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使臣
曾嫣然緩緩睜開眼睛，平靜得有些讓人意外，“你猜到了？”
蘇曦言微微頷首，用手輕輕捋著自己無端散在榻上的青絲，“太後雖然病重，但太醫院用最好的藥留著她一口氣，怎麽就那麽快……況且太後既命錦繡來傳召賜死我，那一直貼身服侍的錦瑟必然也知道這道旨意的內容，錦繡尚未回來複命，而錦瑟就能不顧這懿旨是否執行，就殉主而死了，想來必然並非自願。姐姐在慈寧宮半步不離地伺候，這件事也就隻有姐姐可以辦到。”
曾嫣然轉過身來麵對著蘇曦言，用冰冷的手抓住蘇曦言的手，“言妹妹，你可知道，我那時候有多怕？我看見錦繡捧著鴆酒和白綾出去，知道是衝著你去的，便趕緊派人去通知你，可是你又能躲多久呢？倘若太後再多活一天，你豈不是就……無處可逃。”
蘇曦言抬起眸子看著曾嫣然慘白的一張臉，心中清楚她這條命全都是靠曾嫣然救的，不由得感動落淚道：“這事這般冒險，姐姐竟會為了我去做。”
曾嫣然輕聲歎氣，千言萬語凝成了一句話，“她毀了我的一生，我終究不能再看著她把你也毀掉。”
蘇曦言啞然，用手反過來緊緊握住曾嫣然毫無溫度的十指。
因要為太後守孝一年，大皇子的婚期推遲改為次年八月廿六日，按照祖製，先將正妃戴玲君迎娶入王府，十日後，再納賀千繪為妾室。
這一年因為嬪妃們都要規規矩矩地為太後守孝，皇上也不入後宮，宮中的爭鬥便也少了不少，尤其是那些位分低的嬪妃，著實安分了不少，都隻在宮裏變著法子地打發時間。而位份高些的嬪妃們大多是在暗暗較勁，宜貴妃托人在宮外四處搜尋關於盧諾兒的事情，明妃在宮中專心練舞，期待著來年可以重新吸引住皇上的目光，沁貴人卻躲在自己宮裏也不知在鑽研些什麽，隻聽說又太監鬼鬼祟祟地給她送去些東西。蘇曦言也並不大理會張沁的事情，左右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就好，她隻顧著在舒桐苑內認真地監督著奐寧讀書、習武，畢竟如今，皇上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奐寧便是自己未來最大的希望。
元安二十年，大家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各自關起門來過了一年，也算是後宮眾人難得的相安無事的一年。時間荏苒，光陰如梭，轉眼冬去夏來，就到了元安二十一年的七月底。隨著奐宬婚期的臨近，禮部便開始著手準備起了奐宬的婚事。奐宬是皇子，是嫡長子，也是親王，這一娶一納必然是要格外隆重，聲勢浩大。戴家和賀家也都不示弱，各自為自家的女兒出嫁準備了十裏紅妝，如此一來，禮部也不得不大費幹戈。隻是這時，又有消息從西戎傳來，說是嫁與西戎首領為妃的安寧公主近日誕下了一位小世子。安寧公主和親十年來早已產下三女卻並無一子，西戎首領對此不滿已久，若不是看在大梁朝的國威下，幾乎將她廢棄。如今公主終於產下男嬰，算是坐穩了正妃的位置，也算是十年辛苦沒有白費。
公主產子本就是大事，而遠嫁西戎和親的安寧公主產子，更是兩方邦交的重大事宜，按照修瑾的意思，禮部需派出一位地位高貴的使臣攜大量賀禮前去慶賀，以示安寧公主的身份和我大梁朝的國威。雖說是好事成雙，奈何禮部為了皇長子的婚事早已忙得焦頭爛額，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竟連使臣都並未選好。
修瑾對此事格外憂心，對著禮部嗬斥一番後，又早朝之上，向朝臣發問道：“此次出使西戎，朕應當派誰前往？”
西戎是險惡之地，地勢崎嶇難通車馬不說，當地人在傳說中更是茹毛飲血般的存在，凶惡無比。滿朝金紫麵麵相覷，皆默不作聲，既不願招惹這煩人的差事，也不願出言舉薦，得罪同僚。
大殿內朝臣密密麻麻，卻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修瑾大怒，拍案而起，對著朝臣吼道：“我朝文武數百人，當年安寧公主遠嫁西戎時無一人反對，如今你們竟沒有人願為朕的公主去出使西戎嗎？！”
話音剛落，朝臣們皆跪倒在地，高呼：“皇上息怒！”
正此時，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毅然走出群臣之列，修瑾向下看去，那人正是奐寧。隻聞得奐寧朗聲道：“父皇，兒臣願做使節，去為大姐姐送上一份賀禮。”
滿朝文武皆不可思議地看向奐寧，奐宬在寬大的袖子後暗自譏笑，就連站在一旁的奐宏都給奐寧遞了顏色，暗示他這不是一個好差事。奐寧卻似乎沒看到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修瑾笑道：“你如今年幼，西戎見你去做使臣，隻會把你當做黃口小兒，又如何能彰顯我國氣度呢？”
奐寧不卑不亢道：“兒臣雖年幼，但貴為我大梁朝的皇胄，自然是不容人小覷的。況且大姐姐遠嫁西絨多年，當然還是兒臣這個做弟弟的前往方能慰藉皇長姐的思鄉之情。”
修瑾仍有些猶豫，位列武將之首的曾將軍卻明白奐寧的野心，也出列道：“皇上放心，微臣願陪五皇子前往，必定能震懾西戎部族，保五皇子平安。”
曾將軍征戰沙場多年，所向披靡，無人敢擋，是本朝最英勇的武將之一，他口出此言，不得不令修瑾放心了不少。但畢竟西戎實在凶猛狠毒，修瑾思慮再三，最終許奐寧帶精兵八千，先屯於潼關，若有事變，也好有個接應。
蘇曦言在宮中耳目眾多，前朝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她耳中。這樣大的事情，蘇曦言在宮中急得團團轉，焦急地等待著奐寧回來給她解釋清楚。
下朝後，奐寧剛一踏入舒桐苑的寢殿，蘇曦言便瘋了一般地撲了上去，用手緊緊抓住他尚未長成的肩膀，尖聲嚷道：“你是瘋了嗎？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啊？！西戎是什麽樣的地方，你怎敢自薦去做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