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滿月
“小主的意思是……”茯苓微微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蘇曦言。
“讓著後宮裏的人都知道我終其一生隻會有這麽一個孩子，她們才不會把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吧。”蘇曦言緩緩地說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跟著微微抽搐了一下，她亦不想把自己的痛處公之於眾，隻是如今自己實在是眾矢之的，不得不避一避風頭。
薛誠做事一向是幹淨利落的，不出三日，後宮上下就都知道了蘇曦言再不能生育的事情。下到灑掃的小宮女小太監，上到各位主子娘娘，都把此事當成了茶餘飯後用來打發時間的談資。據小豆子的可靠情報，恪妃在給皇後請安時還把這事當做笑柄說了出來，當即就被皇後罰抄了《女則》、《女訓》數十遍。蘇曦言實在疑惑，恪妃在宮中的時日比自己長了那麽久，這腦子怎麽一點也不見長進。
正在蘇曦言和小豆子主仆二人為恪妃的愚蠢而嬉笑不止時，忽聽門“吱呀”的一聲開了。蘇曦言不覺一驚，生怕自己方才說的話被別人聽了去，卻見是曾嫣然走了進來，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姐姐怎麽來了？我這裏醃臢得很，姐姐可莫要嫌棄。”說罷，就要起身相迎。
曾嫣然趕緊把她扶回榻上，滿臉緊張道：“快坐下快坐下，你這剛生產完才幾天，怎麽敢下床來走動。”又笑著拍了拍蘇曦言的手，“你還說你這裏醃臢，我方才見著秋蕊正在外麵潑水呢，想是你還是忍不住沾水了吧！”
蘇曦言見被曾嫣然看破，仿佛一個被大人逮到偷偷吃糖的孩子一般，局促地低下頭，擺動著手中的帕子道：“這些日皇上時常來看寧兒，正值夏日，我怕皇上見了我一身汗臭，所以叫她們用熱水浸濕了帕子給我擦拭。”
曾嫣然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是拿你沒辦法了，不過你可一定要萬分注意，這一個月可大意不得，沒得落下什麽病來可就不好了。”
蘇曦言點點頭，神色暗淡道：“姐姐說得是，隻是我已經……這樣了，其他的什麽病也就無所謂了。”
曾嫣然明白蘇曦言所指何事，於是撫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我都明白。你也別想太多了，沒有緣分的事情強求不得。你如今有了寧兒，就隻盼著自己和孩子平安健康就好。你可要知道，能有一個孩子，這是宮裏多少嬪妃都羨慕的事情呢！”
蘇曦言收斂了戚容，眼睛閃閃的，“姐姐也會有孩子的。”
“我嗎？這可就難了……”曾嫣然避開蘇曦言的目光，看向別處，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寒意，“皇上每月倒有二三日到我那裏去，可是自從上次的事情……我心裏實在是有些別扭，皇上大約也察覺到了，對我也不如從前了。不過是看在太後的麵子，每次見我像是交差一樣。”
蘇曦言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自己不該觸碰的話題，忙轉過話頭問道：“不說這個了，姐姐可知道我這次的事情與太後有關？”
曾嫣然回過神來，無奈地點頭道：“其實我大約也已經猜到了，你對她怨恨也是正常的。雖然她對我有養育之恩，但小時候她把我圈養在這深宮之中，我也有很多怨念……隻是你可千萬別叫她發現你已經知道了是她下的手。她大概也不想當真要了你的性命，隻要你是我的姐妹，她便會對你多加照顧的，還有寧兒，到底是親孫子，你不必在這些事上防著她。哎，其實這後宮裏的女人，哪個不都是身不由己？她雖然貴為太後，許多事情也是如此吧，她們周家一門二後，為了家族的榮耀，她自然要盡心把咱們皇後也扶到太後的位置上去。”
“我曉得了。”蘇曦言微微頷首，曾嫣然與太後共同生活了十年之久，自然是比自己更了解太後百倍，這些事情上她有必要參考曾嫣然的觀點。
八月廿八日，五皇子奐寧滿月。奐寧雖是早產的孩子，但一個月的時間早被乳母們喂得白白胖胖的了。他的五官雖大多與修瑾神似，但是一雙水靈靈的杏核眼卻是和蘇曦言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修瑾對這個兒子憐愛有加，為他舉行了盛大的滿月儀式，同時加封蘇曦言為韻貴嬪。
這是後宮裏與蘇曦言交情不深的嬪妃們自她曝出有孕以來第一次見到她。卻見她臉上仍帶著三分病容，時不時捧心輕咳兩聲，身材比先前更纖細婀娜了幾分，她與其說是剛生產完，更像是大病初愈的姿態。其實蘇曦言自己健康得很，這苗條的身姿是托了那些要害她的人的福，搞得她這些時日左思右想，連飯量也都跟著小了許多，而這滿麵的憔悴，自然是出自鶯兒的巧手。她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向後宮眾人宣布，她身子不好，不足為慮。
修瑾見蘇曦言這般模樣，似比前些日見到時還虛弱了幾分，趕忙賜了座。今日蘇曦言是正主，便就坐在皇上、皇後的下首。
“妹妹喜得貴子，我這做姐姐的就先幹為敬了！”蘇曦言剛一落座，張澪就舉杯相賀，說罷，一仰脖，便將一盞酒一飲而盡。
“澪姐姐客氣了，說到底寧兒合該叫你一聲表姨母才是！”蘇曦言嫵媚一笑，也一口飲盡杯中的酒。二人一句“姐姐”一句“妹妹”的，仿佛還和在張府時一般親密無間，隻是在各自的心裏，對方早已是仇人了。
隻是修瑾全然不知道這些，湊趣道：“朕瞧著你們姐妹二人親親蜜蜜的實屬難得。如今言兒已為朕添了個皇子，就等著哪日澪兒也生一個，湊在一起才好。”
張澪聞言羞紅了臉，隻含情脈脈地瞧著皇上，秋波微動。蘇曦言見狀，笑道：“皇上光催澪姐姐也沒用，多去瞧瞧她才是正理。”
慧貴嬪是直腸子通到底的人，聽了蘇曦言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韻貴嬪此言差矣，若是皇上瞧璟昭媛的次數都算少的話，我們姐妹們豈不是更少得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