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徒悲篇 五
“唯有將此誅仙劍之器魂同懷時你的紫電神鋒相融,才會令你日後不會再危難之時喪命。”太公言罷二指輕抬,升騰而起的青紫氣霧圍繞著懷時周身旋轉開來,而後青紫氣霧附上懷時右臂,宛若遊龍盤柱一般,攀附於懷時整條右臂之上。
太公急促喘息,此術定然消耗了太公甚多的體力,乃至於令其病入膏肓的身軀變得更加虛弱。
“為何要如此助我,難道我落得此般落魄境地,你不該繼續譏笑於我?”懷時身軀未動,雖然右臂之上灼燙之感強烈,但是懷時卻並未道出一語相謝。
“若無當日譏諷,你會活於世百載嗎?”得以看出太公甚是虛弱,虛弱到連同懷時爭吵的氣力都不曾有。
“活下去啊,懷時,相信我,你會同青鳳相見的,待此事平息,那位大人不再追究。”太公話語滿是隱意,但是這不曾坦白相告的感覺還是令懷時不太舒服。
懷時坐於床榻之上,“太公,值得嗎?放棄了封神之位。”
“此間值不值得,唯有老夫最有資格評判,全然當做是老夫為了贖對於你同青鳳所犯下的罪而做出的補償之舉措吧。”太公眼瞼緩合,神情也變得舒緩。
“太公何錯之有,那位大人究竟是何人!”懷時忽自而生的慍怒之氣皆源於那所謂的那位大人,至懷時所認為的事之終了,都不曾識得那位大人的名諱。
“忘了吧,能護住你二人周全,已是老夫所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了。”一切事態對於太公而言算是終了,最起碼是再太公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內。
“既然太公不願相告那位大人的名諱,那麽懷時鬥膽問一句關於太公的私事,太公雖然放棄了封神之位,但是卻早已身負真神之實,然而此時我卻不曾於太公身上感受到一絲神力,太公,你的周身神力究竟去何處了。”既然懷時身受太公所賜的誅仙劍器魂,便意味著懷時至此已然選擇原諒了太公對於自己同青鳳的所作所為。
亦或許說,懷時內心之中從未真正記恨過太公,太公滿是斑紋的手抬起,對著懷時輕輕搖晃了數下,“殘身乏了,讓老夫歇息歇息吧。
旬月之後,正值臨淄城皓雪覆頂,而皓雪的青白壓蓋之下,卻是滿城的素縞白綾,如同太公所言,他向南鬥星首所借的四月之壽,分毫不差。
列隊於前等待著人殉的奴隸,此中大多皆是青壯男子,懷時不解為何會有如此殘暴的祭奠行為,這與太公心懷天下的理念甚是相悖。
當最後一名押解著奴隸的守衛喪失了還擊之力倒地,守衛的青銅長鋒之後被懷時踢開,懷時將一眾奴隸的枷鎖所打開,“你們自由了。”
然而卻不曾想到,一眾奴隸卻仍舊呆呆立於原地,饑黃瘦弱的身軀卻憑自顫抖,“你為何要這樣做!能為太公人殉,是我們的榮譽所在,我們的生命屬於大齊!屬於太公治下的千秋萬世!”
如此奴性之語,是懷時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冷笑麵容而現,懷時高聲怒斥,道:“你們憑什麽認為隻有這也做了,太公便會覺得你們所作所為甚是值得,你們知道太公所秉持著的理想嗎?”
然而時至此刻,懷時已經察覺到太公所行之事,那寧可放棄封神之位也不願令自己受半分傷害,這是如何仁慈的心性。
一名奴隸撿起倒地守衛的劍,沒有絲毫猶豫,自刎倒地。
懷時身軀稍震,“快住手!休要這樣做。”懷時並不希望得見如此場麵,“我不知道你們為何會以此奴性意識為豪,弱小便要任人宰割,但是你們有沒有反過來想一下,他們為何要宰割於你,而你們又為何要心甘情願的受人宰割,活下去吧。”
最後一語,那是太公對於懷時所言的話語,亦是懷時今日對於眼前所見的眾人所轉述的一句話,“權當是為了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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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鳳聽聞懷時的講述,雖然內心自責之意仍然深切,但是為了不令懷時隨自己一同感傷,拭淚握住韁繩,車架繼續行進。
“而後,我又尋了這世間數百載,踏盡塵世寸土,尋不到你,我就報以了最壞的打算,心想鳳兒你是否已經。”懷時話語未盡,“我便孤身入九泉,我心念,既然塵世尋不得,那麽九幽之下我縱使翻得天翻地覆,也要尋出你的痕跡。”
“隻是很可惜啊,思鄉嶺上望鄉台,輪轉之鏡上,我卻並未見到你的身影,但是我卻甚是相信太公不會騙我,畢竟太公為何要做出這等費力之舉,難道隻是哄騙我活下去?”懷時自嘲而笑,自己虧欠太公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之後我便身負閻君守衛之職,直至你我再次相遇。”至幸,太公並未哄騙於自己。
青鳳內心感念萬分,不曾想到懷時竟然會為了找尋於自己,會將這世間每一處所能尋得地方都尋了一遍。
青鳳忽麵露壞笑之意,“你,為何要尋我。”
懷時不曾想到青鳳竟然會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尋便尋了,還需為何嗎?”
