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黑風高
“兩件事，混一塊說！行！”鍾大明點點頭。
吳有才沒有解釋，因為沒法解釋。“科長！你要是同意，我現在就走。”
關於之前的事情，鍾大明並不十分了解。隻是通過察言觀色，覺察出問題的嚴重性。且不說五三七的人會怎樣，既然吳有才開始有所行動，救援隊肯定是要上去的。
“兩件事情，需要你注意！”鍾大明撓撓發癢的頭皮，提醒道：
“一、關於保密紀律的問題。雖然雪山不在保衛科的管轄範圍內，但這裏隻有咱們這一個單位。騎二師的位置，也在幾百裏之外。有重要行動，上麵應該通知我們。既然我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這就說明，這次任務的保密等級很高。”
鍾大明點上兩支煙，將其中一支遞給吳有才。狠狠抽上兩口，繼續說道：“二、關於山上村的失蹤案。不管怎麽說，山上村有情況，我們保衛科責無旁貸。這一點，我們應該有個清晰的認識。所以，第一時間趕過去查明真相與保密紀律沒有衝突。”
吳有才轉轉眼珠。“您的意思是……”
鍾大明微微一笑。“考慮到這次行動的密級很高，方誌國那邊不會允許旁生枝節的。你現在又是入黨積極分子，目前正在接受組織考察。如果你這次擅自帶隊上山，很有可能觸發某些禁忌。一旦這種事情發生，你能不能順利通過審查就有待商榷了。所以你最好先想清楚，再采取行動！”
吳有才一直都是優秀團員，兩個月前剛確定為入黨積極分子。按照他平時的工作表現，轉為預備黨員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但這裏麵有前提，考察期間不能有重大問題發生。一旦出現工作失誤，下一年能不能評為優秀團員都是問題。
“科長的意思，是讓我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吳有才問道：
“狗屁！”鍾大明一瞪眼。“這是優秀團員該說的話嗎！？”
方誌國他們能不能找到積雷山，吳有才覺得這件事情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至於保密紀律的問題，八竿子打不著的，能有什麽問題！？讓大夥兒動起來，隻為可以迅速展開救援。與其到時候被動，不如采取主動。救人如救火，真沒多少時間的。
意識到理解錯誤，吳有才隻剩撓頭的份兒。“給個提示唄！”
“腦子別褲腰帶上了！？”鍾大明重重地嗯了一聲。“如果，他們真的能找到積雷山。我是說，如果。你覺得，我們還有回旋餘地！對吧！？”
“我不認為，他們能找到積雷山！”吳有才搖搖頭。“不過，看方科長的意思，這件事還真不好說！”
“這就是了！”鍾大明摸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我還是剛才那句話，且不說方誌國他們能不能找到積雷山，如果出事，咱們的救援隊肯定是要上去的。所以.……”
啪！
昏黃的燈泡突然閃了兩下，隨後暗了下來。停電這種事情雖然不是經常發生，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整個房間變暗的同時，搖曳的爐火將白色的牆壁映成紅色。在黑與紅的交織中，好象流淌的熔岩。
那一刻，陷入其中的兩個人全都麵無血色。煞白的一張臉，在光影陸離中顯得陰晴不定。自打子午鴛鴦扣出現以後，夢裏再也看不到白雪皚皚的群山。
在目力所及範圍之內，一條條黑紅色的徑流奔湧而下。好似被刀剝開的血管，迸發出難以名狀的澎湃。反複衝刷的黑色岩石，冷卻成一把把直指蒼穹的鋒芒利刃。
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早已失去昔日的蔚藍色。那些紛紛揚揚落在肩頭的，隻有彎彎曲曲的灰燼。再也看不到雪花，天地間一片黑紅顏色。
無數支幹癟的手，從燃燒的岩漿裏伸將出來。掙紮的人體，撕裂的哀嚎。帶著漫天怨氣，滴著火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其中一個麵孔正在扭曲變形，映照在白色牆壁上……
這就是夢中的景象，每天侵蝕著人的大腦。哪怕你用鋒利的岩石刺穿對方的胸脯，噴著火的牙齒依舊會咬穿你的咽喉。然後，看著飛濺的血變成一團團火.……
“別試圖去尋找積雷山，它會讓你萬劫不複！”
忠告聲突然響起，所有扭曲的臉慢慢變成老族長格桑的麵孔。那是一張布滿溝壑的臉，風霜侵襲留下的縱橫交錯。仿佛一道道冰川裂縫，深不見底。
頭頂的燈泡又閃了幾下，隨後令滿屋湧動的黑紅色褪卻。照亮整個世界，和兩個已經大汗淋漓的麵孔。吳有才和鍾大明同時晃晃腦袋，浮現在眼前的夢魘徹底消失。
“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吳有才抬手接住滴落的汗珠，然後一臉壞笑道：“隻要距離這東西足夠遠，控製心智的的能力就會越弱。接下來的日子，咱們一定能睡個安穩覺。”
“嗯！”鍾大明忍住笑。“讓方誌國體驗一把，也是不錯的經曆。”
別看兩個人說得輕鬆，其實心裏都清楚的很。人家方誌國，未必在這六百萬分之一裏麵。也就是說，這種經曆不一定能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畢竟，六百萬人裏麵隻可能應在一個人的身上。而隻有一千多口人的紅旗機械廠，卻有倆！按照這個發生概率，應該精確到千分之一點六至千分之二之間。可恨的是，你還沒地方說理！
“科長！去外麵看看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或者再眺望一下白雪皚皚的雪山。借此可以轉移一下思路，放鬆心情。實在不行的話，幹脆娶個婆娘。沒事的時候，小兩口唱個小曲，保準一覺到天亮！”
吳有才說完，哈哈大笑。剛才的那番話，其實是複製人家鍾大明的。想當初，置身於煉獄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找科長說點心事，卻挨了一頓臭罵。等鍾大明把子午鴛鴦扣抱回宿舍，從此再不孤獨。兩個人再說這事，愣是有共同語言了。咱五十步笑百步，以後誰也別笑話誰。
“原則上，我同意趕去山上村。”鍾大明說著，用衣袖擦擦額頭。“但有一點，不準跟方誌國他們發生接觸！聽到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