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千裏遠相尋(上)
“蕭齊衍!”
“叫夫君!”
“……!”趙恒月下午辦完事回來,心裏窩火。一掀帳篷簾,卻看見蕭齊衍坐在裏麵悠閑品茶,她惱道:“你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肯回去?你現在是個閑散王爺了,可我還不是甩手掌櫃。我管他是什麽天大的人物,反正我一天都不等了,愛等你等!”趙恒月氣咻咻說完,也不再管蕭齊衍,自己衝進內室開始打包起行李來。
蕭齊衍見狀,想起趙恒月早上出去前,收到的是一封金羽傳書,心下已經猜到八九分。等他氣定神閑喝完一盞茶起身,趙恒月已經背著包袱出來了。
“你讓開!”趙恒月火大道。
“怎麽?冥王是咽氣呢?還是你等不及,要送她最後一程?”蕭齊衍故意用調侃的語氣問詢道。
“……!”趙恒月抬眼瞪他,語帶警告:“你最好少管閑事!”
“閑事?哼~”蕭齊衍笑一聲,“看來本王猜的沒錯,我們的趙掌櫃是迫不及待想乘亂奪權了,你覬覦人家冥王之位怕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是有怎樣?!北境的江湖我要定了,讓開!”趙恒月勢在必得地說。
“好吧,人家北殿閻君都支持你了,你當然是底氣十足。隻不過,本王敢打個賭,你這個時候回去,怕是適得其反。到時候功敗垂成,可別怪本王沒有提點你哦!”蕭齊衍雲淡風輕說完,把路給趙恒月讓開,又徑自悠然自得品起茶來。
趙恒月走了兩步,包袱一扔,過去就把蕭齊衍的茶盞奪了,蕭齊衍倒也不意外,看她仰頭把茶水喝幹,再重重把空茶盞擱到他麵前。
“哼!那我還真該謝了你的金玉良言!說吧,你又打算怎麽拆我的台?!”趙恒月心有怨憤道。
“本王何時拆過你的台?王妃可別冤枉我!”蕭齊衍抬手,又斟了一盞茶。
“你少來!我就算要趁亂奪權,那也是江湖紛爭,與朝堂無涉,更不會觸犯北境法紀,你這個瑨王休想拿捏我的錯處!”趙恒月語氣一如繼往地淩厲。
“嗬~本王又不是江湖盟主,操這份閑心幹嘛?瞧你這陣勢,不把那些不臣服你的異黨清楚幹淨,你是誓不罷休咯?怎麽?打算血洗閻王殿?如果是那樣的話,本王就不得不好好管一管了!畢竟人命關天,不分江湖朝堂!”
“你……!”趙恒月被蕭齊衍激的越發氣惱,她怒視著蕭齊衍清寒肅殺但又平靜如水的眼眸,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她隻能扭身拂袖而去。
“月兒!”蕭齊衍沒起身,卻在她身後誠摯說道:“本王是不摻合江湖事,但江湖也講以德服人,你心裏應該比我這個局外人更清楚!”
“我不想跟你說這個!反正,你永遠也不會站在我這一邊!有德行的人是書中聖人、是廟堂君子,是你蕭齊衍。至於我,我就是個鼠輩,那些坐的穩的江湖盟主、宗主、閣主……哪一個是你口中的以德服人?你有你的評判標準,我有我的生存之道。隻要我不違法亂紀,咱們就各掃門前雪、井水不犯河水!”
“哼!就算你以暴製暴當上冥王,你在我的地界上,談何井水不犯河水?”蕭齊衍反問道。
“趙氏商盟在您的治下遵紀守法、誠信經商,沒有一樣逾規逾矩。非但如此,我們還為國家捐錢出力,連官府府庫的檔案都有詳實記錄。我們憑本事賺錢,犯著您什麽呢?”趙恒月很硬氣地說。
“除了我,誰會真的相信你是憑本事賺錢?你自己、你的趙氏商盟,跟我、跟瑨王府脫得開幹係嗎?在別人眼裏,你所做的事,就是代表瑨王府。我能理解你說的,但別人會認同嗎?江湖的確是強者為尊,這世道也是,但真正的強者是你這樣子嗎?你不妨想想你哥哥趙政就知道了!她會像你一樣,一刻都等不得了?!”
“好!那我問你!你倒是在等誰?!”
