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浮生篇·畫中藏鬼
“什麽結界,我怎麽不知道?”我一本正經的否認。
老張仙一揮寬大的道袍袖子,繃著臉凶我:“你放屁!這結界就在你家上空罩著,你怎麽會不知道!”
“真不知道,在哪呢,我怎麽沒看見?”我做出無辜狀,淡定的問。
“你!”老張仙被我噎的老臉發紅:“好啊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小鬼!是捏準了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見這東西,所以才敢這般猖狂!鄉親們,我早就說過沈棺材家的這個野種是個禍害,現在大家可都瞧見了吧,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她還不肯承認,真是死鴨子嘴硬啊!禍害,禍害啊!”
“老張仙這話說的不對。”我冷漠的反駁他,“第一,你說我家有結界,可你又拿不出證據證明我家有結界,還說什麽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見結界,那照你這樣說的話,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見的東西多著呢,你用這個借口,豈不是想怎麽憑空捏造就怎麽憑空捏造?
你說有結界就有結界,你的話,大家為什麽都要相信,憑什麽,就憑你會些騙人功夫,三言兩語就能忽悠的人主動將錢包貢獻出來?你知道你這樣的人,在省城別人都是怎麽稱呼的麽?是神棍,是騙子!”
“你這個死丫頭!”
“還有,第二!”我不卑不亢的赫然打斷他:“你收了陸家與趙家的錢,兩百多萬呢,他們拿這麽多錢來找你們辦事,辦的,應該不止捉鬼這一樁吧!村裏的鄰居們都知道,陸家與趙家和我有點過節。所以這個鬼物,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某些人想鏟除我的借口,就很難說了……”
院子裏的村民們聽我這麽一說,對鬧鬼的事情更加懷疑了……
老張仙撈了撈袖子緊咬牙根,掐腰在我眼前快步徘徊,恨不能上前來掀我一巴掌,“好啊你這個死丫頭,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你了!剛才是誰來給你通風報信了?你怎麽知道趙家陸家給了我們多少錢?我告訴你,那是他們給的保命錢。我師父是什麽人都能請得動的麽!”
“你們是原告你們有理,你們說什麽,都自認為很有理!”我不緊不慢的詢問:“既然你執意說我家有結界,那你告訴我,我家這結界是幹什麽用的?平白無故的,我讓人往我自己家下結界做什麽?”
“這結界當然是用來防鬼防妖物的結界!你是怕厲鬼再來找你!”老頭子自認為很厲害的戳穿道。
此話倒是正合我心意,我輕笑笑,挑眉道:“是啊,我既然都怕鬼防鬼了,還怎麽養鬼?老張仙,你這話豈不是自相矛盾?”
“你這小女人,我……”老張仙臉色鐵青的正要對我破口大罵,其身後的他師父卻是聽不下去的用拂塵擋下了他:“休要同這小鬼做無謂的理論,這小鬼牙尖嘴利的,是在話裏設陷阱等著你呢!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機膽色,老朽佩服!”
上前一步,換了老邪道來打頭陣:“結界的事情,咱們先且不論,這葫蘆裏的幾隻小鬼,你可都認識吧!”他忽然抬手凝聚法術,在掌心幻化出了一隻大葫蘆,葫蘆裏,還隱約透出了宋連與小蝴蝶還有幾隻眼生的小鬼抱膝而坐的身影……
宋連……
他們看起來,好像暫時還沒事,隻是有些累。
葫蘆裏的宋連一抬眼,好像也看見了我。
清澈的目光裏蘊滿憂忡,朝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曉得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我,不要承認……
我捏緊了負在身後的那隻拳頭,麵不改色的勇敢對上老道士的目光,咬唇否認:“我不認識!”
老道士捧著葫蘆突然哈哈大笑,一揚手裏的拂塵,故意道:“好啊!你不認識,行,那我們就當你不認識,等回去了,我就把這幾隻小鬼給塞進煉丹爐裏煉鬼丹!這裏有隻小鬼,可是有了好幾百年的道行,拿回去煉鬼丹,一定會效果倍好!”
