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用心險惡（下）
“那丹藥是你故意掉在那灘血裏的吧？”蘇玉在車上問。此時此刻，趙恒月已經順利通關，即將踏入趙國的地界了。
“我什麽你不知道？”趙恒月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靠在車廂裏看書。
“我看不透你！那天在周國宮裏，我才發現，你玩兒起陰的來，不必任何女人差！”
“嗬！都能被你瞧見，那還叫什麽陰？”
“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往你姐姐杯子裏放什麽了？”
此言一出，趙恒月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她重重將書擲到蘇玉身上，壓低聲音訓斥道：“蘇玉，你下回再對我用傀儡術，我把你抽筋扒皮，你信不信？”
蘇玉不以為然，轉而看窗外，趙恒月伸手就揪住他耳朵吼道：“你當我跟你說笑話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天咱們是九死一生、險過剃頭啊！”
“嘶！鬆手啊！疼！疼！疼！”蘇玉連聲求饒，趙恒月死命擰他兩下撒完氣，這才鬆手又靠回到墊子上。蘇玉揉著發紅的耳朵，真是立馬殺了她的心都有，他惱火道：“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沒見過世麵！你瞧瞧你姐姐趙瑞儀，輕輕鬆鬆就讓朝局風雲色變！”
“是啊！也不著痕跡把你和國師這樣的老狐狸都輕鬆騙了！你怕是到現在都還沒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了！”趙恒月毫不客氣地說。
“什麽意思？”蘇玉眼神一變，皺起了眉。
“她為鏟除國師已經籌謀了多久，咱們都不得而知。我隻問你一句，你細想過沒有，在蕭國後宮做此等大事，她明明可以立刻送我們出宮，卻把我們留著，還問我要醜奴兒、斷念幫忙，你說她是不是用心險惡？”
蘇玉聽了這話，當時就醍醐灌頂，終歸是百密一疏，現在真是細思極恐。趙恒月繼續說：“在她心裏，能成事，大家自然都沒事！然而一旦不成，我們這些人就可以用來當替死鬼。否則這樣的現場怎麽會有蕭國人的影子存在呢？”
“難怪！難怪！可你……”蘇玉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著趙恒月，不得不說趙恒月見微知著、洞悉時局的能力的確超乎常人。
“我從你的眼神裏看見了害怕！你害怕我了，就像我能時常從蕭齊衍的眼裏看見這樣的害怕！”趙恒月笑了一聲，自嘲道：“越聰明的男人反而越喜歡單純的女人，我深知這個道理，可我不會當一個單純的女人，因為我會死！”
“可你根本就不怕死！你是在自欺欺人，找借口狡辯！”蘇玉直言道。
“嗬，那你心安理得從醫師變成魔鬼也一定是自我麻痹的結果。我記得我勸你手收時你說，你以為光憑色相我就能活到現在？其實我也一直想跟蕭齊衍說，你以為單純善良的趙恒月能活到遇見你的時候？”
不知為什麽，蘇玉聽了這話心裏格外吃醋，他心裏的感覺趙恒月感應到了，趙恒月看著他，很坦然地說：“我就是愛蕭齊衍，這輩子隻想愛他一個。咱們是被動相惜的，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你把蘇玉和蘇樂卿分的那麽清楚，你是該摸著自己的良心好好問問，你有沒有動過心！”蘇玉不甘心地說。
“問過了！”趙恒月把手放在心口上，諷刺道：“單純、善良、頗有君子之風的蘇醫師的確讓我動了心，可你是嗎？就算動心，也不過是想逃避現實，我想氣蕭齊衍，我拿你當他的影子！”
“那麽，說到底，你我究竟有什麽區別呢？我可以繼續當蕭齊衍的影子啊！你不覺得我理解你，比他理解的更透徹？你從小就是趙國宮中無根無係的孤女對吧？你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從小就懂得看人臉色、知道進退隱忍，你是德妃的工具，找瑞儀也拿你當工具，必要的時候，你是女兒、是妹妹，說到底你是什麽？你明白自己的處境，你知道當時沒有她們的庇護你就活不成。而到了蕭國，你在死囚牢裏走了一遭，對人性更加看的透徹，你才會那麽珍惜東方秀那種心懷善念的人，你才會那麽同情我的遭遇。同時，你渴望蕭齊衍的愛，期望他能接受你的真實，包括你的陰暗麵。可是他不能容忍，因為他太正，他容不得一丁點兒的不堪……”
