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千頭萬緒
鶯兒擦著眼淚，點點頭，退了下去。
修瑾溫柔地理了理蘇曦言的鬢發，和煦地笑道：“言兒對人這般寬和，怪到嫣然和雲兒都與你那般要好。”
提起李昭雲，蘇曦言不由得想起生產之時的驚險，心中感念，忙又問道：“昭雲妹妹呢？那日沒傷到吧？”
修瑾朗聲大笑道：“言兒你不曉得，不過朕之前也不曉得，原來雲兒身手那樣的好。她好得很，毫發未傷，倒是把那穩婆傷得不輕，送去慎刑司沒兩個時辰就咽氣了。沒想到宮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巾幗英雄，朕已經下旨晉雲兒做暢嬪了。”
蘇曦言含笑點頭，“昭雲妹妹的確擔得起。”
修瑾又補充道：“你那日在這臨華宮生產，之後不宜挪動太遠，雲兒是住在這臨華宮的，便把自己的望月閣主殿收拾出來供你月子裏居住，她自己跑去偏房住著了，等日後你出了月子……”修瑾有些猶豫，到時候蘇曦言便是貴嬪了，合該是一宮主位，遷宮必然會有些麻煩。
“嬪妾還念著舒桐苑裏那棵大梧桐樹呢！”蘇曦言知道修瑾的為難之處，試探著說道。
“也罷，想必那時西側殿也該修得差不多了，你若不介意那裏走水的痕跡便就搬回去住吧！”修瑾心頭一鬆，這倒省去了許多周章。
蘇曦言笑盈盈道：“嬪妾不介意！那些痕跡能讓嬪妾想起那日皇上親自把嬪妾抱到臨華宮來，嬪妾喜歡還來不及呢！”
修瑾笑著捏了捏蘇曦言的尚未恢複血色的臉頰，半開玩笑道：“朕當是什麽，原來你是為著這個！言兒若是想要那痕跡做念想，朕命人圈出一塊廢墟留起來供你日日看可好？”
蘇曦言轉過頭去，佯做生氣道：“皇上笑話嬪妾。”
修瑾見蘇曦言嬌嗔的樣子，心情大好，又與蘇曦言說了許久的話才回大明殿去休息，轉眼又派人給蘇曦言送來了許多賞賜。
“這幾樣拿去給莊妃娘娘，我那日生產驚擾到了她，還占用了她寢宮偏殿，實屬冒犯。”蘇曦言從皇上的賞賜中挑了些極好的補品，吩咐著茯苓，又選了顏色漂亮的妝花料子和貴重的珠寶首飾道，“這些拿去給嫣然姐姐和昭雲妹妹，多虧了她們我才平安產下皇子。”茯苓點點頭，便捧著那些東西出門去了。
蘇曦言疲憊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卻見秋蕊端著一個砂鍋進來道：“這是靜小主派人送來的烏雞湯，奴婢聽聞烏雞最能補血，小主趁熱進些吧。”
蘇曦言點點頭，一麵喝著烏雞湯，一麵問秋蕊道：“那日的起火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秋蕊歎了口氣無奈道：“皇上已命人去查了，說是那晚打更的小太監失手打了手中的燈籠，是以點燃了西側殿後麵的草木，隻是……”秋蕊遲疑了一下，“隻是昨日奴婢親自去慎刑司瞧了一眼那個小太監，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之前伺候璟昭媛的。”
“既是之前伺候過，那也無從查起了。”蘇曦言娥眉輕蹙，她並沒有想到張澪竟然真的會出手害自己，心底早是一片冰冷，“那個穩婆呢？不至於也是張澪安排的吧？”
“這……奴婢不知……據說那個穩婆傷得厲害，進慎刑司沒多久就咽氣了。”秋蕊答道。
“嗬嗬，”蘇曦言放下手中的湯匙冷笑一聲，“那日昭雲妹妹雖然下手狠了些，但傷及的隻是四肢而已，根本沒有什麽致命的傷，怎麽會一進慎刑司就死了呢？”說到這裏蘇曦言微微打了寒顫，感到有些背脊發涼，低聲道：“想必是哪個有權有勢的人要害我，不然也不至於能讓整個慎刑司口徑統一。”
說了這許多話，蘇曦言已然覺得乏了，叫秋蕊將湯勺湯碗都收拾走後，便又扯上被子睡上了一覺。蘇曦言心裏悄悄地希望能重回剛才的夢境，再與父母和那個柳公子見上一麵，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夢裏隻有那群後宮嬪妃在她眼前晃悠，不一會兒又都一個個幻化成了吃人的妖怪。
到了傍晚，蘇曦言終於睡得足足的了，便叫茯苓去請了薛太醫過來。薛誠照常為蘇曦言把了脈，隻笑著說一切都好。但蘇曦言心中卻存了大大的疑惑，正色問道：“聽聞我生產之後曾有血崩的情況，敢問薛大人這什麽原因造成的？”
“這……”薛誠有些猶豫，支支吾吾地答道，“婦人生產之時許多情況難以預料，微臣也不知小主為何會血崩。”
蘇曦言見薛誠有所隱瞞，厲色道：“我一向身子康健，五皇子又是早產，孩子那樣的小，哪裏就會大出血了？”
薛誠抵不住蘇曦言的追問，隻得無奈如實相告：“其實微臣對此事也多有疑心，因此特地翻找小主那日所用的藥的藥渣，發現那日張太醫給小主調配的藥中多有不妥，有幾樣藥物可致女子絕育，雖然不致要人性命，但因小主那日受了驚嚇身子虛弱，因此才導致了血崩。”
蘇曦言便體冰冷，手緊緊握著被子，艱難地張了張嘴問道：“我……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薛誠低下頭去不語，算是默認了。
茯苓亦在旁分析道：“張太醫是太後的人，想必太後見小主生出了皇子，已然對皇後的大皇子產生了威脅。好在小主出身不高，又嫡庶有別，自然不足為慮，倘若他日再生一皇子，那就不能同日而語了，因此趁機下手。”
兩行冷淚順著蘇曦言的臉頰緩緩流下，茯苓趕忙替她擦幹道：“小主，這月子裏可不能哭。”
蘇曦言啪地將床上的金絲枕頭推到了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淌了下來：“很好，我一個小小知縣家的女兒，如今隻是有幸誕育了皇子，竟然有三路不相幹的人來害我！”蘇曦言咬緊一嘴銀牙，恨恨道：“這宮中的日子難得像在刀尖上跳舞一般。”
茯苓和薛誠見蘇曦言這般動怒，齊刷刷地跪倒在地道：“小主息怒！”
“你！”蘇曦言伸出細細的食指指向薛誠，“你今日從我這裏出去，就需立刻把我不能再生的事情傳出去，我要讓這宮裏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