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烈將軍

  滿花樓廳堂裏尖叫聲一呼百應,此起彼伏,本來還圍觀的一群姑娘瞬間個個臉色煞白,其他桌上的原本待著的客人更是紛紛坐不下去,有些開始逃了出去。


  老鴇最先反應過來,拔腿就往門口跑,拿起門前置放著的一根木棍,用力地敲在了架在正門旁的一麵鼓上。


  轟!

  老鴇一個弱女子,鼓麵也不大,這一敲的鼓聲竟然大得響徹街巷,遠遠傳出。


  裏頭吳逸也透過原身記憶知道了,這是此世獨有百姓家用來報官的“聲聞鼓”,鼓麵鼓錘都是特製的,一敲之下,隔著幾裏路都能聽見。


  盡管如此,第一次聽見這陣鼓聲時,他還是微微嚇了一跳。


  不多時,一群全副鐵甲佩著金刀的甲士已經快步行入樓中,步履齊整沉厚,震徹廳堂,吳逸桌上的一杯殘酒,也泛起數圈漣漪。


  軍容之嚴整,吳逸遠遠看來,就像一群會移動的鐵塔一般。


  “瞧,該來的來了。”聖尊站在吳逸身旁,手中玉簫不知何時起換作了一把折扇輕搖,全似事不關己,在看戲一般。


  一邊說著,她腳下一邊悄然無聲地後移。


  眾多鐵甲兵士圍住了倒地的淨色和尚與吳逸二人,將這塊地方與圍觀的眾人隔開。軍士列中走出一人,身量高壯,黑甲鋥亮,長相頗具威嚴,似是軍士中的頭領。


  “這是怎麽回事?”他冷眼直射吳逸的方向,黑須下聲若鍾鼓,氣勢洶洶。


  吳逸鳳目觀視眼前這位高大的武將,胸中一團玄氣,以之為中心蔓延出無數絲縷,沿著經絡遍布五體,和自己一樣是存神境?

  自己偷偷瞥了身旁她一眼,準備瞧她如何應對,結果一看,身邊空空如也,人早已沒了蹤影。


  而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時起就多了一個木魚。


  “剩下的就交給你啦!”聖尊俏皮的笑聲在他體內響起。


  又來這套????

  吳逸眼力過人,越過眾多士兵,卻見那姑娘叢後方一處,一道白衣倩影正對上了他的視線,回眸驕然一笑,口中輕吐一道淡白仙氣,隨即隱於眾人之後,化作無形,消失不見。


  緊接著,這口仙氣在眾人頂上漫開,被軍士隔開的一眾姑娘裏,就有一個姑娘忽然喊了出來:“殺人了!那和尚無緣無故就被他抓起來一頓好打,打得血都出來了!”


  這聲一出來,其他一眾姑娘也一齊紛紛應和,抬手指指點點,均都指著此時已經隻有一個人的吳逸方向,盡管剛剛動手的並不是吳逸,但她們仍是毫不猶豫地指向了他。


  得,明白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啥招數,但又是我背鍋。


  吳逸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長歎一口氣,對著那名武將答道:“是我幹的,他沒死隻是暈了過去,我懷疑他與妖書案有關,在這青樓裏用這木魚散播妖氣,我這才提前阻止了他。”


  “妖書案?”那黑甲武將臉色驟變,頓時轉頭望向倒地的和尚,隨即身子快步走到淨色身體前,手扒著他那張吐血的臉。


  “紫色的血……難道真是……”


  武將心中擔憂,但麵上仍不改嚴厲之色,朝吳逸問道:“你是何人?”


  吳逸聳肩微笑道:“在下是一個路過吃酒的罷了,一點微末道行,不足掛齒。”


  “路過的?”


  武將也不想追究他說得是真是假,直接便道:“妖書案事關重大,眼下又出一例,我乃金衣虎衛總旗辛力,跟我們走一趟吧,將軍有話要問。”


  “行吧。”