身後的拳頭被我攥的咯吱咯吱響,我強迫著自己冷靜,定了定神,準備迎接他們的下一次出招……
老道士將葫蘆藏進了袖子中,眯眯眼睛看向我歎息道:“看來小丫頭這回是鐵了心不肯把鬼交出來了!”想了想,又道:“好好好,那便依小丫頭所言,我可以告訴鄉親們,你家沒鬼,是老夫看走眼了,但是,你得把你家供著的那副畫像,拿出來。
你家既然沒鬼,那畫像也不是鬼,你就把那幅畫像取過來給我們大家看一眼,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吧!
明人不做暗事,咱們這回就來個當堂對質!那畫中要是沒鬼,老朽就當著滿村父老鄉親的麵,跪下給你磕頭賠禮道歉!要是有鬼……哼哼,咱們就隻有另算賬了!”
我咬住唇,牙尖用力,企圖用痛意令自己保持鎮定。
“我的東西,憑什麽給你看?”
“你若是光明磊落,還怕人查驗麽?你如今也不肯把畫像拿出來,給咱們大家看一眼,難不成,是心虛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有著四兩撥千斤的作用,村民們原本還在鄙夷嶽莎莎的目光,瞬間就轉移到了我身上,個個臉上凶神惡煞的,似就盼著他們身前這位大師對我強行出手了。
我冷哼一聲,壯著膽子抵抗道:“那畫是我家的祖傳之物,憑什麽你想看,我就要給你看?”
關於我家供著一幅古畫的這件事,現在矢口否認已經遲了,畢竟我供奉了它八年,從我爸我媽還活著的時候,就在家裏供奉著,村裏人除了陸清明與村長之外,來我家串門子見過那幅畫的其他人也不少,現在不承認,已經沒用了,說出來反而會更讓人斷定那畫裏有東西……
“你這小丫頭片子,既不肯承認自己家中養了鬼,又不願把東西拿出來,讓我們大家夥們驗驗,你這樣,讓我們大家如何相信你?口說無憑,你得拿出證據來!莫非,你是不敢?不敢把東西拿出來,因為那裏麵藏著的,就是一隻厲鬼,你怕你的陰謀詭計敗露在了青天白日下,你怕別人發現,這些年來就是你一直在禍害折幺鎮,沈白露,你也不是人,你是一隻惡貫滿盈的野鬼,就是你,一直在影響著折幺鎮的風水!害折幺鎮常被厲鬼騷擾!”一條白須拂塵猛地朝我揮了過來,老道士一臉凶光的衝我奸笑:“今天那畫,老朽,是要定了!”
我心下一緊,警惕的凝視著他:“那你就來試試!你這邪道,倒好意思汙蔑我是惡貫滿盈的野鬼!真正的仙道從不多取人財,而你卻可以為了金錢殺人害命,你比野鬼還要凶惡可怕,你做這種虧良心的事情,難道就不怕遭天譴雷劈嗎!”
“妖孽,休得口出狂言!”老道士惱火之下,一揚手中拂塵便朝我打了過來,我見狀及時側身一躲,出手主動與老道士過招,不過短短兩三招,就讓我認清了自己與他之間的功力差距有多大。
即便我已經同古畫借了不少靈力,可也僅僅隻能做到與他簡單過個兩三招,愈往後,我便愈加落下風了,加之他徒弟老張仙也默默從身後抽出了桃木劍,摩拳擦掌的準備加入進來,更讓我認識到有些事,還是得速戰速決才對!
