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辟魔劍卻是心神不寧的，以至於本來分外堅固的防禦出現了不小的紕漏。
海兵便是再不濟，也是有些許精通劍法的，此時已將我團團圍住。辟魔劍卻仍舊在發顫，它抖的那樣厲害，我並不能很好地去控製住她。想必她心緒不安的原因也隻有一個，赤礫的死雖說我我造成的，害的赤礫不能輪回轉生的卻是她。麵對梓礫，她大抵是過於愧疚。
既然愧疚，又為何要傷了赤礫的魂息。我自然是不懂的，隻是隱隱覺著蘇鷺的脾性越來越像我，心中生出了許多不安。
卻不料我這般分神，就著了梓礫的道。他持了長槍，一襲白衣在風中飄揚，像極了天界仙神。以前我並不怎麽在意他的容貌，今日看著，卻也覺著賞心悅目，這一身喪服下來，卻也看出了幾分顏色。
在我殺掉赤礫之時，就已經說明我與他們並沒有恩義可言，什麽救命之恩，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我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太過於沉重，幾乎將他們壓地喘不過氣來。
梓礫我是不知，赤礫卻是想要殺我，卻不能親自下手，每每隻能借了他人的力量想要除掉我。若是我被旁人殺掉，什麽恩情道義，通通都是不必再做數的。
我都不知道梓礫何時練了長槍，以他的身手，不必練習這些人間的功夫。可是他的長槍使得卻是這麽好，好到差點讓我覺著他偷偷練了好久，就是等待著今日將我拿下。
我想的確實多了些，比如我又在想，或許陸陾仍然活著，就像以前用攝魂術那般控製著梓礫。我也知道為何蘇鷺那般直率的性子，卻單單不敢輕易麵對梓礫一人。她也覺著，陸陾還活著的吧。
血從我的左側大腿流出，我這才抬起頭正視殺戮的戰場。梓礫的長槍已經揮舞到我的眼前，我微微側頭，一縷長發被削落。
真好。連我都想誇獎梓礫的槍法，即使他正千方百計地置我於死地。
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我勾起嘴角，一改柔弱的防禦招式，劍氣迅速而凶猛。我活得實在太久，梓礫再怎麽強，卻也終究比我小了太多，漫長的歲月曆練，已經足夠我掌握許多生存技巧。
梓礫的槍也沒有閑過，他很鎮靜地尋找著辟魔劍的破綻，時不時地給我致命的攻擊。我要控製並不安定的辟魔劍來對付梓礫，還要殺掉即將傷到我的海兵，實在疲憊。
當我成功地將他逼到死角之時，身上已經有了六處傷口。在他的槍刺上我的胸口之前，我的劍已經放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梓礫卻隻是一笑，仍不曾將槍收回，我隻能揮動辟魔劍。
可是辟魔劍卻無論如何不肯再往前動上一點。蘇鷺在抗拒我，她拚了命在抗拒我。我長歎一口氣，隻能任由長槍從我的胸口穿過，吐出一口鮮血。
有些疼，卻也不是疼到了不能接受的地步，這是第七處傷口，身體已經習慣了兵器穿透血肉的痛感。
辟魔劍立即幻做人類模樣，蘇鷺慌忙將跌倒的我扶住。我擺擺手，示意她躲避，到底是關心則亂，此時她從我手中脫離，陣法隻會支離破碎，大敵當前，這些已足夠取了我的性命。
蘇鷺顯然也想起了這些，帶了我準備撤離。
隻是梓礫的地方卻不是想走便能走的，術法已經統統砸了過來，此時蘇鷺再化為辟魔劍去抵擋已經晚了太多。我想起梓礫的笑，他早就知道蘇鷺不會殺掉曾經被陸陾用過的身體，所以才會孤注一擲。
不，孤注一擲的是我。我知道蘇鷺對陸陾的眷戀，卻仍將劍對準了梓礫。
我推開蘇鷺，站起身來，勉強造出陣法，將我與蘇鷺都困在裏麵。蘇鷺過來幫我，我搖了搖頭。如此術法襲來，我與蘇鷺兩人也是不能抵擋的。若是蘇鷺也受了傷，怕是走不出這敵營。而我已經受了傷，怕也是難走出去，倒不如成全了蘇鷺。
蘇鷺一驚，已經猜到了我的想法，麵色一變：“若是傷到了你的魂息……”
我再次搖頭：“我命比較硬，魂飛魄散的可能性也不過隻有一半，你乖乖呆著就好。”
我自然知道此時不肯讓蘇鷺相助，能活過去就是大幸，也知道死在這裏的可能有九分。可是蘇鷺若是幫了我，隻怕今日死在這裏的便是她拉。
蘇鷺有些哽咽：“為什麽……我明明隻是劍魂罷了。”
“劍魂也是魂。”我看到她紅紅的眼眶，卻無力去安慰她，也不能為她擦去已經掉落在臉上的淚珠，“總是要有人去記著陸陾的，若是我死了，就由你去記住他。若是有一天陸陾回來，我希望會有人歡天喜地地去迎接他。”
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我承受著這個年歲不該有的無奈。
是無奈麽，有很多事我確實可以做到，卻沒有去做。比如我明明可以挽留陸陾，可以告訴他我愛他，所以無論天命是什麽，我隻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沒有，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為我鑄劍。
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我從不原諒背叛，可是卻無法不原諒他，但我還是看著他為我鑄劍。我以為所有的恨，所有的愛，都會在這劍中消融散盡，可惜事實卻是相反。我反而念他更深。
這是我的劫。
這世上本就沒有無奈，隻有因果。若是我能過了這一關，便去找他。
手中被塞了東西，我低頭看去，蘇鷺已將斬妖扇好好地放在我手中。
我卻忘了斬妖扇。
蘇鷺擦拭著眼角：“你受了傷，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用了。姑且試上一試吧，也比坐以待斃的好。”
她隻當是我受傷用不了斬妖扇，卻不知是我在慌亂之中早就將這扇子給忘了一幹二淨了。我點點頭將扇子緊握在手中，念動咒法，將術法使了淋漓盡致。
後來我聽說，扇風掃過的地方，寸草無生，在而後的三百多年間，依舊草木不生。而海兵在這場戰役中，損失慘重。有人說全軍隻剩下十分有一，也有人說剩了十分有二。
具體我是不知的，因為我在使了斬妖扇以後，就帶了蘇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