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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審訊

  他們走出門廳的時候,就見前門停著一輛閆家寶的那輛別克轎車,可見已有客人抵達。夏鳳池一邊走,一邊道:“我記得早上爬佘山的時候,好像經過一間教堂。”


  “就是那裏,”喬治說:“早上人太多,那麽漂亮的地方,不適合一群人圍觀。”


  於是他們又重新踏上登山的小路,喬治小聲說:“你怎麽同那種女人走得很近。”她立即猜到他指的是誰,不由感歎名利場上的人實在都太會偽裝,單看昨晚他和姚馥蘭把酒言歡,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是多麽談得來呢。


  她輕聲道:“姚馥蘭人不壞。”


  喬治笑道:“她就是比較不聰明罷了。”


  她知道喬治以及若蘭,都是骨子裏對姚氏姐妹抱著鄙薄之心,所以自己實在不必與之爭執這種問題。於是夏鳳池道:“我覺得女人寧可你說她醜,也不要你說她蠢笨。”喬治道:“那隻是你的想法罷了,因為你引以為傲的不是臉蛋,是這裏。”見他伸手指指腦袋,夏鳳池暗自吃驚,口中卻道:“那你真是高估了,我既然是女子,當然更愛惜容貌多一點。”


  早晨陽光不強烈,爬山時並沒有留心到周遭的樹蔭,如今午後的光線頗強,愈發顯得參天的古木和濃蔭多麽珍貴,他們才走了一半就有些出汗了。喬治指著山頂濃蔭深處一幢氣勢非凡的赭紅色建築,說那是名聞遐邇的“遠東第一大教堂”。與之毗鄰的那個穹廬形建築,是中國最古老的天文觀測台。


  夏鳳池正凝神眺望那些建築,忽聽喬治漫不經心道:“聽說你對我的司機半夜送來的東西很感興趣。”


  在閑聊中出其不意的拋出問題,令對方難以防備,這是審訊中常見的戰術,可見倪律師真的很專業。但夏鳳池也深知,在回答類似的問題時,用百分之八十的實話搭配百分之二十的謊言,再賦予誠懇自然的態度,通常就能做到以假亂真甚至蒙混過關。


  於是她爽直道:“愛月遲眠,惜花早起,咱們生活作息完全不同,我也是在擔心自己在租界被搶的行李箱。”這話聽上去並無破綻,喬治笑笑,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換了個輕鬆的話題說:“怎麽上午那條項鏈沒見你戴?”


  這人說話真是神出鬼沒,思緒跳躍的很快,盡管夏鳳池不大喜歡他總用質問的口吻,還是微笑說:“項鏈和衣服都是借若蘭的,但是我怕它丟或者珠子散掉,所以就沒有戴。”


  喬治不以為然說:“沒事啊,散了的話我漫山遍野也要幫你找,大不了我賠她一條。”夏鳳池聽罷不由定神盯他幾秒鍾,她對男女間無傷大雅的玩笑既不會太較真,也不會視為冒犯,但今天卻不知為什麽,她變得很容易生氣,於是夏鳳池冷冷道:“喬治,你做事說話都相當可愛,但是沒有誠意。”


  喬治刹那間有點狼狽,不過很快就恢複,他說:“我是譚老爺的遺囑執行人。”夏鳳池“嗯”了一聲,立即明白對方開始了反擊。就見他繼續用一種不徐不疾的語速道:“若蘭難道沒有拜托你從我這裏打聽消息?”


