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夫君,你……你怎麽會……看病?”趙恒月醒來時,正看見蘇玉坐在那兒給她診脈,蕭齊衍守了她兩天,奈何公務纏身,不得不回了王府。
“……”蘇玉歎了一口氣,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去,他語氣冷淡道:“因為我是你的醫師,我是蘇玉!”
“蘇玉?”趙恒月重複一遍,開始在腦中回憶這個名字。想了半天,趙恒月隻是兩個眼珠子在轉,似乎早已沒了印象。蘇玉起身剛要走,耳邊卻恍惚聽到一個“香”字。
“你說什麽?”蘇玉轉頭看向趙恒月。
“香”趙恒月嘴唇又動了動,這次是清清楚楚對蘇玉說了這個字。
“香?什麽香?”
“藥香!醫師身上有……藥香!”趙恒月變的很小聲,她看著蘇玉,不確定這個答案對不對?
蘇玉一愣,他微微抬了抬手,把指尖伸到趙恒月鼻翼前,趙恒月聞了聞,輕輕搖了搖頭,說了句:“你不是!”
“嗯?沒有嗎?”蘇玉皺起眉頭,隨即又把袖子撩起來,湊近趙恒月。趙恒月微微把頭抬了抬,似還是沒聞到,還是那句:“你不是!”蘇玉放棄了,把手收了回來。
“夫君,我頭又開始疼了!”趙恒月伸手就要去摸頭上逐漸愈合的傷口,蘇玉趕忙擋住。
“你別動!叫我看看!”蘇玉湊上前,查看趙恒月頭上的傷,“你別心緒不寧、胡思亂想,這頭就不疼了!哎!你剛剛是不是又碰了,怎麽又出了血?”蘇玉斥責一句,隨即他把趙恒月額前的繃帶取下來,開始重新包紮。包著包著,趙恒月的手就悄無聲息地環上了他的脖頸,蘇玉手一抖,差點又把傷口碰到,“你幹什麽?”蘇玉扭身看向外間,外麵還守著一群丫鬟了。
趙恒月沒聽他在說什麽,徑自湊近他的脖頸聞了聞,隨即她驚恐望著蘇玉問:“夫君!你……你身上怎麽會有蘇醫師的味道?!”
“我就是蘇醫師!”蘇玉沒好氣地說。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去過他家了,他家好漂亮!……”趙恒月一邊回憶,一邊跟蘇玉描述蘇宅的樣貌。
“唉……你……喜歡就好!”蘇玉費力鬆開趙恒月環他脖頸的手。
“我能不能把蘇宅遷到瑨陽來?”趙恒月突然問。
“為什麽?”蘇玉又沒好氣。
“他醫術很好!”
“天下名醫多了去,不缺他一個!”蘇玉脫口而出。
“可他有醫德,是個好人!”趙恒月想起雪瑞和老夫人告知她的事,她不禁想為蘇玉申辯一句。
蘇玉一愣,他看著趙恒月有些難以置信,“誰……跟你說的?”
“沒人跟我說,反正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哼!那是你眼瞎!”
蘇玉起身,卻看見趙恒月忽然眼圈一紅,他不得不耐住脾氣道:“怎麽還要哭了?”
“你幹嘛要這麽說我?蘇醫師幫了我很多,還多虧他把我送回來的!”
“哎呀,不就是個醫師嗎?至於這樣!行、行、行!行了!隨便找個醫師都比他好!”蘇玉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還是不禁湧出些許感激。
這個時候的趙恒月似乎情感極其脆弱,她把頭轉向牆壁開始慢慢抽泣起來。
“王妃!”蘇玉想去看看她究竟怎麽了,趙恒月卻說:“你走吧!”
“好了!我把蘇宅遷過來,你滿意了吧?”蘇玉坐回到床邊,他現在必須要全天候守著這個病人,他能往哪兒走?看著趙恒月的眼淚源源不斷滑落,枕頭周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蘇玉有些無可奈何。他遲疑伸手,手指剛被清晰的濕熱包裹,他不禁心頭一顫,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蘇玉走到外間,看見外麵陽光明媚,趙恒月曾經親手種植的花木開的正是繁盛。他實在沒想通趙恒月怎麽就能把他當成蕭齊衍呢?明明差距這麽大的兩個人。不知不覺,蘇玉又轉回到趙恒月的床榻前,他伸手拍拍趙恒月的肩膀,語氣柔和問道:“你願不願意陪我到外麵走走呢?”
