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語
宮外流言蜚語不斷，眼前又是自己的老臣、長輩的苦苦哀求，修瑾怎麽可能不動怒。他轉身便對韓鶴道：“你這就去把奐宬叫來。”
奐宬此時仍在府中同賀千繪一起說笑玩鬧，聽到父皇傳召，剛忙就更衣欲往宮中去。賀千繪蹙眉扯住他道：“皇上這樣急得傳召王爺，定是為了戴姐姐的事情。王爺你千萬要小心些，可別頂撞了皇上。”
奐宬點點頭，又握住賀千繪的手道：“沒事，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急急來到宮中，還未等奐宬給修瑾請安，修瑾便怒而喝道：“你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先生教你的禮義廉恥都學到哪裏去了？！你娶妻剛多久，便就鬧得這般家宅不寧。前些日頂撞了你母後且不說，如今連你外舅公都被你氣成這樣，還不快去賠禮道歉，再把好生到戴府去把你王妃給接回來！。”
奐宬不情不願道：“啟稟父皇，並不是兒臣將戴氏趕回娘家，當真是她自己要走的啊！如今兒臣再去求她，算是怎麽回事。”
“你還敢這樣倔！”修瑾吼道，“你堂堂皇子，竟然對嫡妻拳腳相加，現在這事在京城的百姓間傳得沸沸揚揚，當真是把咱們皇家的臉麵都給丟盡了！”
奐宬一向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這樣驟然被皇上雷霆大怒地罵了兩遭，整個人都是懵的，也隻得耷拉著腦袋，跟著周廣陸去了戴家，硬著頭皮對戴玲君一通哄，才勉強收拾住了局麵。
這次奐宬出了這麽大的醜聞，修瑾心中也一時難以平複，隻是太後已去了，皇後又是奐宬的養母，莊德妃現又病著，何涵月也隻想著爭寵，想來想去倒唯有蘇曦言能稍微帶給自己一點慰藉，便直接去了舒桐苑。
蘇曦言見皇上臉色陰鬱地進來，忙親手沏上了一杯冰糖枸杞菊花茶，遞給修瑾道：“皇上消消氣，寧兒新寫了信回來，臣妾還未及看呢，不如臣妾念來給皇上聽聽。”
修瑾默默點頭，一個兒子不爭氣時，沒有什麽比另一個兒子年少有為、做事穩妥更讓人欣慰的了。
蘇曦言一字一句地讀著奐寧所寫的信，裏麵先是報了平安，說自己已平安到達西戎，見過了皇長姐安寧公主，說那邊一切都好，西戎首領也並未怠慢他們。而後言盡對家鄉和對父皇和母妃的思念之情，倒也是一片遊子的赤誠之心。最後又說到邊關百姓生活疾苦，邊關地勢多是山地，難以種植作物，導致收成實在不好，百姓時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因此他婉轉地懇切父皇可以稍微減少賦稅，保障百姓的生活。
奐寧所寫，句句懇切，蘇曦言讀到最後，眼淚都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兒子第一次離開她這樣久，這樣遠，她怎會不思念。可是修瑾卻隻淡淡地道了聲：“哦，朕會好好考慮寧兒的提議。”便就沒了下文。
蘇曦言放下書信，又擦幹眼淚，柔聲道：“皇上還在想大皇子的事情嗎？”
修瑾低哼了一聲，不快道：“朕實在想不通，奐宬一向穩妥，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蘇曦言靠到修瑾身邊，用手輕輕地揉著他的太陽穴道：“皇上也別太生氣了，臣妾入宮多年，也是知道大皇子脾氣秉性的，臣妾相信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對王妃發那麽大的脾氣的，許是王妃也有什麽過錯也說不定？皇上可問過這其中的緣由。”
修瑾沉吟片刻道：“朕雖然沒有問，但大概也知道，奐宬定是為了前幾日供奉他生母先德妃的牌位的事情，被皇後責罵了一通，所以便牽連到了戴氏身上。”
蘇曦言溫順道：“大皇子是孝順的孩子，自然會把先德妃姐姐的事情看得格外重要。隻是臣妾對此事也十分想不通，皇後娘娘平日裏是最寬和大度的了，對臣妾們都是十分和氣的，先德妃姐姐又和皇後娘娘交好，皇後怎麽會因為大皇子供奉了先德妃姐姐的牌位就發那麽大的火呢？臣妾入宮十年間都從未見皇後娘娘這般動怒呢。”
修瑾閉上眼睛，皺著眉頭道：“朕也是想不明白此事的，婉靖和秋語當年的確是很要好的。”
蘇曦言輕聲“呀”了一下道：“怕不是因為……”話說到嘴邊，蘇曦言便止住了，生生把後半句話給吞了回去。
修瑾的聲音裏透露著不滿：“怎麽不說了？”
蘇曦言一下子同榻上滑下，跪伏在地上道：“求皇上恕罪，臣妾不該在皇上麵前提起這些宮中的流言蜚語，搬弄口舌是非。”
修瑾睜開眼睛瞪著蘇曦言道：“什麽流言蜚語？”
蘇曦言顫顫巍巍地磕頭道：“都是些無稽之談罷了。宮中有流言說……”蘇曦言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修瑾，見他的目光直直逼下來，隻得無奈道：“有流言說先德妃的死與皇後娘娘有關，為的是……殺母奪子……”
“胡說！”修瑾憤怒得拍打著榻上的小幾，“你身在賢妃之位上，明知道這些是無稽之談，為何不阻止，真是糊塗！”
蘇曦言趕忙又磕了幾個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妾無能，本想著出言阻止，可無奈臣妾也沒有協理六宮之權，因此實在不好管太多……”
修瑾起身冷冷道：“賢妃既然無能，便該好好閉門思過，罰抄《女則》三十卷，罰俸三個月！”說罷便揚長而去了。
蘇曦言跪在冰冷的地上，久久不敢起身，直至秋蕊走過來，將她扶起道：“娘娘，皇上已經走遠了，娘娘起來吧。”
蘇曦言的腿早已跪麻，整個人癱在榻上，幽幽長歎一口氣。
秋蕊心疼道：“皇上這些日心情本就不好，娘娘不哄皇上開心，趁此機會固寵，還要專門說那些惹皇上不快的話做什麽？”
蘇曦言無奈地笑笑，眼睛裏寫滿疲憊，“本宮已位列四妃，已是升無可升的了，再固寵又有何用？隻要皇後不倒，本宮便永遠是活在刀尖上的。”
秋蕊不解道：“可是縱使娘娘方才那樣說，皇上也沒有相信娘娘的話啊。”
蘇曦言笑道：“皇上並不是不信，而是他現下還需要在本宮麵前維護皇後。皇後根基太深，咱們不可能一下子將她鏟除，必須得一點一點在皇上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日後發作起來，數罪俱罰，才幹淨利落。”蘇曦言說著，又對小豆子道：“你去悄悄看看，皇上今晚歇在哪個宮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