身子一仰躲開了他一道拂塵襲擊,我故意近了他的身,拚盡全力的與他奮力一搏時,手撈過他寬大的道袍袖子,蓄了全身的仙氣靈力,將他藏在袖子裏的葫蘆給引了出來。
葫蘆落進了手裏,我又一個躲閃旋身,黑色大衣遮擋住了老道士的視線,抽出全身靈力,為那隻葫蘆罩上了一層銀色的仙罩,揮手再將葫蘆往天空中一送,那團熠熠生輝的仙罩便立時護著葫蘆往遠方飛了去——
“葫蘆!”老道士猛地察覺到東西沒了,陡然目中一厲,憤恨的一掌拍在了我背上:“賤人!竟然敢算計我!”
我脊梁骨上瞬間錐心刺骨的疼,全身靈力被用光後,身子也變得愈發虛弱了,他一掌拍來,我根本無力抵抗,腿上一軟,就摔倒在了地上……
嗓子眼裏有血欲要往外湧,我皺眉忍著強烈的幹嘔感,用口水把那股子猩熱強壓了下去。
他還要施法攔下飛出去的葫蘆,指尖一團黑氣纏上了包裹著葫蘆的那層仙罩,手上用力把葫蘆往回拉,可便在葫蘆被他拉的左右搖晃時,虛空裏又突然多出了一道紫紅色的花瓣形態法力,那法力強行衝散了老道士的靈力,收回時,還不忘把那隻仙罩包裹的葫蘆也給捎帶著收了去……
葫蘆被別人拿走了!
不曉得出手相助的那個人究竟是敵是友……宋連他們落進那人的手裏,可千萬不能有事……
“你們還有同黨!”被那道突然出現的靈力衝退好幾步的老道士不甘心一甩拂塵,回過頭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質問我是不是還有幫手……
我狼狽的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來,故意朝他咧嘴一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麽,你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道士,竟然能對我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下手,可真是無恥的!怎麽?打了我以後,還想再往我身上潑髒水?你這樣,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所謂,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你說我有同黨,那你說,我的同黨是誰?說不出來,就是你在汙蔑我!”
反正剛才那一幕凡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也沒有村民瞧到我把宋連放走了,別人隻能看見,他把我打倒在地了……
他又何嚐不曉得這一點,拎著拂塵被我氣的雙眼翻紅,額角青筋凸現,咬牙切齒的怒聲喚道:“徒兒!”
手裏已經握好桃木劍的老張仙立馬應聲上前:“師父!”
“去!帶人去屋裏搜!一定要把畫給為師搜出來!”老道士火冒三丈。
老張仙早就躍躍欲試了,聽他這麽一吩咐,趕緊高興的答應:“好!徒弟這就去好好搜一搜她的這棟屋子!”
說完,還招呼了幾個大老爺們一道前去。
“等等!”我繼續擋在他們麵前阻攔:“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你滾一邊去!”老張仙猛地往我肩上一推,又把我再次推倒在地……
我半躺在地上揉著被摔疼的腰,擰緊眉頭不甘心的衝著他們背影威脅:“你今日膽敢損壞我屋內一樣東西,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你們這是在犯法,我要告你們!”
害怕我從地上爬起來再追,老道士一個眼神遞給身後的看熱鬧大娘們:“快去摁住她!”
我才剛站起身,黑色大衣上的灰白塵土都沒來得及拍一下,就被幾名長得又壯又胖的大媽給從後壓住了膀子:“別動!死丫頭你再反抗我掐你了!都是因為你,咱們折幺鎮才被害成這樣的!等那東西找出來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哎呦他七嬸子,你先別這樣,這丫頭好歹還年輕……就算做錯事,知錯能改就行了,你鬆些,這事情不是還沒下結論嗎?咱們的爹娘當年誰沒用過她爸親手製的棺材,咱們可欠著她家的棺材債,不能對她太狠了,不然虧心呐!”
“放屁!虧心的是她才對!要是她家供著的那幅畫裏真沒鬼,她怎麽不敢把畫交出來!她明顯就是做賊心虛!”
