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玲君怨
修瑾見皇後也如此失態,便用低沉的聲音問道:“皇後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皇後抹著眼淚,聲淚俱下道:“奐宬他、他在那個側妃賀氏的教唆下,竟然不把臣妾這個母後放在眼裏,今日竟還直接頂撞了本宮!這可是奐宬自小到大都沒有過的事情啊!”
奐宬聞言,急言反駁道:“兒臣不過是把生母先德妃的牌位供奉在府上,並沒有對母後有任何不敬之處啊!”
修瑾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看著奐宬,喃喃道:“生母的牌位?”
奐宬磕了個頭,振振有詞道:“父皇以仁孝治天下,皇祖母也是父皇的生母,不是嗎?”
修瑾聞言,身子猛地一顫,皇後卻煞白了臉,驚恐道:“你、你竟敢……”
修瑾揮一揮手打斷了皇後的話。奐宬供奉先德妃牌位的這種急切的心情與自己當初斷然不加封先皇後為太後有和不同呢?於是冷冷道:“奐宬說得的確有理,此事雖然於禮法上欠妥,但孝道上卻是無可厚非。朕記得過去皇後曾同先德妃情同姐妹,也是因為如此,朕才同意你撫養她的兒子。如今奐宬長大了,難道連供奉她的牌位都不允許嗎?”
皇後猛地一愣,瞬間卻溫婉一笑道:“臣妾自然是不介意奐宬一直掛念著他的生母的,隻是冀王府中供奉的牌位上明明白白寫著‘先妣德妃賀氏之位’。奐宬稱先德妃為‘先妣’,那又該置臣妾於何處呢?”
修瑾聞言,思索片刻,對奐宬道:“你這般供奉也的確有些不妥,該按照你母後所說的,去掉‘先妣’二字方好。”
奐宬見修瑾有了決斷,也不好再作反駁,隻得略有些怨恨地瞥了皇後一眼,便低頭道:“是,兒臣遵命。”
明麵上奐宬自然是不敢違抗皇上和皇後的旨意,乖乖地把供奉的牌位改了過來。背地裏卻是在府中更加有意疏遠戴玲君而親近賀千繪一些。戴玲君自打嫁入府中便是極不得寵的,又見夫君對自己更添了幾分冷漠,便隻得想盡了法子去討好。
這日恰好正逢臘月初八,戴玲君便特意親自下廚,慢火熬製了兩個時辰,煮成了一碗臘八粥,端道奐宬麵前道:“王爺,這是妾身親手製成的,甜得很,快趁熱嚐嚐吧。”
奐宬當時正在書房裏看書,他極力掩飾住心中的厭惡,隻淡淡道:“就放在這裏吧。”
戴玲君道了聲“是。”輕輕起身走到奐宬身邊道:“王爺近日是怎麽了,都不願和妾身多說上一句話。妾身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還請王爺明示。”
奐宬重重地將書放下,冷笑一聲道:“我在府內供奉母妃牌位一事,是不是你去和母後說的?”
戴玲君聞言,嚇得趕忙跪倒,拚命搖頭道:“王爺誤會了,並不是妾身和姨母說的啊!”
奐宬見戴玲君並不承認,怒火中燒,一下子站了起來,“你還說不是!倘若不是你,母後怎麽會連牌位上寫了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說罷,便伸手就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瓷碗,碗中滾燙的粥濺到了戴玲君手上,白皙的手背被燙紅了一片。
戴玲君跪伏在地上,也不敢去揉,嚶嚶地哭泣道:“當真不是妾身說的啊,還請王爺相信妾身!”
奐宬的眼睛瞪得老大,他雖少年老成,卻也沒經曆過後宮女人們的鬥爭,一心隻以為定然是和皇後有血緣關係的戴玲君告得密,卻見她死活不承認,隻恨得一個巴掌打了下去,便大步離開了書房,找賀千繪去了。
戴玲君本就是名門望族戴家的千金小姐,在家中也是嬌生慣養。自被皇後安排嫁入冀王府後,沒見過奐宬一天好臉色,如今又兀然被他打了一巴掌,心中越想越氣,自己活了十七歲了,父母都不曾動過自己一根手指頭,憑什麽到了奐宬這裏,自己這般低聲下氣地哄他,他還不分青紅走白地打了自己?戴玲君想著想著,便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不住這份委屈,起身出門便就安排了車馬回了娘家。
於是伴著京城的夜色,一輛顯眼的灰褐色縐紗五爪銀蟒紋三駕馬車從冀王府駛出,三匹棗紅色的駿馬在冬夜裏蒸吐著白色的霧氣,一路往戴府而去。如此華貴的馬車並非尋常可見的,街邊晚歸的路人和收攤的小販皆看到了這一幕。於是第二日一早,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冀王夫婦不和,冀王妃趁夜躲回娘家的事情。
坊間的傳言不僅是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的事情也時常發生,傳到了最後竟成了冀王被側妃的美色所迷惑,竟然有意要休棄過門隻有不到四個月的正妃。這事從民間一路傳入宮裏,自然也傳到了修瑾的耳朵裏,修瑾當時就氣得怒不可遏,正要召見奐宬,韓鶴卻進來通報:“皇上,周大人求見。”
周廣陸,是朝中老臣,雖官職不高,可是是太後的親弟弟,是皇後的父親,也是戴玲君的外祖父,修瑾雖貴為帝王,卻是這位周大人的侄子兼女婿,怎麽說都是晚輩,忙道:“快請進來。”
周廣陸一見修瑾,拖著自己古稀之年的老身子骨,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帶著哭聲道:“老臣鬥膽求皇上為老臣做主!”
修瑾趕忙親手將他扶起,賜座道:“舅父有話不妨直說。”
周廣陸拄著拐杖起身坐定,歎口氣,抹著眼淚道:“皇上,您也知道,老臣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膝下骨肉最疼的便是我那個外孫女,哎,模樣標致不說,最是個懂事孝順的孩子,老臣一直把她當心肝兒肉似的捧在手心的。也是皇恩浩蕩,皇上您親自把她許配給了咱們大皇子冀王,老臣當真是感激涕零。可是誰知道,這個冀王竟……哎,昨天夜裏,玲君她哭天抹淚地跑回娘家,老臣以為她不過一時小性兒,便趕緊去戴家看看,哪知道她……哎,臉上被打得紅紅的,手上還被燙起了好幾個水泡!老臣也是實在想不明白,好好的金枝玉葉,冀王他,他怎麽忍心下得去手啊!老臣心裏這個痛啊!論理老臣也是冀王的伯外祖父和舅公,可他貴為皇子,老臣也不敢拿大,隻得來求皇上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