“當然需要了。”青鳳神色認真,“快些告訴我。”
“那你當日又是為何去往思悔穀之中尋我。”懷時清臒的身軀稍稍坐直,如玉溫潤的麵容亦浮現出了幾許不好意思的緋紅。
“你。”青鳳沒有想到懷時的心思會轉變的如此之快,乃至於立時便想到了應對之意,青鳳甚是急切,有些撒潑的說道:“休要反問,是我先問得懷時!”
懷時得見青鳳有些潑辣的詢問,肩頭猛然依靠於青鳳的鎖骨之上,肩頭忽自發力,將青鳳的身後向後壓去,未等青鳳做出反應,有些幹涸的觸感自青鳳唇間傳入,不由自主的寒顫也為之不斷的打起。
青鳳望著眼前那甚是纖長的睫毛,宛若條條垂柳,青鳳仿佛如同忘記了呼吸一般,除卻不斷的握緊著手中的韁繩。
幸得此路之上甚是平坦,加之此時並未有行人行於此。
懷時那輕合的眼瞼緩緩睜開,略帶邪氣的眉宇亦為之稍稍上揚,未等青鳳有所反應,溫潤的觸感自青鳳的唇間慢慢消退。
青鳳如同忽自能呼吸了一般,大口大口喘息著粗氣,然而麵容之上卻又些許意猶未盡的意味,恨不得這一切就此定格。
“這個回答滿意了嗎?”懷時挑眉邪魅之色令青鳳更是心跳加速,青鳳隻得將頭顱轉過,不看向懷時。
“不滿意。”近乎於是小聲的呢喃之語於青鳳的口中言出,然而嘴角上揚所傳達而出的笑意,正說明著青鳳內心之中的竊喜。
“我說過,你是我想守護一輩子的人,而至於非要說出個為何,那便是第一眼想要相守一生,這千載相尋,更想要了。”
“懷時。”青鳳眼眸濕潤,眼見著便要再次落淚。
“好了,休要哭哭啼啼了。數千載的狐靈了,若是放於塗山輩分之上,也該是族祖之輩了,若是被人尋見,定會取笑你的。”
青鳳聽聞懷時的打趣之語,嘴角微撇,絲毫看不出有著兩千餘歲的年紀,“人家本就是垂髫之身,哭哭啼啼倒也正常,再者真就是被人尋見,又何故取笑於我。”
懷時笑著搖首,目露無奈神色,“何故取笑於鳳兒你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是不尋得一處安身之所,恐怕你我三人今夜便要夜宿於此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之地了。”
其實青鳳倒也早就習慣了夜宿於外,懷時更是不在話下,隻是懷時的話語倒提醒了青鳳,青鳳不得隻考慮於自己,畢竟此時於車架之中的夏初尚且生死難料。
“也是。”青鳳望著已經馬上便要不得見一丈前路的視線,隻是同懷時所言,如此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之處,如何尋得。
“如若不成,我們可以施展咒術取暖。”青鳳道出心中所思之事。
懷時卻急道:“不成,你可知夏初為何能尋見你,皆是因為你所施展咒術之緣故,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千萬不得施展咒術。”
青鳳聞言頷首,示意應允,“那便隻得硬著頭皮尋了。”
懷時輕嗅了幾下,“附近有人的味道,而且甚是濃烈,想必剛從此處經過不久。”
狐族的鼻息探物之法是青鳳並未認真修習的咒術,所以青鳳並不得像懷時那般運用的如此純熟。
而懷時卻隱約感覺有些犯癮的感覺,好似這氣味正指引著懷時去向何處,如若懷時心生相悖之意,其胸悶之感便越發加重。
“不得去,有些古怪。”懷時食指微彎,頂住鼻尖,用力抽了幾下鼻子。
“懷時,你再說些什麽啊?”青鳳不解,不知懷時為何會突然道出此般言語。
正當懷時搖著頭令自己竭力保持清醒神識之時,忽自急促的腳步自車架之前不遠處傳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懷時心覺不妙,注視著昏暗的樹叢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