“爹爹、爹爹……我回來了!”趙恒月正跟蕭齊衍抬杠了,帳篷外突兀傳來蕭玉的聲音,片刻之後,蕭玉風塵仆仆、飛跑著衝了進來。
“越開越沒規矩!”趙恒月正有氣沒地方發,一見蕭玉衝進來,當即一拍桌案,嚇得蕭玉猛然一怔。
“娘……娘親,您……您怎麽……也來了!”蕭玉小聲詢問道。
“哼!我當你爹再等什麽緊要人物了,原來是特地來接你這個心肝寶貝啊!這麽多天,你跑去哪兒呢?連個信兒也不給我留,你眼裏倒還有沒有我這個娘親?!”趙恒月氣道。
“我……”蕭玉抿起嘴,不說話了。這時蕭齊衍起身,趕緊解釋道:“是我讓玉兒……”
“你閉嘴!你就這麽護著吧!你看看她未來夫君,是不是也如你這般縱容?!你這個爹怕還不知道,你這寶貝女兒前些時日敢把獅子牽到西市當狗遛,還差一點弄出人命。如果那天她的獅子真把人給吃了,我看你這個鐵麵無私、法不避親的爹,會不會親手將她明正典刑?!”
“……!”聞言,蕭齊衍震驚無比,這事他還真沒聽說,看樣子事發當天,瑨陽令臣一定是火速把事情都壓下去了,“玉兒!”蕭齊衍瞬間沉下臉,變得威嚴肅殺起來。
“爹……爹爹……您……您聽我跟您解釋……大臉貓它……不、不……我……嗯……反……反正,它……它還沒傷著人,我……我就已經把它……製服了!”蕭玉心虛不已,越解釋越慌,她瘋狂向蕭齊衍使眼色,並抬手指帳外,以暫時轉移她爹的關注點。
“回了瑨陽,你就是去北邙牢房收監三月,本王是把你寵的無法無天了!”蕭齊衍動氣了。
“嗬~那你可得提前跟那些隻認編號不管出身的獄卒打好招呼。不然人家看她年紀小,盡給她扔些發黴發臭的殘羹剩飯,你這養尊處優的掌上明珠怕是扛不住。別到時候三個月回來,被餓的人不人、鬼不鬼,連你都認不到了,可別後悔!”趙恒月說完,掀簾就準備出去。
“壞女人!”趙恒月剛出門,迎麵就見一個胡族小男孩翻身下了馬,那男孩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生的虎頭虎腦,派頭十足。
“放肆!誰是壞女人?她是你祖母!”帳中的蕭齊衍語氣嚴厲斥責一句。因為小男孩說的是外族語言,蕭齊衍回的也是外族語言,所以趙恒月壓根兒沒聽懂。她正準備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忽然那個小男孩就在一群胡族勇士的簇擁下,給趙恒月行了一個胡族的叩拜大禮。
“祖母請恕罪,我是阿貘法部頭領,我叫天之子!見到您,榮幸之至!”小男孩用生硬的中原雅言,禮貌而生疏地說道。
聽了這句話,趙恒月瞬間像是被雷劈中了,她腦子嗡一下,反應了十幾秒才兩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小男孩。
“你……你……真的是……”趙恒月眼淚忍不住掉落,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祖母……”小男孩用力掙開趙恒月,他實在不習慣一個陌生人對自己如此親昵的舉動。
“我……我這是在做夢嗎?好……好……都長這麽大了,讓……讓祖母我好好兒看看你。”趙恒月滿眼慈愛,難掩心中的疼惜之情。
阿貘法部的小男孩有些無措,他見趙恒月又要抱他,躲了兩下退閃到一邊,繼而拿出他部族頭領的威嚴,語氣嚴肅道:“此番我是應蕭國北境王的邀請,並得到大汗的支持,才到貴寶地認祖歸宗的,這並非是私事、私情,還請祖母不要做這種婦人之態!”
“他說什麽了?”趙恒月聽不懂小男孩說的語言,滿心急切回身望向蕭玉、蕭齊衍。
“嗬,我們阿貘法部的小王子嫌棄您了,說您這種場合哭哭啼啼,有失體麵!”蕭玉道。
“我這不是見到他高興壞了?”趙恒月忙不迭解釋,隨即她又嗔怪道:“你哥哥沒給他起個中原名字嗎?什麽天之子,在咱們這兒,天子才敢稱自己是天之子,這要是別人聽著了,怎麽得了?!”
“她娘親的中原名字翻譯過來叫蒼穹,他可不就是天之子?他們胡族汗王都不計較,難不成皇叔能這麽小氣?!”蕭玉不以為然。
“聽聽,你聽聽!蕭齊衍,你女兒如今這口氣……”趙恒月不免又要數落蕭齊衍把女兒已經慣的不成樣子。
“我已經跟王上陳說清楚了,王上賜了一個靖字!再加上他的輩份剛好是遠字,所以他的中原名叫蕭遠靖。王上是希望他能給蕭國和胡族帶來長遠的安定和平。”蕭齊衍波瀾不驚地說。
“可大汗並不想要長遠的安定和平,他希望我能成為胡族未來的戰神,像您之於蕭國一樣。”
“哼!他怕打錯了算盤也動錯了腦筋!你回去告訴他,為人君者,當以蒼生黎民為念。若一味窮兵黷武、濫用公器,人不滅,天亦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