胖高個頭的女人說完,還不忘繼續將我的膀子抓緊些。
左右胳膊被人控製住了,我也不敢再亂掙紮,畢竟這幾個老女人的力氣是真的大……
咬著唇對上嶽莎莎那雙高傲得意的目光,我不禁嘲諷冷笑。
“噯?你還敢對我冷笑!你看我今天不撕爛你的臉!”嶽莎莎一副瘋狗亂咬人模樣,踩著小高跟就扭腰擺胯的往我這邊疾步走來,泄憤似的一巴掌就蓋在了我的臉上……我被人押著雙臂根本無法反抗,她一巴掌落下,我覺得臉頰頓時又痛又麻……許是抓住了我被人控製著,根本騰不出手來和她對打這一點,她便更加囂張的甩起胳膊還要來打我第二掌。
隻可惜這一回,卻有人比我先一步被惹惱了……
本來還在對我放狠話的胖女人突然鬆開了我,趕在嶽莎莎巴掌落下來前,一腳把嶽莎莎踹倒在地。
“死女人你找死啊!誰讓你打她的!”
嶽莎莎倒在地上捂著被踹到的小腹,擰眉忍了許久的疼,才淚眼蒙蒙的再昂頭向胖女人訴苦:“大娘,我這是在為民除害啊,你幹嘛還要保護她,她都養小鬼害人了……”
胖女人橫眉倒豎,眼裏冒火開口凶她:“她就算再不好,也是我們折幺鎮的人!她幹壞事有我們收拾她,輪不到你這個小三來插手!老娘平時最恨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了,你剛才哪隻手打她的?說!老娘今天非剁了你那隻髒手!”
“這年頭外麵的娼婦都敢來原配家裏打人了,真是沒法沒天了!她大娘二娘,打,今天咱們就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賤人!”
幾位年輕些的婦人們一拍即合,隨即就當著我的麵,將她不論頭尾的拳打腳踢了一通……
那混亂場麵一直持續到嶽莎莎被打的受不了了,哭著爬到老道士的腳下扯著老道士的道袍求救,老道士配合的一聲嗬斥後,才算是完。
外麵的鬧劇才結束,老張仙就帶著村裏的幾個男人從樓上房間跑了下來,一路著急來到老道士的麵前,氣喘籲籲的匯報情況:“師父,都搜了,根本沒找到那副畫!隻找到了這個……”
老張仙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幅白旻曾經寫下的字,送給了那邪道看,邪道瞟了一眼紙上的字跡,立馬便猜到了白旻已經不在家裏了,目光凶狠的投向我,一把抓住那幅字,用力朝我扔了過來:“畫呢!這次你還想怎麽狡辯!你把畫藏哪裏去了!交出來!”
我不屑的扭頭嗤笑:“你問我,我就必須得告訴你麽?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家的傳家寶,我想藏哪就藏哪,關你屁事!憑什麽交給你!”
“你!”老道士氣的手裏拂塵發抖,抬手指著我衝眾人嚷嚷:“鄉親們,看看、看看!這個野鬼投胎的死丫頭到現在還是不肯把那隻鬼交出來!大家都信了吧,信了吧!”
不等別人多說,我便高聲接上道:“那幅畫幾個月前我走的急,把它擱在省城的家了,我壓根就沒把它帶回來!嶽莎莎,你口口聲聲說看見我家有鬼,現在可好,你們搜也搜了,問也問了,你們找不到東西,找不到我養小鬼的證據,就說是我把畫藏起來了,你們這話,可說的沒理!”
“我、我……”嶽莎莎捂著被打腫的臉語塞。
群眾們也都麵麵相覷,一時半會不曉得到底該聽誰的為好了。
老張仙和那個邪道自然是不會相信我的話,老道士拎著拂塵鎖眉想了想,倏然想到了主意,露出了奸笑:“你不說實話,哼,老朽照樣有法子整治你!”隨即向身後的村民們拱拱手,胸有成竹道:“鄉親們,煩請鄉親們再給老朽三天時間,讓老朽將這個小丫頭帶回去驅驅煞氣,三天之內,老朽定能將這小丫頭供養的那隻惡鬼給逼出來,還折幺鎮老百姓一個太平!”
