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魔丹
那陳老祖盯著他,未幾,竟笑起來,聲音似破了的風箱一般。
“我不管爾等是何人。”它說,“不過你們既然送上門來,不若留下,隨我一道與天同壽,豈不美哉。”
說罷,它突然開了大口。
這怪物的嘴本就大,如今它長成這般巨人一般的體型,那張嘴全然張開,似還可無限拉長,竟幾乎有半邊洞穴那麽大。
狂風大作,玄水波濤翻滾,那些落在四周的碎石竟一下飛了起來,如雨點般朝它口中落去。
這老怪的嘴,仿佛無底黑洞。萬物幾乎都被狂風挾裹起來,似龍卷一般,貫入它口中。
荼靡縱然離得稍遠,也幾乎站立不住,急忙抓住一旁的鍾乳石筍。
就連那些跟隨陳老祖殺奔而來的怪物們,也有不少尖叫著,跟隨石塊和河水被陳老祖吞去。
荼靡知道它有些道行,卻不料竟能耐至此。陳老祖不過修行四百年,可這功力,不但修行了五百年的阿嬈遠不能及,就算是上千年的妖魔,也沒有這等凶悍。
一塊碎片尚有如此靈力,也不知道那經緯司南如果拚全了,是何等深不可測。
荼靡被狂風刮得幾乎無法動彈,隻能盡力穩住。她看向沈戢,隻見他也好不到哪裏去,隻靠在一塊巨石上。而那巨石已經搖搖晃晃,似乎不久就要飛走。
突然,沈戢一躍而起。
狂風之中,隻見他高高立在陳老祖麵前,巋然不動。
陳老祖見將他逼了出來,自不放過,一躍而起,將他吞了下去。
荼靡目瞪口呆。
陳老祖本是為了那司南碎塊而來,如今連人帶物都吞了進去,頗是心滿意足。
狂風停下,它仰頭長嘯一聲。
隻見它那遍布周身的紅色經絡忽而變得明亮起來,而它身體上的皮膚也不再蒼白,而是結出鱗片,金光燦燦,將四周照亮。
而流經它腳下的玄水,就像經過了火河的岩漿一樣,蒸騰翻滾,冒出白氣。
身後,無數追隨而來的怪物發出興奮的喊叫,似乎在向陳老祖朝拜。
陳遠被獨孤逑帶到這裏,看到那巨大如山,渾身金光的陳老祖,已然不能言語。
獨孤逑卻從容,帶著陳遠,飛身躍到陳老祖麵前,向他一拜:“恭喜老祖,修成金身。”
陳老祖看著陳遠,鼻子裏輕哼一聲。
“不肖子孫。”它說,“你險些壞我大事,若非我將寶物奪回,今日……”
話沒說完,忽然,它的身形定了定,瞳仁登時縮起。
眾怪正向陳老祖朝賀,不料,卻見它突然弓起後背,似疼痛難忍,在洞中掙紮起來。
巨大的身軀倒下,翻滾入玄水之中,蒸騰出茫茫的霧氣。它在洞中四處亂撞,天搖地動,怪物們驚得四散奔逃。
沒多久,突然,一道光從陳老祖口中迸發而出,它吐出一口黑血。
那血落在一塊沾滿怪物的岩石上,連著怪物帶著石頭,通通化作膿液。
陳老祖趴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大口吐血。
而那金光正是沈戢所化,此時,他立在空中,手裏的拂塵已經變作長劍,上麵滿是血汙。
“孽障。”他朗聲道,“你以為練出點筋骨,我便那你無法了麽?魁鬥再是能耐,也隻能給你血肉做成的五髒六腑。如今我已將它們盡皆斬斷,看你還如何與天同壽。”
陳老祖長吼一聲,似滿是不甘,那巨大的肉身竟萎縮下去,未幾,變得與初看時一般大小,倒在了玄水邊上。
那些怪物見得陳老祖落敗,一時間亂叫起來。
荼靡以為它們會潰逃而去,不料,這些怪物竟變得愈加凶神惡煞,湧上前來與沈戢廝殺,將倒下的陳老祖掩護在後麵。
沈戢知道它們是要來搶那司南碎塊,對荼靡喝道:“接著!”
說罷,將碎塊拋向荼靡。
荼靡正急忙拋出白玉芰的花瓣,白鼬在空中如閃電般一躍而起,將碎塊吞入口中。荼靡隨即跳上它的背去,在洞穴之中左衝右突。
果然,那些怪物放棄沈戢,又朝荼靡蜂擁撲來。
這些怪物沒有陳老祖那樣的功力,玄水對它們威脅極大。在這裏,它們不但行走遲緩了許多,而且一旦落入水中,便要葬身其中。
荼靡明白了沈戢的用意,駕著白鼬,借著玄水的掩護,在兩岸橫跳,與那些怪物周旋。
不過怪物著實太多,就算有不少失足掉落水中,後麵還會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讓人頭皮發麻。
荼靡和沈戢隻好相互配合,一邊被糾纏得難以招架,就把碎塊拋給另一邊,在洞中你追我趕,不亦樂乎。
*
那廂打得激烈,陳老祖這廂,卻安靜下來。
陳遠仍一動不動,被獨孤逑帶到陳老祖麵前。
此時的陳老祖,雖是怪物模樣,竟已經變得老態龍鍾。身上的皮膚皺皺的,耷拉下來,似乎一段被燒化的蠟燭,隨時會熔掉。
“去吧。”獨孤逑對陳遠道,“一劍下去剖開,就在丹田之處,莫刺歪了。”
“為何選我?”陳遠低低道。
“你是他後人,隻有你近前,那些怪物才不會撲上來阻止。”獨孤逑道,“且這魔丹取法極其講究,隻有練過極樂經的人,才能將魔丹全然取出,不散分毫。”
陳遠沒說話。
地上陳老祖卻似乎聽到了什麽,眼皮卻動了動,睜開來,將血紅的眼睛盯著獨孤逑。
“你果然居心叵測……”它的聲音已經氣若遊絲,“當下,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獨孤逑笑一聲,道:“老祖早就知道,可還是想蹭一蹭在下這名門正道的光,與在下交了朋友。世人皆似賭徒,為了好處甘於冒險,老祖也是一樣。”
陳老祖沒有答話,隻將眼睛盯著陳遠。
“還不快去。”獨孤逑見十幾隻怪物正朝這邊趕來,暗中推陳遠一把。
陳遠卻沒有上前,反而突然回身。
寒光掠過,獨孤逑不及躲閃,陳遠手中的那柄劍已經捅入獨孤逑胸膛。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
獨孤逑看著那透胸而入的長劍,一臉不可置信。他眼皮抬起,陳遠死死盯著他,瞳仁已然透出血紅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