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多事之秋
閭國漢城渡口此刻斜風細雨,一隊商船悄無聲息地靠了岸。一塊階梯形長板,從船上搭下岸邊,一襲紫色綢衣的劉權閑庭信步下了船。岸邊早有一幫商人等候,一見他下船,立刻爭先恐後地迎了上去。
“劉兄,近來可好?”
“劉兄,這次的貨可得要多分給老商號一點兒!”
“劉兄,您可算來了,我們一個二個可是望穿秋水!”
“劉兄,我們整個惢驛商盟都在等您的這批貨了!”
……
劉權捋捋胡子,掃了一眼眾人,笑眯眯地說道:“都在船上,你們不必跟著老夫!誰家該多少,老夫心裏有數,多說無益!”
“劉兄……”
“行了行了!承蒙各位還認老夫這杆旗,保證各位不會空手而回就是了!你們去船上對接掌事!隔兩天老夫安頓好了,再請各大掌櫃來議事!”劉權說完,也不再理會這些人,徑自走了。
這時從遠處的人群中走出一個戴著麵具的人,他身材異常高大,手裏撐著一把天青色油紙傘。劉權看他一眼,顯得很是意外。那人很快就到了劉權跟前,撐著傘與他並肩而行。
“老夥計,你怎麽在這裏?”劉權不無驚訝地問。
“尋到你可是不容易!若不是瑨王妃三天兩頭跑去活閻王那兒打聽,又開出那麽高的價碼,我才懶得跑這麽遠出來找你!九州之內誰都會走丟,唯一你不會!”那人笑了一聲。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她盡能使喚得動你了!”劉權訕笑道。
“瑨王妃的擔心不無道理,你這仇家遍天下的人,還是別到處跑的好!”戴麵具的人淡淡道。
“她就是操空心,錢多的沒地方花了才找你們!老夫剛開始闖江湖那會兒,她怕是還沒準備投胎了!哎!”劉權無可奈何歎一口氣,雖然話這麽說,但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你這本事也教她的差不多了,好言勸你一句,別入戲太深了!我出發的時候,聽說她被瑨王罰去了樟台山!她一個王妃,不合適跟我們這樣的人混久了!”
戴麵具的人離開後,劉權獨自穿行在雨中。他這一輩子大起大落,起起伏伏,這心早已是麻木了。滅門之仇尚未報,他一刻也不得安枕。趙恒月叫他安心養老的好意他心領了,然而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浸濕的落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呲”一聲異常響動清晰入耳,劉權的腦袋下意識往邊上一偏,一支帶著勁風的飛鏢擦著他的耳際飛了過去。
“老匹夫,蕭國的牢飯可還對你的胃口?”一個陰冷的聲音在樹林中回蕩。
“你想知道,可以去嚐嚐啊!再在這裏裝神弄鬼,可別怪老夫不可以!”
劉權話音剛落,幾十條黑影從天而降,把劉權圍了個裏裏三層外三層。
“哈哈哈哈……老夫在牢裏,你們怕是整日都提心吊膽,生怕我一不小心死了吧!”劉權哈哈大笑起來。
“老匹夫,這些年你害得我們好苦!你交代的事我們已經幫你辦完了,你為什麽還不把解藥交出來?”其中一個黑衣人衝著劉權厲聲質問道。
“你們還沒有幫老夫殺光所有的仇家,這賬按約隻能結一半!”劉權理所當然說了一句,隨即從腰間抽出一個瓷瓶扔了過去,“解藥就隻有這麽多,你們自己看著分吧!”他話音剛落,隻聽“哢!”一聲,率先接住藥瓶的手就被同伴砍斷了,雨中鮮血頓時四濺,那夥黑衣人瞬間開始自相殘殺起來。劉權繼續大步流星往前走,仿佛身後的慘叫、殺戮與他無關。
劉權走出林子,穿街過巷到了一座府邸跟前。他抬眼望了望上麵紅漆斑駁的匾額,上麵兩個大字:“劉府”,他剛上台階,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家老模樣的人悲喜交加地望著劉權,聲音都有些哽噎,“老爺,您回來了!快進屋換件衣裳,外頭雨大!”
劉權進了院子,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他隻感覺冷風不冷,心冷。
“老爺,幸好您及時從牢裏出來了,要不然這些家底兒早也被人強光了!”老管家不無心酸說道。
“老夫定會拿回來的!”
“老爺,千萬別!錢財是小,性命是大。咱們現在哪裏惹得起那些商號?還是算了吧!”
“你別管了,老夫自有打算!”
活閻王不久就傳信到瑨王府,告知劉權已經到了閭國。趙恒月知道,看樣子劉權沒個一年半載的,是不打算回來了。雖然心裏擔心,但也沒法子脫身去閭國,索性把心思都用在打理生意上,如此以來,以後劉權回來了也不至於這頭的生意耽擱。
瑨王府中的事兒也很多,這些天四郡王蕭江(蕭齊衍的四兒子)突然生了水痘。王府裏孩子多,又每天人來人往的,為了避免蕭江把水痘傳染給其他人,趙恒月不得不安排蕭江的母親王氏帶著他去別院小住時日。
蕭江的症狀有些嚴重,除了發高燒、頭痛還會嘔吐,到了別院整日哭鬧也不吃東西。王氏那叫一個著急,整天叫人到王府去找蕭齊衍。蕭齊衍把府裏的醫師全派到別院看過,又從別的地方請了名醫,但蕭江從小嬌生慣養、又被王氏寵的不成樣子,既不喝藥也不遵醫囑,再好的醫生看了也沒轍。
一晃個把月過去,蕭江的水痘還沒好了,蕭瀚又得了風寒,再加上蕭譽、蕭雲兩個小不點兒鬧肚子、發燒,不管是蕭齊衍還是趙恒月都走不開了。王氏天天鬧,可是鬧來鬧去醫師也隻能兩頭跑。
漫漫長夜,王氏看著床上好不容易哄睡著的兒子,不免垂淚。王氏一向是個柔弱性子,主子弱,仆人就難免霸道。王氏的貼身丫鬟玉環見她這樣傷心,非但不安慰,反而想起自己搬來別院前因錯被罰了月俸的事兒,她對王氏很不客氣地說道:“主子哭有什麽用?您就算把眼睛哭瞎了,王爺也不見得會來!”
王氏聞言,一邊用帕子抹淚一邊哽咽道:“王府一天事兒那麽多,王爺就一個人,他哪兒能分得開身呐?……”
“嗬!主子您可真是心善!這老話兒說的好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您也難怪得總被人欺負!”玉環冷哼一聲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主子您還不明白麽?府中誰不知道,王爺這眼裏除了趙、林二妃,還容得下誰啊?幾位郡王都生病了,為何偏咱們搬到別院。搬到別院就搬吧,您天天兒的三求四請的,王爺來了麽?若換做那兩位住這兒,王爺怕是跑的比誰都要勤!”
“你這蹄子,休要胡說!若是被旁人聽了去,又要惹出無端禍事!你收拾完了,趕緊滾下去睡!”王氏厲聲嗬斥道。
“哼!這府裏除了我,恐怕也沒有人跟主子您,說這掏心窩子的話了!您不樂意聽,就當我沒說過好了!”玉環白眼兒一翻,扭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