“你閉嘴！我不想再聽了！”趙恒月吼道。
“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蘇玉一把拽過她，迫使她正視自己，“趙恒月，沒有這藥，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因為到你身邊我才發現，我算計不過東家的。我看見你的種種掙紮，一切都盡在我的掌握。而我的種種掙紮，東家也盡在掌握。你知道嗎？你跟我在某種程度上驚人相似！所以東家才會把你選給我！”
趙恒月聽了這話，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呆住了，一時間千萬種念頭閃進腦中，第一次聽蘇玉提及“東家”，聽得趙恒月背脊發寒。“你的東家究竟是誰？”
“我永遠都不能告訴你！我是為你好！
“王妃！周國發出了九州通緝令，緝拿國師！您看看！”蘇玉慌忙鬆開趙恒月，醜奴兒掀簾進來了。
“國師不是已經死了嗎？”趙恒月皺眉，接過醜奴兒遞過來的文書一看，不禁好笑：“嗬！周王這樣的昏君倒成了懲惡揚善、不懼邪魔的明君了。”
“是啊！據最新消息，周皇後還有文臣武將都出來證明，那日周王在大殿上發生的醜事，均是被妖法控製所致！周國告子民書中說，這種妖術是傀儡術！還找了不少古籍做作證了！”
一聽“傀儡術”三個字，趙恒月和蘇玉兩人臉色同時變了變，他們都想到那日解除傀儡術後，趙瑞儀當時的表現。
“誰活著，誰就是事實。隨他們怎麽說吧！”趙恒月歎一口氣，將文書揉成一團，隨手從車窗扔了出去。
“周王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到時候看看閻王爺怎麽評斷！”醜奴兒走後，蘇玉笑了一聲。
“你也跟國師一樣半仙附體呢？宴席上瞧了周王一眼，就能預測人家的壽命？”趙恒月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我當然知道！那條狗都死了，主藥沒了，吃從藥的人最多也就能撐持個三五月……”蘇玉說到這裏，猛然打住了，他意識到自己失口了，趕忙想反悔，“啊！不是、不是！我記錯了……”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死太監，憑什麽連死都要硬拉著我！你記錯了？你們蘇家的祖傳藥，你還能記錯？你就騙我！你繼續騙！我跟你拚了！”趙恒月隻覺晴天一個霹靂，此時此刻她情緒突然就失控了，撲上去對蘇玉拳打腳踢，蘇玉當然怕她弄出太大動靜，趕忙將她按住，趙恒月就死命咬他，蘇玉忍著劇痛，質問道：“事實已經如此！你憑什麽隻怪我一個人？蕭齊衍他就沒點錯嗎？我問你，瑨王府裏誰身上的牙印最多？你傷心、難過、無助、絕望……的時候，蕭齊衍他在哪裏？誰一次又一次的救你？誰？……”蘇玉到最後疼的實在話都說不下去了，但硬是沒鬆開趙恒月。
血腥味清晰流進趙恒月唇齒間，她終究還是緩緩鬆口了，她淚流滿麵道：“蕭齊衍心裏是真心有我，而你呢？你就隻是想利用完我，再拉著我跟你一起死！”
“趙恒月，你說這話我不認！我臨安王都不想當，卻心甘情願來你這兒當個奴才，我心裏有沒有你？！我姐姐當年親手煮了一碗田螺湯端到我跟前，我分明聞出了裏麵的味道不對，但抬眼看她時，她的笑容、語氣、目光、表情……平靜、溫柔的一如往昔。我問她，你真的要我喝嗎？她說，蘇家可以顯貴，我也有好的前程……我冷笑了一聲，出去就把蕭齊珍拉進屋來，就在蘇宅她的床上，當場叫她滿意了。哼！她是真為了蘇家，為了我好？我不說她自己也知道！這麽多年，跟我好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經得起考驗者寥寥無幾，我還當好女人都死絕了了！就算逢場作戲，我也隻想跟你！你這輩子都休想甩開我，這就是事實！”
“你混蛋！”趙恒月掙脫一隻手，死命捶打蘇玉，蘇玉躲也不躲，任憑她打。趙恒月打到手都抬不起來，蘇玉這才摟緊她，俯身吻她的頭發，認真道：“我需要一個足夠聰明的女人和我聯手，就像你需要一個足夠有手段的男人不遺餘力支持你一樣。趙恒月，我不會叫你失望的，我絕對不比蕭齊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