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和親
“這次啊，要送去和親可是咱們的安寧公主！”李昭雲有些得意地將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告訴了蘇曦言。
蘇曦言瞪大了眼睛，震驚得半晌方才能說出話來，“皇上他，他當真要把自己的女兒送去？那，那恪修儀也舍得？”她知道修瑾處處以政事為重，但沒想到他竟能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狠心。
“皇上原先也是不願意的，可是咱們的楊丞相說這次西戎來勢洶洶，就是趁著我朝軍隊尚在修整之時突然來襲，咱們又國庫虧空，自然是打不起，若是隻送個什麽郡主縣主過去人家覺得咱們沒什麽誠意可怎麽好。琳妃這幾天又不知給皇上吹了什麽枕頭風，說是安寧公主性格內斂沉穩，去了那邊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還能顯出咱們皇家的體麵。於是他們父女倆在前朝後宮這麽一說，皇上也就同意了。”李昭雲解釋道，“至於恪修儀嘛，皇上定下的事她也沒辦法不是，昨天晚上在大明殿門口跪了一夜，求皇上不要把公主嫁去西戎，皇上卻隻讓韓公公將她打發了。聽說她回去之後砸了自己宮裏好些東西，在那裏哭著喊著罵琳妃，嘖嘖，也真是可憐。不過這也是她的報應，看她平日裏那個傲慢的做派，真沒想到也有這樣的時候。”
“慎言！”蘇曦言出口製止道，“那是恪修儀娘娘和琳妃娘娘之間的事情，哪有我們說三道四的份兒。”她雖然這樣說著，心中未免也有些後怕，撫摸著自己日漸圓潤的肚子，好在薛誠說有八分把握是位皇子，若是位公主，他日趕上戰亂，也會被修瑾送去和親嗎？蘇曦言真的不敢往下想下去。不過琳妃也是，她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啊，怎麽如此狠心！
因為犬絨那邊催得急切，和親的事情半點沒有耽擱。五月一到，修瑾便要送安寧公主出閣。據說這些日恪修儀為著女兒的事情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曾經一頭烏黑的長發如今早生出了許多白絲，那雙漂亮又傲慢地桃花眼也垂下來了許多。修瑾體恤她一片慈母心腸，又想給公主個好出身，特晉恪修儀為恪妃，縱使如此，也遠遠無法抵消恪妃心中的悲傷。蘇曦言也是懷著孩子的人，想著公主要嫁去那天高路遠的地方，不免兔死狐悲，叫秋蕊送了兩支皇上賞的上好的金累絲點翠步搖送過去給安寧公主添補嫁妝，一支是鳳凰展翅的圖案，另一支是孔雀開屏的圖案，喜慶而華麗，兩隻都是嶄新的，隻因蘇曦言覺得太過招搖一次也沒帶過。卻沒想到這兩隻步搖被恪妃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據說原話是：“小家子出身的送個東西果然都是這般寒酸，當是打發叫花子嗎？這樣的東西我們安寧要多少有多少，就不勞煩韻婉儀割愛了！”
蘇曦言聽聞此事隻是默默搖頭，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這般高傲地諷刺一通自己。自己這般不計前嫌地給她送東西去人家卻不領情，這算是什麽事情嘛！
雖然蘇曦言心裏對恪妃十分不滿，但終究是不忍安寧公主遠嫁。大婚那日她還是跑到西邊戲樓二樓去遠遠地眺望了一眼。
安寧公主出嫁那日天空有些陰沉，雲朵低低的，很是壓抑，似要滴下雨來一般。大紅色的地毯鋪在紫禁城的中軸線上，從後宮一直延伸向外。安寧公主穿著大紅的吉服，頭上戴著華麗而隆重的赤金鳳冠，左右金色的流蘇長長垂下，流蘇上幾顆鮮紅如血的珊瑚珠隨著公主的步伐輕輕搖曳。
吉時一到，禮樂齊鳴。號角聲，擂鼓聲，一時之間都迸發出來，歡快而莊嚴的樂聲在這低沉的天氣下顯得格外不協調，像是在這無限的蕭條之中強行添上去的一般。修瑾親自攙扶著自己的女兒走在這條紅毯之上，一步一步的離開安寧公主生活了十六年的皇宮。這條路很長，但又似乎那樣短。皇後緩緩跟在修瑾身後，時不時用鳳袍寬大的袖子擦拭著眼角，僵硬地擠出幾滴眼淚來。
終於，安寧公主在修瑾的攙扶下走到了皇宮的正門。她款款跪下，一拜，再拜，從此一別，不知何日相見。修瑾最後一次摸了摸女兒白皙的臉龐，不知低聲囑托著什麽，公主輕輕地點頭，然後不斷地啜泣了起來，卻被侍女無情地扶上了花轎。
“咚、咚、咚”鼓聲又響了三下，轎夫們抬起轎子，向皇宮外的世界走去。那隊人馬漸行漸遠，逐漸逐漸消失在了視線之中，蘇曦言捂住心口，兩行冷淚垂了下來。她不知道她自己為何會為一個自己從未有過交情的公主如此動情。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她想起的是一年前那個倔強地做著馬車從揚州來到京城的自己，想到的是會不會有一天，修瑾也會這樣送走自己的孩兒。
“小主，別在風口站著了，小心著涼。”秋蕊見蘇曦言好端端地竟然哭了起來，忙為她披上一件淺藕荷色的披風，扶著她回宮。
蘇曦言點點頭，仍有些不舍地向花轎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方才離去。
自安寧公主出嫁之後，太後的病又反複了半月有餘，因此原本被太後派來給蘇曦言把脈的張太醫因為太後的病情被耽擱住了。五月底，張太醫終於第一次來到了舒桐苑。
蘇曦言一大早就聽說張太醫要來，避開了眾人，單喚了茯苓來：“去把鶯兒那兒的那個香拿來點上吧。”
“小主是想讓張太醫……”茯苓抬起眸子，試探道。
蘇曦言點了點頭，“這事讓太後身邊的人來發現甚好。要是咱們自己報上去也太過顯眼，也怕叫人家覺得我過於聰明。”
茯苓應聲下去，將香爐中的香撲滅，換上了新的，又拿到了比較遠的案幾上去了。嫋嫋的煙霧升起，氣味卻並沒有什麽大的不同，蘇曦言撐著肚子，搭著秋蕊的手，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裏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