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與琊豉的鬧劇被人收在眼底，蹇偍也終於尋到了我們，很快就湊了過來，對著蘇鷺獻著殷勤。熵毅拉長了臉，一言不發地與蘇鷺對望。
我似乎是有些多餘，便尋了僻靜的地方走神。
韓奕的臉猛然出現在我眼前，我一驚，下意識地就拿起麵前的酒潑到了韓奕臉上。韓奕麵色一變，默默地拿袖子擦了擦。
我略有些尷尬，也起了身拿了袖子給他擦臉，身後便傳來霽溷的笑聲：“砂兒可是要連我家韓奕也不肯放過的了。”
郇越跟在霽溷身邊，依舊寡言少語，聽了霽溷調笑的話有些激動，卻又壓製下來。我隻是禮貌一笑，又恢複了常態。
霽溷抱了一壇酒，牽了郇越坐在我身邊來，也不知是從哪裏尋了三隻碗，倒出三碗清酒，示意韓奕一並坐下。
霽溷將碗送到我麵前：“蘇砂姑娘如此心神不寧，怕是思念魔君，卻又對北君放心不下，難以取舍。其實你也是大可以不必這般糾結的，話說回來，你與他們兩個的淵源，似乎深了許多。”
我打起精神，緩緩坐下，抬眼看著霽溷。霽溷自顧自地悶了一碗酒，帶了醉意：“其中羈絆我是不知的，我是聽地王所說，陸陾的眸色以前似乎是紅色。”
郇越用力踩了霽溷一腳，我隻當作看不到。他從霽溷手中奪過酒碗，帶了幾分幾分惱恨：“你醉了。”
霽溷看了郇越一眼，冷笑一聲，一隻手放開酒碗，卻又取了酒壇子來：“怎的，這麽多年你都忍了，今日又是如何忍不得的。”
六界都是知道的，郇越表麵上是心甘情願嫁與霽溷，卻也跟霽溷搶的差不了多少。當時北海落難，郇越實則已無其他路途可走，隻能委身魔界，為韓奕謀一席之地。
郇越臉皮子薄，聽了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以身侍魔，本就不覺光彩，對他來講，這麽多年的隱忍，不過隻是為了苟且偷生，北海的命脈，決不能斷送在他這裏。
看來兩口子是鬧了別扭了，我湊到酒碗前，隻覺著一陣反胃，慌忙推了出去，不偏不斜，全數灑在郇越身上。我也不知是怎麽了，今日竟灑了酒在旁人身上。
霽溷慌忙拿手給郇越擦酒，亂的卻是連袖子都不曾想到用。我扯下披紗，遞到郇越手中，霽溷即刻就取了過去為郇越擦衣。
我好笑地看著霽溷小心翼翼地為郇越擦幹衣裳，慢條斯理地說道：“二位的戲可是該收場了？”
我原本也是沒有想到這是他們兩個的苦肉計，隻是這個意外卻暴露出了霽溷對郇越的在意程度，他又怎麽肯真的怨惱郇越。
霽溷手僵了一下，長紗險些掉落到地上，他一笑：“果然還是栽到你手裏了。卻也不知神女是從哪裏看出了破綻，使出這般手段來試探？”
我絕不會承認這是個意外罷了，所以隻是閉口不言。霽溷歎了一口氣，將長紗還與我：“罷了，罷了，神女不想說不說便是了，我還是先說了我的事情罷。”
他倒是識趣，將計謀全數交代了清楚。他們之所以這麽做，其實是為了韓奕的歸屬。海王界受到重創，梓礫下落不明，如今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便隻有韓奕了。
原本是在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卻因為韓奕尷尬的身份陷入了僵局。韓奕不僅是北海的王主，更是魔界的小王主，他是屬於海界還是魔界，雙方爭執不下。
魔界以為，魔界勢力強大，兵力雄厚，而海界且不說界土極小，連兵力也損失慘重，與其做海界無權無勢的王，倒不如做魔界錦衣玉食的小王主，將來繼承霽溷的位子。
海界卻不以為然，海王再怎麽弱小，卻也是一界之主，六界之中仍有海界一席之地，東山再起又是有何難處。
而霽溷郇越帶韓奕過來，卻是打著合並的算盤，想將霽溷的疆土轉到海界名下。魔界定然不會答應，所以要借我的手來辦。
蘇砂的名號果然好用，也能惹了霽溷這般算計。宴會之上的每個人，又何嚐不是打著自己的算盤，要將我一並算計了進去。
郇越遲疑著，捏了一隻通透的玉筷：“我聽說，地王似乎瞞了你一些事情，魔君消散前，與蹇偍是說了一些話的。”大抵是怕我不信他，郇越又加了一句：“據說孟婆與熵毅都是在場的。”
我撿了另一隻玉筷遞與郇越：“所以熵毅給你出了主意，可以用陸陾最後的話語來換取我的立場，要我支持韓奕上位海王。”
熵毅是聰明，卻也反被聰明所誤。既有孟婆熵毅在場，卻又能多日不曾聽得傳聞，很明顯是蹇偍封鎖了消息。膽敢冒險將消息傳給郇越的，必定是會得到好處的那個。孟婆拉攏海界也是沒必要的了，便也隻剩下熵毅。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我確實想知道陸陾最後交代了什麽，單單從他隻告訴了三人便可以看出此事並不簡單。
但願也隻是我多想。
郇越臉色微紅，對我同意了交易略顯驚訝。霽溷勾了勾嘴角，擦掉嘴角的酒跡：“姑娘生性狡詐，倘若我們道出事情，你卻變了卦又該如何？”
我拔下頭上的虹雀，一頭烏發瞬間轉為紫色。我將虹雀遞到霽溷手中：“六界都知道我這支神器虹雀，你大可以拿去作為信物。”
我頓了頓，淡淡一笑：“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它上麵寄存了陸陾的殘魄。”連箁晗都知道的事情，魔界有什麽理由是不知道的。
霽溷接過虹雀，放到袖口之中，我撇了郇越一眼：“當然，若是你想以此威脅與我，大可以考慮一下我與郇越玉石俱焚的結果。”
霽溷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這個自然，我也不至於傻到拿他性命都賠進去的地步。畢竟這輩子，我還擁有他。”
我不言。霽溷可以說是對我炫耀，可是又能怎樣，不論是曾經還是以後，畢竟我身邊有陸陾陪伴過，這般便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