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螭鳳相爭
皇後聞言，臉上的神色凝滯了一刹那，轉瞬又換上了往日裏端莊可親的笑容道：“是，皇上說的是。”
修瑾挽著何涵月的手回到席間，又令人將何涵月的位置搬到自己身側，對著何涵月笑道：“愛妃的舞姿，比起去年見時，又進益了不少。”
何涵月含羞道：“臣妾知道皇上最喜臣妾作家鄉的舞蹈，是故又苦練了許久，如今見皇上滿意，臣妾便也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蘇曦言見何涵月這般邀寵，地位更是一躍居於自己之上，心中也沒甚好心情，幽幽道：“臣妾記得元安十一年時，昭雲妹妹所做的舞也是驚為天人呢。”
修瑾略作回憶道：“當年暢貴嬪舞劍的確英姿颯爽，明淑妃今日之舞，翩然生姿，二者各有千秋，是無法相比較的。”
宜貴妃在旁暗暗拽了拽蘇曦言的衣袖，低聲道：“皇後才是咱們的勁敵，莫要和她較勁。”
蘇曦言知道宜貴妃對皇後怨恨多年，也是因此才與自己結盟，自然不願意自己多花心思在何涵月身上，於是隻得笑笑，把內心中的不滿強壓了下去。
在眾嬪妃或不忿或嫉妒的目光下，皇後仍是笑意盈盈，她舉起酒杯對修瑾道：“昔日暢貴嬪和今日明淑妃的舞各俱風采，婀娜多姿，可見是皇上最是有福氣的。”
修瑾亦笑，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自中秋之後，彤史上的風采盡屬於何涵月。一時之間，她的受寵程度似又回到了初入宮之時，修瑾更是複了她協理六宮之權。位份，權力，榮寵，何涵月似乎全都擁有了，她所差的，不過隻是一個皇子而已。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再不可能誕下孩子了。
為此何涵月也的確是操碎了心，她原本有意讓自己原先的宮女沁兒誕下子嗣，再過繼到自己膝下。可是誰知沁兒雖然得了寵，卻一直未曾懷孕。於是何涵月欲把一向伺候自己的崔太醫引薦給沁兒。哪知沁兒也並不領情，三番五次地把何涵月拒之門外。何涵月大怒，還曾跑到修瑾麵前告狀，委屈巴巴地道：“皇上，臣妾每每去拜訪沁貴人，她卻總是不願與臣妾相見，還望皇上替臣妾開導開導她，好歹主仆一場，她總不能一直叫臣妾吃閉門羹吧。”
哪知修瑾雖然對何涵月寵愛有加，這件事情上卻並不向著她，隻淡淡道：“如今沁兒也是貴人了，是正經的小主，你和她怎麽還能稱主仆。再說她年紀比你小那麽多，有時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何必跟她計較？”
何涵月得寵本就惹人嫉妒，因此這件事在宮中傳得可謂是滿城風雨。許多嬪妃都譏笑何涵月在皇上眼裏也不過如此而已。蘇曦言心裏卻明白，一見到張沁那雙眼睛，修瑾心中所想仍是她的姐姐張澪。如今何涵月得封淑妃，占了張澪曾經的位置，修瑾對張澪仍是有些愧意的，自然不會任由鳩占鵲巢的何涵月去隨意叨擾與張澪頗為相似的沁兒。
正當所有人都把關注的焦點聚集在何涵月身上的時候，卻發生了另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皇長子奐宬自成親後，便在王府中供奉起了自己生母先德妃的牌位，這件事本是悄無聲息地做的，卻被不知是被何人傳到了皇後耳朵裏。奐宬出生之時便是先德妃離世之時，因此在玉碟上，奐宬一直都是皇後的兒子。皇後聽聞此事，大怒，急急召奐宬回宮，斥責道：“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本宮這個母後？！”
奐宬聞言，嚇得一哆嗦，跪伏在地上道：“母後息怒，兒臣做錯了什麽，還請母後明示。”
皇後瞪著奐宬，冷冷道：“法理上講，本宮是你的嫡母，名分上講，本宮是你唯一的母親，情感上講，本宮更是含辛茹苦地把你養大，你怎能在府中公然供奉先德妃賀氏的牌位，這不是不把本宮看在眼裏嗎？”
奐宬聽聞是為此為，便以為是自己的正妻戴玲君告得密，心中怨恨戴玲君和皇後沆瀣一氣，於是生硬地答道：“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先德妃是兒臣的生母，兒臣自然要把自己母妃的牌位供奉在府中，四時香火不斷。”奐宬說著，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皇後鐵青的臉色，心頭卻莫名湧上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暢快，他緩緩說出了此生第一句忤逆皇後的話：“還是說，母後對母妃有什麽忌憚之處，連兒臣供奉她的牌位都不許？”
聽到這句話，皇後往日裏端莊的偽裝被一下子扯破。這塵封已久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被這平日裏無比乖巧聽話的奐宬這般試探，皇後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好！好！看本宮養了個什麽樣的兒子！這一定是你那個側妃賀氏把你教壞了，本宮這就去告訴皇上，把她逐出王府。”
奐宬一聽皇後要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趕走，心中壓抑的怒火也一下子躥了起來，他的目光直逼皇後道：“母後想要逐出王府的，究竟是作為冀王側妃的賀氏，還是作為先德妃侄女的賀家小姐？！”
皇後的臉色紅一塊白一塊的，道：“豈有此理，本宮這就去皇上麵前說理。”
奐宬也絲毫不示弱，緊趕兩步就跑出了昭陽殿，直直奔著禦書房而去。彼時蘇曦言正在禦書房內伺候筆墨，看見大皇子氣勢洶洶而來，知道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趕忙起身告退。可是縱使是退到禦書房外廊下，仍是能聽到奐宬在裏麵撕心裂肺的哭聲：“父皇！母後她、她說要把兒臣的側妃賀氏逐出王府！”
修瑾低喝道：“你有話好好說，你看你現在成個什麽樣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身為皇子，卻為一個女人哭成這樣，成何體統。”
奐宬的聲音依舊悲戚，“兒臣當初沒有娶千繪為正妻，已是抱憾終生的事情了，不過是考慮到戴氏是母後的外甥女，才讓她壓了千繪一頭。如今母妃竟要逐千繪出府，兒臣實在忍無可忍，還求父皇為兒臣做主啊！”
正此時，皇後的轎攆也到達了禦書房。皇後一走進去看到奐宬跪在地上哭嚎，便朝皇上歎口氣道：“皇上你瞧，奐宬成親後愈發得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