  吳逸輕歎一聲,便幹脆地答應了。以他之能倒也不是不能一走了之,隻是眼下妖書案又添新的麻煩,本來就打算去金光觀瞧一瞧,現在更是不能不管了。


  在黑甲武將辛力喝令下,部下用鐐銬鎖住了淨色的身子抬走,而吳逸則被八九名甲士圍在了當中,前後左右看得嚴實,一起走出了滿花樓。


  自出大道往北五十裏,便到了寶象府之城北之盡頭,眾人的目的地,兵馬司將軍府。


  如果說一州知府總覽東秦治下府州民事大政,那兵馬司將軍府,則司掌一州軍政刑律。吳逸隨著一眾甲士直行之下,而今終於看到了,入城時城頭那一片紫氣的源頭。


  一座重簷碧瓦,高牆紅柱的堂皇大宅矗立於吳逸跟前,遙遙上空的一團紫氣,在屋宅頂上,匯聚源流。


  這是他運轉鳳目才能窺見的景象。


  暈死的淨色和尚,被一隊人兵分兩路運向了大牢關押。而自己,則被辛力率部看管,在門外通報等候。


  厚重的朱漆大門打開,吳逸在眾人擠擁催促之下,踏進了門檻。


  相比於外麵街坊間的直道,吳逸眼前所見的門內直道,則是另一番景象。


  金鐵鑄就的二十幾個人像,分而排列在直道兩旁,一股金戈鐵馬的兵戈殺氣漫溢,雖無形質,卻給了吳逸一種充溢整個闊大庭院,將每個角落都擠滿的浩大壓迫感。


  如果不算陽城鐵匠鋪那位神秘鐵匠,這應該是他見過最濃烈的殺氣。


  即使有玄氣護體,但吳逸初次接觸之下還是被激得身子一顫,打了個噴嚏。


  這聲噴嚏被領軍入門的辛力聽在耳裏,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身後吳逸一眼。


  金烈將軍府的殺氣非同尋常,常人一進往往力軟筋麻,抖如篩糠,不能走動,諸位軍士也是戰場裏親隨已久的精兵,又有將軍護佑,苦練過後,也才勉強適應。


  這小子年紀輕輕,看不出有何不同之處,竟也受得住將軍府的殺氣,隻打了個噴嚏?

  將軍府內庭院深深,吳逸連過了幾重院幾重廂房,才看到一間裝潢素簡的屋子。


  “虎步三山?”


  緊閉的房門正上方掛著一塊鐵漆寫就的黑色門匾,上書“虎步三山”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好字!吳逸當然不懂書法,他隻是單純覺得這幾個字好看。


  辛力帶隊行至屋子前方一丈外,單膝跪地,俯首稟道:“啟稟將軍,有新案情來報!”


  “講!”緊閉的門內一道沉厚穩重的聲音傳出。


  “稟將軍,我等巡城時接到案報,在滿花樓抓到一起鬥毆案,到場時發現被毆打的嫖客與妖書案牽連案犯症狀一致,動手之人亦言稱為阻止其散播妖書而出手,現帶當事一人與證物前來,請將軍定奪。”辛力其聲頓挫有力,中氣十足,吳逸站在隊伍後頭,也聽得極其清晰。


  話音才落,那間房的大門無風自動,忽地打開。


  “在門外候令,等將軍傳喚!!”


  門內沒有回答,但辛力自然領會其意,起身獨自進了房中,隻留隊伍與吳逸停在門外。


  沒多久,辛力便又出現在了房中門口處,道:“帶人進來。”


  等軍士押著吳逸進門裏時,房內景象,倒是讓他稍稍驚了一下。


  好家夥!

  倒不是說這裏麵布置得多麽富麗堂皇,金銀遍地,而是風格上,多少有些出乎進來前吳逸的預想。


  這裏是將軍府,吳逸進門前原本以為,將軍所在的屋裏,就算不說排場多大,布置多麽華貴,至少也是滿牆刀兵,遍室戰利品和武具。


  可真進了屋才發現,屋裏固然寬闊,布局卻是另一番景象。


  蘭芝異草點綴,書畫掛堂,銅爐內點燃的淡煙嫋嫋,還有坐北朝南的一張紅木書桌,以及其餘屋內置放的許多層書架,無不昭示著這屋裏的書香意味。


  這與門外環境氛圍截然相反,唯一不變的,就是充塞整個將軍府的殺氣到了裏頭,依然如故。


  而當中唯一的焦點,毫無疑問,就是此時坐在書桌前的那個人。


  從感歎房間布局到注意到房中主人的真麵目,吳逸隻用了不到一瞬的時間。


  而房中之人,望之年不過五旬,一身文士青衫,頂戴黑巾,麵闊長須,手裏拿著一本書,端坐不動。


  他就是金烈將軍?

  辛力拱手拜道:“將軍,人已帶到。”


  文士打扮的將軍放下書來,抬眼望向吳逸所在之處的隊伍裏。


  吳逸鳳目運轉,一瞬間已看見了那將軍體內氤氳五體的玄氣。


  這是……


  那體內玄氣的濃鬱精純,比白蓮衣與黑山將軍都有些差距,但吳逸頭一回看見如此形狀的玄氣運轉。


  玄氣在他體內,形成了一股旋渦,旋渦風眼中,又分明地分出紅藍兩色的兩股氣流,緩慢運轉。


  由於初學《元天妙真訣》時,隨著聖尊師傅一點靈光點入,自己也大概了解了各個境界的狀況,這種分出兩色玄氣,在體內形同旋渦的,便是存神大成之後,煉出龍虎二氣,水火相濟,捉坎填離的“龍虎境”。


  龍虎境……


  將軍府頂上那股紫氣會是來源於他嗎?


  按理來說應該是,但這人體內龍虎境的玄氣卻又不像是。


  那股籠罩全城的紫氣給他的感覺更為浩大,絲毫不比黑山將軍與白蓮衣差,這將軍卻隻有龍虎境。


  將軍目光如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眾多軍士裏身量單薄的吳逸。他手成劍指一動,便讓軍士人中拿著的木魚飛到了自己桌上。他隻看了木魚一眼,便眉頭一緊,指訣翻飛,口中念念,指尖向木魚一點,吳逸鳳目看得分明,那木魚周邊裹著的妖氣瞬間被一道淡淡金光破開,表麵浮現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經文。


  經文一現,不光吳逸能看見,在場的其他士兵也盡都看在了眼裏,齊聲驚呼。


  “竟然藏在木魚上?”將軍瞥了一眼吳逸,問道:“你發現的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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