  雖然早有準備,但對方這麽露骨的問題,夏鳳池覺得不該回避。於是她猛然站定轉身回望喬治,他發現她臉上瞬間閃過怒意,繼而她就用挑釁的姿態,慢吞吞的說:“這句話,不僅侮辱了我,也輕視了你自己。”


  隨即她就邁開大步,很快把喬治撇在後麵。喬治腳步停頓片刻,似乎在細細品味對方的言語。他原以為會受到烈火般猛烈的抨擊,沒想到卻是這樣冷靜的答案。


  不得不承認,女性的嫵媚柔弱,或是明豔動人,對於花叢中遍曆的他引力都有限,然而夏鳳池的冷淡和坦率,令他的興奮之火,燃燒的更加旺盛。


  他很快就追上她,好一會才道:“租界那邊隻要有消息,我肯定第一時間親自告訴你,剛才實在是我太冒昧了。”夏鳳池隻好說:“能理解,做律師的通病。”喬治本來想打趣說“令尊也如此嗎”,最後還是改口道:“若非金錢,子女們哪裏肯聽父輩的驅使?所以即使他們兄妹好奇,我也能理解。”


  她打趣道:“作為律師,說話難道不是應該有所保留,而不是誇張嗎?”喬治笑眯眯道:“麵對你,我的身份不僅是律師,還是朋友。”夏鳳池撇嘴道:“那你什麽時候是律師,什麽時候又不是?”


  過了一會,她忍不住又道:“剛才有關金錢驅使的話,是譚老爺對兒女們的見解嗎?”喬治笑笑,說:“我隻能說,他對孩子的感情是理智的,尤其是那個令他操心擔憂的孩子。”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喬治指的就是譚鬆林,喬治隻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而已。


  夏鳳池腦中又浮現出譚太太的樣子,她說:“譚老爺既然這麽務實精明,會什麽會娶姚富麗這樣一個女人呢?”她原以為喬治會說因為她漂亮,哪知道他道:“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啊,說不定還是互相欣賞呢。”


  他說這話的神情一點不像開玩笑,夏鳳池不由哈哈大笑,她問:“你就這樣嘲笑自己的金主?”喬治立刻嚴肅回答道:“我沒有嘲笑的意思,譚老先生也不是我的金主,我是礙於父親的情麵才做了他的家庭律師。”


  忽然,他問:“你為什麽不喜歡姚富麗,是吃醋嗎?”夏鳳池反駁道:“能令我吃醋的人,還沒有出現呢。”喬治悻悻道:“你真是太自負了,女士。”


  這時喬治對她使個眼色,就聽他小聲道:“你看。”


  順著他的眼神,果然就見姚富麗姐妹的背影就在前麵不遠處徘徊,隨即就見喬治輕聲笑道:“紅樓二尤啊。”


  這家夥說話有時真刻薄,但夏鳳池又不得不承認這個比喻相當傳神。雖然看不到她們的表情,姚富麗響亮的聲音卻不放過他們,就聽她道:“哎呀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你不要嘮叨了!”她的聒噪聲中夾雜著姚馥蘭的嘀咕,大約是為了表示抗議,姚馥蘭朝前緊走幾步,不再理她,姚富麗惱怒於妹妹的態度,偏偏又被腳下的野草絆住,她怒氣衝衝的把纏在腳上的野草拔起來,又恨恨踩了幾腳,這才去追。幸好她們邊說邊走,很快就順著另一條小路下山了。


  他們很快就走近中山聖母堂,約莫百十米開外的時候,便聽見裏麵傳來唱詩班的歌聲,那空靈的聲音,就像教堂的塔頂一樣深邃,很有洗滌人靈魂的作用。等他們走進教堂,唱詩班已經解散,教眾零零散散的,就見一對男女正在交談,女子還遞過去一隻很小的塑料袋給對方,裏麵是白色藥粉。男的乃一位中年人,就見他頭發已然花白,身材挺拔,尤其是脊背挺得筆直,側麵的五官輪廓非常立體,簡直和雕像一樣,而那女子就是關佩珊,在教堂的映襯下,她的五官本來相當柔和,卻偏偏被染上毅然、果敢的神態,身上那種堅韌的特征好像被放大了。


  夏鳳池與她接觸不多,但她直覺上認為,這是位個性強烈又果斷的女性,雖然迄今為止也沒聽見過她大談女權以及民主。夏鳳池不由自主的把她和譚若蘭比較一下,不得不承認,如果女人的獨立自主都是裝飾品,那麽還是很適合掛在嘴上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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