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狐珖篇 三
“咳咳咳咳。”一陣甚是唐突的咳嗽之聲自曹子建旁側傳來。
青鳳的這一陣咳嗽來的甚是不合時宜,軍帳之中的一眾將軍無不起身敬酒,軍帳之中一片寂靜,隻有那酒水入喉的吞咽之聲及青鳳的一陣咳嗽。
眾人無不尋著聲音尋去,卻發現聲音來源卻是曹子建所在方向,幸得曹子建反應機敏,將將聽聞咳嗽之聲立馬便知道定是青鳳所發出的,隨即大口將酒飲下,故作咳嗽起來。但是兩人咳嗽的節拍卻對不上,前前後後稍有些許出入,曹子建索性更加用力的咳嗽起來。
張文遠因為距離太近一眼便看出曹子建這是故作的咳嗽,因為曹子建的神情太過做作,但是張文遠卻又一時想不通曹子建這樣做的原因。
青鳳的咳嗽戛然而止,曹子建為了演的逼真,還是又繼續咳嗽了幾聲。
雖然張文遠看出曹子建是故作的咳嗽,但還是滿麵關切的問道:“侯君,無事吧。”
“勞煩將軍掛心了。”曹子建聞言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連續飲酒有些太急,一時嗆了一下。”雖說是故作的咳嗽,但是連續的咳嗽還是令曹子建漲紅了臉,曹子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後說道:“令諸位將軍見笑了。”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張文遠聞言而笑,“我見諸位都頗有醉意,我等身負曹公重任,不便飲酒過多,今日這宴席便到此吧,諸位將軍還請回帳歇息。”
恭維之語又敘了頗多,席間之上至後隻剩下了張文遠與曹子建,兩人未有言語,曹子建隻是相視而笑便作揖行禮而去,等到曹子建離去,張文遠麵容之上的笑顏隨即消失,轉而浮現了些許令人無以琢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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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你睡著了嗎?”青鳳於床榻之上輾轉難眠,心事頗濃,索性便不躺了,坐起身來,看向木案。
曹子建眯著醉眼,把玩著一支毫筆,“說吧,就快睡著了。”
“今日張將軍有些異常。”青鳳言語間彎腰提鞋,將搭在一側兵器架上的羅衫披上。雖然這並不是青鳳同曹子建共居,但是共居之時兩人還是分入兩室,並沒有這樣毫無阻隔的共處一室。
雖然青鳳乃是狐靈之身,對於所為名譽之事看的並不那樣重,但還是感覺有些不自在。
“哦?”曹子建聞言微微坐起身來,將毫筆掛於旁側的筆架之上,醉意也醒了些許。
“或許是侯君處於席間加之飲酒的關係,對於此事並不是察覺的那樣清楚,但是我卻是於暗處看的一清二楚。”青鳳神情篤定,畢竟那是自己親眼所見。
“還請青鳳姑娘細說。”或許此時隻有關於張文遠的事情才會令曹子建格外上心,畢竟此時隻有張文遠才是自己仰仗打贏這場世子之爭的關鍵,自己雖然稍稍敗於自己兄長一籌,但是卻還並未到滿盤皆輸的地步。
“我也說不清楚,隻是感覺這位張將軍有些太過關注於侯君,侯君於席間的一言一行他都仔細的看入眼中,席間張將軍將大部分的注重點都集中於侯君身上。”雖說此時令青鳳感覺有些蹊蹺,但是卻並未到可疑的地步,但是曹子建向來感覺都異常敏銳,為何今時這般小事都不曾察覺。
“原來青鳳姑娘所說的是這事啊。”曹子建的緊張神色一掃而光,轉而淡然神色充斥於麵。
“怎麽?”青鳳有些詫異的看向曹子建,令青鳳為之詫異的便是曹子建竟然對此事並沒有看重之意,反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
“他人在意我,我早已習以為常,畢竟我的身份就擺在這裏,張文遠若是連我都不曾看重,那麽他又會看重於誰?”曹子建笑道,見青鳳還想辯駁,便擺了擺手,“時日不早了,青鳳姑娘早些歇息吧。”
青鳳見曹子建話語都說到了這般田地,心急之意越發急切,“侯君這是不相信我的話?”畢竟狐靈一族對於常人的感覺是拿捏的最準確的,曹子建沒有聽信自己的話語令青鳳有些難以接受,這些時日曹子建的轉變令青鳳都有些快不認得了,多疑的心性於曹子建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這是自己當初於臨淄城內認識的曹子建完全判若兩人。
