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狐珖篇 十八
浩蕩的塵煙自張文遠所指的方向逐漸臨近於合肥城,曹子建詫異的張了張口,“那是。”
“沒錯,那想必定然是曹公所派的增援部隊,吳賊的斥候定然是察覺了這一信息才會撤退。”張文遠看向小師橋所在的方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首,“那個孫仲謀,果真是死要麵子,他不肯就此退兵,反而是想要等到曹公所派的增援部隊來此之時才退兵,這樣於他看來,就會少落下些許口舌,但是於我看來,無非五十步笑百步耳。”
曹子建摸了摸自己下顎處有些雜亂的胡須,“曹公,所派。”
“吳賊得知曹公親征漢中,至此才會集結重兵想要趁著邊陲空虛,以此圍攻合肥城,我想曹公現在漢中方麵也早已有了建樹了吧。”張文遠笑著說道,畢竟退敵的喜悅還是存在的。
曹子建聽聞張文遠話語所言,曹公並不會此番而至,遂也稍稍放下心來,畢竟自己這般模樣,也著實不得讓自己父王所見。
隨著嘈雜的馬踏之聲而近,隨風而揚的大纛也得以辨識,正如張文遠所言,碩大的魏字入目,令合肥城牆之上的魏國守軍變得甚是雀躍。
“援軍,援軍到了。”
“說句不中聽的話,即便是沒有援軍來此,吳賊也絕對不敢再犯境半步,因為有文遠將軍在此。”
此時的一眾魏國守軍都變得甚是亢奮,那是緊繃的神經猛然之下放鬆而致。
隨著城外的眾軍臨近,張文遠並沒有立時命將城門洞開,畢竟留有一絲警惕還是需要的,誰人也說不準這是否是孫仲謀的計策。
城下眾軍整齊的列陣,片刻過後,一人自陣中打馬而出,“奉曹公口諭,特此詢問此時城中主將乃是何人。”
“儁乂將軍!”張文遠聞聲後隨即放下心來,“開城門。”
張文遠言罷未做任何停留,連忙自城牆之上而下,隨著城門洞開,吊橋鋪設於護城河上,張儁乂也隨之打馬而至。
“儁乂將軍,漢中戰事如何。”
“文遠,做的好。”未等張儁乂做答,一聲宛若蒼柏勁立高喚傳來,令張文遠周身為之一顫,不單單是張文遠,曹子建聞言也是猛然發顫。
“父,父王。”曹子建連忙快步走下城樓,此時曹孟德所乘車架已行過吊橋,曹子建有些錯愕的望向張文遠,眼神好似傳達方才不是你說曹公並不會來此。
張文遠也不知曹孟德為何會親自馳援合肥城,遂問道:“曹公,漢中可是平定了?”
“已經夾入碗中的肥肉,即便是留上些許時日也無妨,但是如若是有人想要從我的盤中搶食,我自當要親力護住了。”曹孟德道出近乎於是戲謔之語,但是依舊難掩麵容之上的喜色,連連讚歎道:“文遠,做得好。”
“末將斷然不敢妄自請功。”張文遠聞言猛然俯身行禮。
“五千守軍便可退敵,這等不世之功如若不敢相邀,那麽這天下還有什麽值得去爭取的功績?”曹孟德上前將張文遠扶起。
“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不知給你惹出禍端來了嗎?”曹孟德或許是因為掃視了一眼人群,並沒有看到曹子建,也深知曹子建的脾性,遂故意而言道。
“末將曹子建,拜見丞相。”曹子建自是聽聞出了曹孟德話語之中的意思,遂連忙自人群之中而出,俯身行禮。
曹孟德望著跪拜於足下的曹子建,身形消瘦了不少,不由得心生了些許憐惜,“都起來吧。”
“儁乂,你也且命眾軍入到城中修整,連日的馳援想必眾將也皆已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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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於合肥城中親自設宴,以此款待奮勇守城的將士。
“第一杯,敬為我大魏奮身出命而無歸的將士。”曹孟德言罷便將手中的酒撒於地,而後又將酒斟滿,“第二杯,敬為我大魏守護榮光的將士,同我痛飲此杯!”
“痛飲此杯!”眾人也隨之附和而飲盡杯中酒。
數巡而過,曹孟德看向坐於自己下座的張文遠,“文遠將軍,可否對我等告知,你是如何退敵的,此等功績自當成為我大魏軍中人人效仿的模範。”
“功績不敢當,說來也是慚愧,末將隻不過是遵循了一人的意見而已,若是談及首功,隻怕……”
未等張文遠言罷,曹孟德猛然扶案而起,“哦?不知我等軍中還有如此深諳兵法之人,是何人?”
