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來日方長
床上的男子墨發攤開,麵如白紙,一襲緋衣,幾種顏色交織在一起,極具衝擊力。
“你休想。”
他閉著眼睛,身體未動,隻輕輕張開薄唇,說了這三個字。
南蒼蒼嚇得一哆嗦,果然是陰險狡詐盛臨安,竟然裝暈,偷聽自己說話。
可她若不說,誰能聽得見?
也許她就是希望有人聽見這大逆不道之語,氣得站起來和她吵架。總好過躺在那兒毫無生氣。
“王爺做夢了,妾身什麽都沒有說。”
盛臨安長臂一攬。
一股大力把南蒼蒼拽倒在床上,恰恰好在他臂彎。
“別說話,我頭疼。”
說的是“我”。
他真的頭疼嗎?嚴重嗎?他是因為身體不適才不出現的嗎?
南蒼蒼有一肚子疑問,但她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出聲。
他讓她別說話,那就閉嘴吧。萬一魔頭醒來找自己算賬可怎麽辦。
盛臨安的身體很涼,躺在他身邊並不溫暖舒適。可是醉意混合著困意,南蒼蒼聞著那股微苦的藥香,竟然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
南蒼蒼仍穿著緋紅的嫁衣,身邊卻空無一人。
是夢嗎?她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宿醉帶來的頭痛。
“王妃,你起來了!快梳洗吧,王爺等著你呢。”櫻桃一陣小跑端來了水盆。
這狗腿子,昨天還親親熱熱叫小姐,今天就改了稱呼。
“王爺?他來過?”
櫻桃噗嗤一笑:“小姐還裝呢,王爺早上從您的床上起來的呢。還吩咐先不用叫你了,等你醒了一起去宮裏請安。”
“他……看上去怎麽樣?”南蒼蒼想起他昨日蒼白的臉色。
櫻桃想了一想:“應該……挺滿意的吧,至少沒有生氣。畢竟王妃的身材還是不錯的,膚質也好,王爺沒道理不滿意。”
“停!”南蒼蒼聽不下去了。
我問的是這個嗎?
梳洗停當,盛臨安正好邁進房內。
南蒼蒼瞥了瞥嘴,行,竟然找人監視我。盛臨安在她心裏罪加一等。
餘光看去,那人身姿挺拔,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仿佛昨夜的脆弱隻是自己的一個夢。
“走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南蒼蒼一言不發,亦步亦趨跟盛臨安走到門口。
隻見門口停著一輛華麗馬車,四匹棗紅駿馬拉著,車身也漆成了喜慶的紅色。馬夫謙卑地拉開了車簾。
“額,王爺,妾身鬥膽問一句,妾身怎麽去皇宮?”
盛臨安斜覷她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傻子:“這麽大一輛馬車,你看不見?”
南蒼蒼垂著頭,聲音乖順:“回王爺的話,妾身隻看見了一輛馬車。總不至於您讓我坐這輛,自己走著去?”
盛臨安額角一跳,眯了眼睛,這人是還在跟他置氣呢,當初一句“沒人能上本王的車”讓她記到現在。
“你不想上車,就自己走過去。不過本王提醒你,若誤了吉時,陛下怪罪,本王可不會替你求情。”
南蒼蒼從善如流,提起裙擺鑽進了馬車。
這是二人第一次在密閉空間單獨相處,車廂內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盛臨安一上車就閉目養神,南蒼蒼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頭的意思——這不是頂流該做的事,於是也閉上眼睛裝睡。
盛臨安等了半天,車廂內一片寂靜,不禁長眉微蹙。
“南蒼蒼,一會到陛下麵前,不要亂說話。”
南蒼蒼偷偷撇了嘴,每逢進宮都是這句話。
周老太君這樣叮囑他,王夫人這樣威脅她,如今盛臨安也這樣命令她。
“請王爺明示,怎麽說才叫不亂說話。”
盛臨安眉頭皺得更緊,這話聽來頗有怨氣。
“不會說你就別說,陛下和太後問什麽,本王來答就是。”
南蒼蒼挑了挑眉:“若是太後娘娘問妾身,王爺夜裏精力好不好,妾身該怎麽回答?”
韓錦書自然不會問這種問題,盛臨安昨夜如何度過,她最清楚不過。
盛臨安睜開眼,盯著南蒼蒼:“你準備怎麽回答?”
南蒼蒼迎著他的目光:“我又不會隱瞞,隻能實話實說。”
這話怨氣更重了。
“你埋怨本王?”
“妾身不敢。”不敢,而非沒有。
“因為本王讓你獨守空房?”
“怎麽會呢?”新仇舊恨,前賬新債,何止這一件事。
盛臨安眼底忽然泛起一絲笑意,他欺身向前,手指點在南蒼蒼嫣紅的唇瓣上:“你看了那麽多描寫露骨的話本子,對洞房花燭夜多有憧憬,本王明白。”
明白個屁!
“王妃別急,來日方長。”
盛臨安的聲音很低,很沉,像一個巨大的石塊,一路沉到水底,讓湖水泛起漣漪。
來日方長。
南蒼蒼差點兒就信了,可是在盛臨安的手裏,她哪有什麽來日?苟活一天是一天。
可還是忍不住臉紅了一瞬。
“王爺,王妃,皇宮到了。”
此時已是晌午。
陛下年紀尚幼,太後不忍母子分離,因此雲準沒有另居別宮,而是和韓太後一起住在永安宮。
永安宮長年縈繞著絲竹之聲,外人看來,還以為太後娘娘雖然名頭上垂簾聽政,但沉迷靡靡之音,不理政事。
但南蒼蒼早已知道,韓太後對手中的權力抓得很緊,朝野內外,她信任的也就一個盛臨安。
沛國公世子秦流光和新婚夫人南蘇蘇也來謝恩,他們一早趕來,在偏殿候到現在。
特供的城頭菊花茶涼了又續,續到八杯,南蘇蘇臉上得體的笑容終於漸漸凋落。
她聽見門口的宮女對雁回姑姑說攝政王和王妃來了,雁回讓趕緊帶到正殿麵見太後。
“雁回姑姑,沛國公世子和夫人在那兒坐了半天了,娘娘莫不是忘了吧?”
雁回叱道:“誰教你的亂猜主子心思!”隨後略一沉吟:“讓他們一塊兒進來吧,看娘娘怎麽說。”
蘇蘇捏緊了帕子,自己費盡心機成為國公世子夫人,卻還要受此冷待,不過是南蒼蒼那下賤庶女的陪襯。
她抬眼去瞄身邊的夫君,隻見秦流光眉頭緊鎖,怔怔出神,臉上絲毫沒有喜氣。
昨日因攝政王不許百姓圍觀,也不宴請賓客,秦家正好有了理由不張揚,親事辦的極其敷衍,隻請了幾桌族內親戚。
秦家不重視自己也就罷了,就連秦流光……她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