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太後駕崩
隨著太監淒厲的聲音，喪鍾也緩緩敲響。那聲音悠遠而綿長，回蕩在紫禁城的每一個角落，似乎是在訴說著當朝太後跌宕起伏的一生。她十七歲入選宮闈，從一個小小的貴人一路升至萬千榮華的皇貴妃。她也曾年輕動人，一舉獲得先帝的寵愛；也曾殺伐果斷無比堅決，除掉了專寵多年的麗妃；更是曾謀略過人，迫使先帝廢棄了結發二十載的先皇後。最終，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長子的性命，成功扶持自己的幼子修瑾走上皇位，成就了周氏一門的榮耀，但她手上，卻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而後，她那尚未老去的容顏被一道珠簾掩去，而多少朝廷上風雲變化的大事仍是由她左右。而如今，她在她生活了一生的紫禁城永遠長眠，那一縷幽魂，又會飄向何處？她這一生，沒有人知道她對先帝的愛慕有幾分真誠，也沒有人知道，她對權力的渴望有多麽炙熱，成王敗寇，她在史官們筆下，都隻會是最正義，最尊貴的存在。
喪鍾肅穆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回蕩，蘇曦言直愣愣地站了起來，半晌都難以相信。雖然太後今日早已是氣息奄奄了，可是靠著名貴的參湯吊著，怎麽會這麽快就咽氣了？可是，耳邊的這個消息是再準確不過的了，於是蘇曦言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撿回來一條性命，忙去換了孝服，欲往慈寧宮去。
正要出門，蘇曦言卻與捧著鴆酒和白綾的錦繡撞了個正著。錦繡一見蘇曦言，眼睛裏寒竣的殺意一閃而過，便欲宣讀太後的懿旨。卻見小豆子手疾眼快，從後麵一把架住了她。瞬間，裝鴆酒的玉酒壺與臨清磚的地麵相撞摔得粉碎，長而綿軟的白綾也散落在地。
錦繡拚命踢騰著雙腿，用盡用盡力氣嘶喊道：“你們要做什麽？我可是來宣讀太後的懿旨的！”
蘇曦言緩緩湊近她滿是驚恐的臉龐，冷冷勾起嘴角，笑容美麗卻又可怖，“姑姑可知道，太後已經死了？”
蘇曦言身上濃密的鈴蘭香氣嗆得錦繡無法呼吸，她偏過頭去，並不直視蘇曦言幽冷的目光，隻顫抖著聲音道：“太後駕崩了又怎樣？太後的旨意不可違抗！”
蘇曦言不禁笑出了聲音，她用青蔥般細長的指甲輕輕劃過錦繡半老的臉龐，“姑姑，太後已死，可你還活著。如今就看姑姑你是願意為已死的太後效勞，還是為了活著的自己考慮了？”
錦繡猛地扭過頭來，驚恐萬分地看著蘇曦言，“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曦言略帶玩味地盯著錦繡，揮手指了指四周道：“這舒桐苑上下全都是本宮的人，姑姑倘若執意為太後考慮，那本宮也不介意成全姑姑，送姑姑一程，讓姑姑以身殉主，忠於太後可好？”
錦繡瞪大了雙眼，額上滿是滲出的汗水，她眼中的血絲有些嚇人，她的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你竟敢……”
蘇曦言沒等她說完，笑盈盈地打斷道：“是的，本宮當然敢。若連對付你一個小小的宮女都不敢，本宮又是如何坐上這賢妃的位置的呢？”
錦繡看著蘇曦言猙獰的臉，愈加害怕起來，況且她與太後的關係也並不似錦瑟那般親近，於是不情願道：“那倘若我不宣讀太後的旨意呢？”
蘇曦言的笑容多了幾分燦爛少了幾分恐嚇，“那本宮自然會放姑姑出宮去，姑姑侍奉太後多年，想必皇上自會派人給姑姑養老送終。”
錦繡猶豫了片刻，最終仍是顧及自己的性命，換了態度懇求道：“那，奴婢求娘娘饒命。”
蘇曦言微微一笑，“看來姑姑還是明理之人。”遂吩咐小豆子道：“快把姑姑放開，記得找個人盯住她，若有什麽異動，格殺勿論！”
說罷，便稍微整理了下發髻，緊了緊頭上的雙銜雞心墜小銀鳳釵，便起身去了慈寧宮。
太後病了多時，宮中早已準備好了喪儀所用的東西，太後這一去，慈寧宮立刻銀裝素裹起來，宮女太監們也紛紛換上白衣。在靜謐的夜空下，慈寧宮便顯得有些陰森恐怖，但蘇曦言並沒有絲毫恐懼，她剛剛戰勝了太後生前的最後一道命令，又如何會去怕那已死的幽靈。
蘇曦言大步邁入慈寧宮，一眾嬪妃皆已到了，個個都跪伏在地上哭泣，蘇曦言趕忙也跪到宜貴妃和莊德妃中間，低頭掩袖啜泣起來。曾嫣然遠遠地遞過來一個擔憂的目光，蘇曦言眨眨眼睛，向她報以安慰。
修瑾的聲音低沉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韻賢妃因何遲了這許久。”
蘇曦言擦擦眼旁的淚水，哽咽著答道：“臣妾出來時正趕上錦繡姑姑，她聽聞太後駕崩的消息，一時失魂落魄昏倒在了路上，臣妾忙將她扶回舒桐苑休息，因此晚了。”
修瑾仰頭長歎一聲：“錦瑟和錦繡兩個姑姑都是常年跟在太後身邊的，如今錦瑟姑姑已隨太後去了，錦繡姑姑又這樣。”
皇後忙安慰道：“太後能得此忠仆，九泉之下也是會欣慰的吧。”
蘇曦言聽了皇後這句話，又想起方才錦繡求生的模樣，心中覺得實在是莫大的諷刺。但轉念又想起了自己身邊的人，秋蕊、茯苓、小豆子、鶯兒，倘若有朝一日自己去了，也還是希望他們能好好活在人世的吧。
太後的喪儀辦得盛大而莊重，修瑾為太後追諡為“壽仁昭康皇太後”，棺槨在慈寧宮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每日都需嬪妃跪在下麵哭喪。更是在法華寺大作法事，以超度太後的亡靈。修瑾也為了守孝而決定一年不入後宮。宮中的嬪妃一來要日日哭泣，二來又見不到皇上，其中累病了不少。長夜寂寥，曾嫣然也常搬來與蘇曦言同住，二人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更漏滴答地響著，一聲一下，幽冷淒清。蘇曦言翻了個身，無論如何難以入睡。聽著曾嫣然起伏不定的呼吸聲，她也能判斷出來，曾嫣然也還醒著。蘇曦言伸手輕輕碰了碰曾嫣然的手，低聲道出了心中的疑問：“那日太後的事，是姐姐下的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