱“怎麽會”的聲音中，我重新別上虹雀，在陸陾輕聲念了咒法之後重新睜開了眼，滿眸冷白。
是呢，恢複原身的我，發色本就是與女媧相同的，至於眸色，隻要我假裝無奈地垂眼，自然能夠瞞天過海。霽溷這招果然夠好，輕易便要我取了鎏泱的性命。
陸陾的辟魔劍已有所動靜，霽溷臉色蒼白：“娘娘手下留情，父王已慘死於此，娘娘當真要我族血染此處麽。”
質疑我的時候可沒見他前怕狼後怕虎的，此時倒擔心起兄長的性命了。更何況，若是真被發現我不是女媧，霽溷也是必定要取了我的性命吧。
“關我何事。”我淡淡地開口。
霽溷已然猜到我的回答，半跪於地上：“若是娘娘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得不將父王與王兄屍身公布於眾賓客眼前。”
族王已死，若二王子亦亡於辟魔劍下，無論我的理由多麽充分，都會引起公憤，雖算不得什麽好事，也實在算不得壞事，反正女媧一向樹敵頗多。隻是，我卻不想再引起事端，讓陸陾動用斬妖扇。
能不動手的，盡量還是不動手。
見我不說話，霽溷微微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此次確實是我王兄不對，娘娘若肯饒過王兄，我族願終生效忠於娘娘。”
既然知道不好惹，又何必來招惹。
“恩，倒是不必效忠於本宮了。”我指了指陸陾：“本宮這些年打打殺殺的也累了，已經決定讓位於陸陾，你們便效忠他就是了。”
鎏泱微微一征，很快便答了話：“是。”
我便扯了陸陾回去，不去再周旋於鎏泱旁。族王既然已死，以後的事情自然由他的二十多個兒子來安排，我在這裏反而不自在。
於是在宣布由陸陾接替女媧王位之後，便往海界趕。陸陾與我坐在轎子裏，笑了半路。
我皺著眉頭：“你說，霽溷這邊輕易便許諾效忠於你，是真還是假？”我隻覺著霽溷不過是順勢又設了一個局下來罷了，若是能潛伏於陸陾手下，早晚會有反叛之時。
陸陾嘴裏噙著笑：“娘子卻也是不傻的，既然能想到這裏，對霽溷的計劃想必也是猜到了三分了。不過倒也無妨，總比他直接反了要好上一點。鎏泱的兵力，早晚是要落到為夫手中的。”
陸陾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看來霽溷十成是要栽在陸陾手裏了，這大抵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所以在我放過鎏泱之時，陸陾才沒有說出什麽反對的話，因為他已經將鎏泱算計的死死的了。
我舒服地躺倒在馬車裏，陸陾從我腰中抽出扇子：“為夫本來還想著要打一場呢，不曾想娘子分外能幹，並未給為夫表現的機會。”
他分明不是很高興。
我怎麽還能心平氣和地看著他使用斬妖扇。斬妖扇，到底應該算作何物，神物，還是魔物。使用它的人慢慢迷戀上它的力量，以至於不知節製，例如陸陾。
或許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讓斬妖扇出世的。
我歎了一口氣：“陸陾，便是不要這六界，便是為六界追殺，我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斬妖扇吞噬。答應我，不要再用它了可好？你還有辟魔劍，一樣可以斬魔殺神。”
陸陾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一臉笑意：“娘子是在擔心為夫安危麽？娘子放心，為夫自有分寸，這個六界，便是為了你，也是要拿下的。”
為了我麽。伏羲的神識即便還在，即便六界與我們為敵，若是打不過，自然可以躲，大不了廢了修為一世為人來躲，又是有何不可。六界對於陸陾，果然是這麽重要麽。
我卻不能再說些什麽。陸陾控製伏羲多年，卻也隻能維持天界秩序，便是真奪了六界，又能保證六界平和麽。還是說，一開始，陸陾隻是要六界覆滅罷了。
怎麽會，六界覆滅對陸陾又有什麽好處，隻不過是我多想罷了。
陸陾搖著斬妖扇，微微笑著：“娘子近些日子總是在勸為夫不要使用斬妖扇，其實伏羲在補天之前恢複了些許意識，將畢生術法送與了為夫，否則為夫怎能在四百年間都不曾被斬妖扇所吞噬。”
伏羲是傻吧，一定是傻的才是，否則怎麽會一點不怨恨陸陾，反而白白將術法全數送給陸陾。大抵是我的觀念不對，也許伏羲本就是一個無私的人，當然，除了對我以外。
重點是，陸陾的攝魂術果然還是有破綻的，否則伏羲怎麽會脫離了陸陾的控製。我滿眼都是笑：“相公的攝魂術的弱點是什麽，可以說給娘子聽聽麽？”
“娘子若是學會了跑了，為夫去哪裏尋娘子才是？”陸陾摸了摸我的頭：“等娘子什麽時候把心放在為夫這裏了，為夫就告訴娘子。”
我撇了撇嘴，打了個哈欠：“真沒意思，我先睡一會兒，等到了便叫醒我就是。”
陸陾點點頭，一臉寵溺地看著我。我緩緩閉上眼：陸陾，其實我的心早就給你了，隻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罷了。
最後的最後，我才意識到，從所有美好開始的那一刻起，悲傷已經在後麵等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