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玄水
白玉芰乃混沌中的靈根所生,雖然打人的本事或許夠不上一根木棍,但保人的本事卻是強大無匹。
玄水波濤洶湧,不少怪物才從洞裏跑出來,就被大水卷走。可荼靡乘坐的這一葉扁舟卻能破浪而行,遇到再大的漩渦和浪頭也不破不沉,而荼靡坐在上麵,一絲水星也沒有濺到。
玄水發自北極,千萬年封凍的極寒之水,滲入地下,由涓流匯聚成玄水,順著地脈直奔更深處。
太極生兩儀,陰陽乃萬物之本。火河自下而上,帶來地底的熾熱;玄水自上而下,帶來地麵的冰涼,二者並行不悖,唯一的交匯之所,就是嶗山。
故而嶗山有天生的靈氣,古往今來,修真之人都愛在此地研習道術。
水克火,冰克炎,既然蛹魔地根基是炎毒,那麽用玄水來對付它們,則是上佳之選。
果然,不少蛹魔落入玄水之後,隨即失去了知覺,被水流卷走。
它們自然也知道玄水是自己的天敵,對玄水畏如猛虎,但顯然荼靡手裏的那塊司南碎塊對它們的吸引更大。先前被荼靡炸開的豁口裏,蛹魔不斷湧出來,有的掉到了水裏,而大部分則選擇攀上岩壁,追著小舟而來。
荼靡手中握著一團沈戢給她的磷火,白色的光散在巨大的暗河隧道之中,顯得微不足道。
玄水比荼靡先前想象的更加浩大,時不時撞到岩壁上,拍起巨浪。
即便是有白玉芰的保護,荼靡也能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寒氣,不由打了個哆嗦。
而那些蛹魔雖然窮追不舍,但顯然已經遲緩了許多。這裏的岩壁常年受玄水滋潤,亦寒冷如冰。荼靡能看到不時有怪物支撐不住,從岩壁上追下來。然而剩下的仍源源不斷補上,悍不畏死。
沈戢說的恐怕沒錯。荼靡心想,若非得了外力幫助,蛹魔不會繁衍出這無數的大軍來。其罪魁禍首,八成就是自己手中的這塊司南碎塊。
正胡思亂想間,突然,荼靡看到了陳老祖。
它倒是個精明的,沒有像別的怪物那樣攀著岩壁,而是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根巨木,權作船隻,像荼靡一樣破浪而來。
那跟巨木足夠大,不但能載起陳老祖,尋常的大浪漩渦也奈何不得它。陳老祖雙腳上那長而鋒利的指甲深深紮入巨木之中,讓它在上麵站得穩穩當當。
荼靡又聽到了它在嘶嘯,而上方的岩石,竟震動起來,紛紛落下。
若非白玉芰保護,她已經被一塊巨石砸中。
按照她和沈戢原來的計議,就算陳老祖這樣的蛹魔,也是敵不過玄水的,隻要將它引到這裏來,它的炎毒總會被玄水的極寒耗光,虛弱而亡。
而陳老祖顯然明白了他們的打算,選擇速戰速決。
那嘶嘯愈發急促洪亮,而四周的岩石也抖動得愈加厲害,仿佛要崩塌一般。
荼靡知道它想故技重施,心中不由著急。
此時,她已經深入了地下百裏,白玉芰再厲害,也最多保她不死,卻無法讓她脫困。若這樣下去,她很可能會被斷了退路,讓這玄水將自己一路帶到冥海裏去。
那是冥界的地盤,當年,白凜就是在那裏將支撐冥界的四根巨柱幾乎撞斷,引發大地上的劫難。從那之後,冥海就是禁地,她這樣的半仙連閩海都不曾摸到,就會被邊緣的法界打得魂飛魄散……
荼靡不敢想,一咬牙,決定不脫了,就在此處跟陳老祖一決生死。
念頭才起,突然,一道白光落在陳老祖的巨木上,劈作兩半。
陳老祖猝不及防,幾乎掉到玄水裏。不等它站穩,又一道白光劈下來,陳老祖身形一閃,堪堪躲開。
這老怪確實有幾分本事。
它雖身形巨大,又置身於玄水的河道之上,卻並沒有遲緩虛弱之態。
這一閃,它跳得老高,竟一下躥到了洞頂,爬動如風,繼續追著荼靡而來。
沈戢穩穩落在小舟船頭,手中拋出一團碩大的冷焰,將上方照亮。
隻見這洞穴頂上,也有許多巨大的鍾乳石柱,倒垂下來,參差不齊,如同森林。
陳老祖全然不懼倒懸,在其中靈活穿行。一會現身,一會又不見,沈戢的冷焰幾乎找它不到。
未幾,荼靡又聽到了它的嘶嘯,不時有鍾乳斷裂落下,砸到水裏。
“它想將我等困在此處!”荼靡大聲道,“不可再這麽下去!”
沈戢長眉蹙起,道:“它持有司南碎塊太久,隻怕骨肉外皮已是堅不可摧,便是到了玄水之中,也一時難以讓它疲弱。”
荼靡道:“那怎麽辦?”
沈戢望著上方,忽而道:“你將碎塊給我。”
荼靡隨即將隨便交給他。
沈戢握在手中,騰空而起。
陳老祖對碎塊的氣息熟悉至極,發現碎塊到了沈戢手上,隨即追他而去。
“孽障!”沈戢立在一塊巨岩之上,朝它喝道,“你充其量不過是一介魔族養出來的蟲豸,如今竟想憑著這麽個石頭,占據人間作威作福麽?這石頭到了我手上,便是我的,若有本事,自己來取!”
那陳老祖豈會示弱,見沈戢不躲,對著他大吼一聲,朝他衝了過來。
沈戢不慌不忙,也不出招,隻與陳老祖周旋。那怪物身形龐大,所過之處,岩石碎裂崩倒,但屢屢被沈戢躲開,十幾回合下來,竟連衣袖也沒有傷到。
陳老祖暴怒。
隻聽它吼叫起來,突然,身形再度暴長。
荼靡已經收起小舟,落在了一塊礁石之上。她縱然見過不少神怪,但看到此情此景,仍吃驚不已。
短短一會,陳老祖已經有百丈之高,腳踏在玄水之中,頭幾乎可碰到洞頂。
而她和沈戢在它麵前,皆不過螻蟻一般渺小。
陳老祖將手一捶,沈戢方才站著的巨石已經變作齏粉。而後,又反手一揮。沈戢剛剛閃開,又急忙往別處一躍,幸好躲得及時,仍然沒有被傷到。
“孽畜。”他繼續嘲笑,“你隻有這等本事,卻敢妄想與天同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