青鳳又如何會懂得,那被自己深信之人所背叛的感覺,當日的曹子建是那樣的單純,也是因為他並未涉世過深,行監國一職,曹子建是那樣的信任劉太守,但是劉太守卻是怎麽樣做的,配合曹子桓裏應外合,使自己於父王麵前顏麵盡失,就是那時,曹子建多疑的心性有所展露,他不願再相信任何人。
“若是甄夫人所言話語,你會不會相信。”青鳳也已再無話語反駁,無奈至極才以甄夫人為由相逼問。
“好端端的你提我嫂嫂作甚。”曹子建神情之上浮現些許慍怒神色,喘息也變得有些加快,這才是青鳳想要看到的,隻有人憤怒起來,心裏的防備才會變的鬆懈。
“隻是問問而已,你不相信我,我本可不顧而知,但是我並無害你之心,不然我也絕不會告訴你這些話語。”
“那我可以不回答嗎?”曹子建身體有些顫抖,甄夫人是曹子建最不願聽到的名諱,那是曹子建頸側最痛的逆鱗。
氣氛陷入靜默,兩人都相視而望,誰人都不曾再多言半句。
片刻過後,這靜默卻被一言話語所打破。
“侯君,歇息了嗎?我見你帳內燈火還亮著,我方便進來嗎?”是張文遠的聲音。
青鳳與曹子建相視一望,彼此方才的慍怒神色都轉而不見,兩人都浮現出了些許錯愕的神情,兩人絕沒有想到張文遠會深夜拜訪。
青鳳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曹子建一眼,朱唇微張,咒術低語而起,金光著身,青鳳的身形隱去。
“侯君?”張文遠又是一語詢問。
曹子建大口喘息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道:“何人?”雖然曹子建早已聽出是張文遠的聲音。
“末將張文遠,深夜到訪。”張文遠道。
踱步之聲響起,曹子建故意將腳步踱的又急又響,帳簾被掀開,曹子建故作詫異,“張將軍啊。”
“末將沒有打擾到侯君歇息吧。”張文遠相視一笑,道。
“張將軍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是在下不知將軍到訪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曹子建言罷也爽朗一笑,“帳外蚊蟲頗多,張將軍也就不要於此相敘了,有什麽話快些進來說。”
“恭敬不如從命。”張文遠著實不曾想到這臨淄侯竟然如此拘於禮數,這也令張文遠知道了該如何同其相處。
張文遠於曹子建所在的軍帳之中踱步,這也令曹子建有些心裏發虛,畢竟生怕被張文遠查看出些許端倪。
“張將軍這是再尋些什麽?”曹子建負手而問。
“沒有的事,隻是視察一下他們為侯君所布置的軍帳是否得體妥當。”張文遠回身答道。
“張將軍戎馬一生,布置軍帳一事也定然是了熟於心,不知是否得體。”曹子建笑盈而語。
“得體,得體。”張文遠聞言應和,也聽出了曹子建話語之中的隱意。
這軍帳之中的布置乃是張文遠親自監督擺設的,哪裏會有不得體之說,曹子建含蓄而聞,意在點明張文遠。
“張將軍深夜到訪,不單單是為了視察我軍帳的布置吧。”曹子建言罷坐於床案之上,神情浮現些許倦意。
“我若是說來此便是為了視察為侯君所布軍帳呢?”張文遠負立而語,神情逐漸變得冷峻,但是隨即便變得有些緩和,“同侯君說笑的。”
“我也是再同將軍說笑,將軍請坐。”曹子建稍怔片刻,信手指向木案。
“謝侯君。”張文遠行禮後坐於木案之上,抖了抖肩膀。
“我本是例行巡查於軍營之中,聽聞侯君帳內似有人交談之聲,便想看看是何人叨擾侯君就寢。”雖然張文遠麵容之上盡是滿麵笑意,但是話語卻極盡試探。
曹子建雖然有些驚駭,不曾想張文遠竟然會親自來軍帳之中查看,但是卻並未表現出一絲惶恐之色,依然笑顏如方才,“不知張將軍是否發現了那叨擾之人。”
“若是侯君發現有人前來叨擾,還望侯君先行告知於末將。”張文遠笑著坐起身來,“既然是末將聽錯了,那便打擾侯君休息了,末將先行告退了。”
“送將軍。”曹子建亦笑著起身相送,待張文遠將軍帳的布簾拉開離去,曹子建屏息聽聞那踱步之聲行遠,才長出了一口氣。
“侯君。”曹子建此時正在屏息細聽,突自話語使得曹子建為之一驚,雖然青鳳的話語甚是低微,但是於這寂靜的軍帳之中響起,還是驚得曹子建打了一個寒顫。
曹子建回頭看見此時青鳳已現了身形,正在矚目看向自己。
“噓。”曹子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依舊在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