“……”過了一陣,趙恒月默默轉過身來,她用那雙微微哭的紅腫的美目凝視著蘇玉的眸子,“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蘇玉伸了手,趙恒月這才止了哭,乖巧拉住。
溫暖的陽光,靜謐綻放在院中的花,春日午後說不出的清淺美好。趙恒月又來了興致,開始拿起工具,饒有興致地給花木鬆土、澆水。風吹過,一片落英繽紛,趙恒月在花雨中全神貫注勞作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王妃……”蘇玉不禁走了過去。
“叫我月兒!”趙恒月一麵繼續鬆土,一麵語氣溫柔地說。
“……”蘇玉哽住了,趕緊看向別處不再說話,這時趙恒月回身,她見蘇玉頭上落了花瓣,便習慣性伸手給他摘了。“你……”蘇玉正要閃躲,趙恒月拿了花瓣給他看,“頂著這個出去,等下惹人家笑。你看看你,鼻尖上粘的都是花粉。”趙恒月手指都伸到蘇玉鼻尖了,想起自己手很粗糙,趕緊捏起袖子給他擦了。
蕭齊衍本打算讓蘇玉走,但趙恒月似已經認定他了。隻要蘇玉不出現,趙恒月就不吃飯、不喝藥、摔東西、發脾氣……蕭齊衍無可奈何,隻能叫蘇玉繼續留著。
有一天,蕭齊衍抱著一隻貓走向坐在秋千上的趙恒月。
“月兒,你看看這是什麽?”蕭齊衍語氣溫柔道。
“喵~”一隻十足可愛的小花貓在蕭齊衍懷裏叫了一聲,趙恒月隻瞟了一眼,馬上就開心起來,“哈,這是我和我夫君在龍首城養的貓,你是怎麽找到的?”
蕭齊衍小心把貓放在趙恒月身上,趙恒月溫柔撫摸著小花貓,滿臉都是幸福的笑,他不禁問:“你想龍首城那個家嗎?”
趙恒月摸貓的手都停了,她看向蕭齊衍,重重點了點頭。
“那我明天帶你回去,好不好?”
“你帶我?”趙恒月皺起眉頭,她看向遠處廊簷下站著的蘇玉,小聲問道:“他……是不是又不得空了?”
蕭齊衍順著趙恒月的目光看見蘇玉,他頓時不想再說話。而趙恒月壓根兒不在意蕭齊衍是何表情,又問:“我最近記性不好,是仗打完了嗎?”
“還沒開始!”
“哦!那不著急回去吧!”趙恒月聞言又開始摸起貓來。
“為什麽?”
“嗨!他現在就在家裏呀!等仗開始打了,我再去龍首城裏等著他。其實,以往他每一年打仗,我都在龍首城裏,我不放心!唉!一想到他在打仗,我這心就時刻懸著的,我真的害怕!”趙恒月抱緊懷中的小貓,發自內心說道。
“每一年?”
“噓!”趙恒月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警告道:“你不許跟他說,不然我就把你攆出去!”
“為什麽不讓他知道?”蕭齊衍的聲音都變了。
“為什麽要讓他知道?”
“若他哪天……”
“你住嘴!”趙恒月一下站了起來,橫眉冷對看著蕭齊衍,“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你再亂說,信不信我打你!”趙恒月揚起手來。
“月兒!”蕭齊衍不禁哽噎。
“哼!算了,念在你把我的貓找回來的份上!”趙恒月重重收回手,緩緩又坐回到秋千上。這一下她再不理睬蕭齊衍,而是一眼不眨望著廊簷下的蘇玉。她一邊摸貓,一邊對貓說:“你看,我的夫君還在那兒!唔……今晚他該是去林蘭的院子,我記得他抱著瀚兒看林蘭撲蝴蝶的場景,我就站在他身後,林蘭笑的好開心,瀚兒也笑的好開心。他教林蘭騎馬,生怕她摔下來。他教雨柔彈琴,生怕她被琴弦傷到。他對側妃們從來都是輕言細語,一句重話也沒有說過,其實我心裏嫉妒的要命了。……凡是他喜歡的東西我都盡力去喜歡……我喜歡看他笑……她們都說我是王府的大管家……大管家有什麽不好呢?隻要能看見他就行了!嘻嘻……”
蕭齊衍聽的眼淚都快流下來,這時蘇玉似要出院子,趙恒月趕緊起身,她急急道:“夫君這就要回書房了嗎?珍兒把茶沏好了沒?墨有沒有研好?府裏要他過目的事放到桌子上了沒?……不行,我要過去問看看!”趙恒月說著就把貓遞還給了蕭齊衍。
“等等!”蕭齊衍下意識捉住了她的手腕,“都備好了的,你放心吧!”
“放肆!”趙恒月甩開蕭齊衍的手,對他這樣的舉動很是不滿。但轉頭一見蘇玉又沒走,這才又停住了腳步。
“你可知,你幫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他會習以為常,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那又怎樣?我樂意!”趙恒月瞪著他,現在在她眼裏蕭齊衍就是完完全全是一個陌生人,“我夫君的那雙手就是用來彈琴、用來殺敵的,我就是喜歡替他擦桌子、刷馬、端茶倒水怎麽呢?看到他的琴擺在我親手擦幹淨的桌子上,看到他騎著我親自訓出來的戰馬,我高興!我覺得值得!你這種人,永遠都不會懂得!”趙恒月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這真像一個懲罰,以往蕭齊衍從未在意過的細枝末節,有一天輕眼看著趙恒月在別的男人身上重複,那種痛苦、懊惱、羞愧和後悔,恐怕隻有蕭齊衍自己才能體會。可是現在任憑他做什麽,趙恒月滿心滿眼都隻有蘇玉,都認定了蘇玉才是她夫君。
“到底要怎樣?她才能想起我?”蕭齊衍已經快要發狂了,蕭國得名醫被他請了個遍,但都束手無措,最後都隻歸結於一句話,“恐怕是王妃不願再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