“是臨淄侯,曹子建將軍。”張文遠隨即將曹子建尋獲戰書得知吳國十萬大軍正在集結,而後相告於自己吳軍會從小師橋進入到合肥城。隻不過張文遠將有一些不利於曹子建的話語進行了刪減,此中也當然包含了青鳳。
曹孟德滿是詫異的望向曹子建,於曹孟德的印象之中若是令曹子建寫上幾篇詞賦,想必曹子建定然得以信手拈來,但是如若是讓自己相信張文遠所說之事與曹子建所聯係起來,那麽曹孟德定然是難以置信的。
不單單是曹孟德,便是在場的一眾魏國將士也紛紛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麵容。
曹孟德望著曹子建略顯憔悴,滿麵皆是胡渣的麵容,認為是曹子建思索退敵之策而一切都不在乎了,不由得輕歎一聲,“吾兒,真的是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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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於合肥城中停留了半月時日,一做勞軍安撫,提振合肥城守軍的士氣,二則便是也稍作休整,此時曹孟德的內心之中忽自產生了一個念頭,一個於曹孟德看來都甚是危險的念頭,或許也該考慮將曹子建立為世子的人選了,畢竟如若張文遠所言為真,那麽曹子建已經成長到足以承擔重任的器量。
曹孟德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頭疾反複,自己的身體也是越發的差,也是時候該將此事早些定下了,其實此時曹孟德內心之中已經有了答案。
翌日清晨,眾軍集結的甚是匆忙,除卻留下了用以補充兵員的守軍,而後眾軍隨著曹孟德向著許都方向進發,此中便包含了曹子建。
臨行前,曹子建連張文遠也不得而見,因為太過突然,這也是曹孟德的意圖,畢竟曹孟德不希望張文遠去幫助任何人,無論是曹子建還是曹子桓,曹孟德所希望的,隻是盡快做出抉擇。
“我們也要抓緊腳步了,畢竟有些人定然也已經在前往許都城的路上了。”曹孟德麵容含笑,幾近輕鬆神態,而坐於車架之中於曹孟德身旁的曹子建卻格外的坐立不安。
畢竟此時青鳳下落不明,而自己又不得違抗父王的命令,隻得隨之動身前往許都,一股煩亂不安的躁動於曹子建的內心之中不斷的翻湧,這一切正是曹子建所朝思暮想之事,但是當真的發生了之後,卻比不得得到青鳳安危的消息。
“青鳳姑娘。”一語輕喃而落,話語之中所包含的更多是對於青鳳的愧疚,青鳳為自己所做如此之多,而自己連報答的機會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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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所指之人,便是身處於鄴城之中的曹子桓,當曹子桓得知了合肥守軍僅憑五千守軍,便大敗吳國十萬兵士之時,被掃落於地的茶具成了曹子桓對於得知此事的回應。
胸口不斷的起伏,想要以此來平息自己的氣憤,“為什麽,為什麽他可以做到!”
負責傳令之人不敢多待,連忙屈身退下。
“夫君,何須如此惱怒。”來人正是郭女王,卻見郭女王體態輕柔,媚態橫生。
曹子桓本甚是惱怒,但是見得郭女王這般模樣,也發不出火來,不知為何,今日的郭女王與平日所見略有不同。
曹子桓不知是因為郭女王同流凝所處甚是親密而至,而導致耳聞目染了狐靈一族不由自主散發而出的魅惑。
“我如何不惱怒,我那弟弟!我那不成才的弟弟,於合肥城中協助張文遠退敵,此時想必已經前往許都的路上,等待著天子的封賞。當然,這些封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父王的心思,那世子之位!我,我。”氣急之下,曹子桓連連咳嗽起來。
“夫君莫要惱怒,立功自然是好事,畢竟夫君也不希望合肥戰事吃緊吧。”郭女王秋波橫送,緩步向曹子桓靠近。
“我是不希望,但是我更不希望我那弟弟於這個節骨眼立出此等功績,我不敢想象,我父王會如何評判我二人。”曹子桓搖了搖頭,發束也隨之變得有些鬆散,幾縷青絲散落。
“夫君,你怎麽如此不知變通呢。”
曹子桓聞言立時變得越發惱怒,橫眉怒目,方要斥責郭女王,郭女王卻搶先說道:“夫君,即便那曹子建他立下何種功績,那些都已經發生了,再惱怒也無用,不知道夫君聽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叫做功過相抵,曹子建即便是天大的功績也無用,畢竟當立命的詔書還未下達之時那些隻不過是曹子建的籌碼,我們現在所能做的便是令曹子建失去這些籌碼,換而言之,便是令曹子建再闖下天大的禍端便是。”
“哦?夫人言之有理。”曹子桓聞言立時大喜,觀郭女王此般神色,遂問道:“莫不是夫人已經有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