“你要把這沈家丫頭帶回去?”有老人家猶豫問道:“你不會要對這小丫頭下狠手吧!大師,我們相信你才請你來捉鬼,你可不能沒捉到鬼,反而還要帶個人走啊!這丫頭好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大師你就算歲數比她爹還大,我們也不放心你把她一個小姑娘帶到咱們看不見的地方待三天,你這樣,豈不是算非法囚禁?”
老爺爺說罷,旁邊的一小媳婦又趕著插嘴:“哎呦,張家爺爺你想哪裏去了?大師不是說了麽,隻是把沈家姑娘帶回去驅驅煞氣,順便把那隻惡鬼給逼出來!大師是修道之人,怎麽會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大師這也是為了沈家姑娘好,為了咱們折幺鎮的老百姓好,你怎麽能……把大師想的這麽齷齪呢!”
“對啊對啊,老張頭你多慮了,大師是咱們折幺鎮裏最德高望重的仙師!沈家姑娘和他在一起,怎麽會有事呢!況且,隻需要三天就能見分曉,到時候她到底養沒養鬼,咱們心裏頭不就有數了麽?”
“哼,你心裏頭是有數了,那這孩子呢!把她帶回去關三天,你想嚇死她嗎?她爸媽還活著的時候,我可是聽他們說過,這孩子打小就心髒不好,有心髒病,當年老趙家那個混蛋兒子帶著同村的孩子去嚇唬她,可把她心髒病都嚇犯病過一次!那會子沈棺材可是找喬家老爺子給她紮了十幾針,才把她紮醒神的,這要是現在再鬧一回,把這孩子給嚇出個好歹了,到時候鬧出人命,咱們大家都是殺人犯!”
“劉姐啊,就你最喜歡誇大其詞!哪有這麽嚴重!”
“對啊,當初咱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也沒見這麽嬌氣。”
見眾人意見不統一,老道士又開始打起了感情牌:“諸位!諸位鄉親稍安勿躁。聽老朽說,老朽呢,已經在這折幺鎮生活了很多年了,老朽的人品,各位可見何時出過差錯?
老朽願意用老朽的一世名聲發誓,老朽把這丫頭帶回去,隻是為了引出她身後的那隻厲鬼,絕不會傷害她半分!老朽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家的安穩啊!
這丫頭生下來就邪性不改,克死了自己的爹媽,又屢屢和鬼魂接觸,大家不覺得,一靠近這丫頭,就渾身冷嗖嗖的嗎?這丫頭身上陰氣重,讓老朽帶回去,為她做法驅煞,對她自己也是件好事。
還是先頭那個承諾,若是這次找不到鬼,老朽就下跪給這位姑娘磕頭賠禮道歉!諸位鄉親,便在此做個見證吧!”
一段話說的諸人又開始動搖了,有人驚呼:“看大師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咱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大師說的對,帶回去做法驅驅煞,對咱們大家都好……”
“是啊是啊,大師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名聲在外了,他捉鬼捉妖很厲害的,以前幫人捉鬼看風水從來沒出過錯,這次肯定是那沈家的死丫頭故意掩護著那隻厲鬼,厲鬼一天不除,咱們的心,就一天慌得很呐!”
“現在是趙家陸家,以後說不準,就輪到咱們家了,還是讓他帶走安全點……”
“大師,我們都同意了!這女娃子,你就帶走吧!”
“大師一定要把那隻厲鬼給拎出來消滅掉啊!”
“咱們整個村的人,性命可都在大師您的手裏攥著了!”
眼見著村裏人的想法都一致了,我不禁低頭苦笑。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當危險來臨的時候,每個人心裏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根本不會在乎被推出來的那名所謂的罪魁禍首,是否無辜……
這就是人世間的世風日下,人情涼薄啊!
“不行!我不同意!”關鍵時刻還是村長他老人家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擠到了眾人眼前,出麵主持大局:“我看你們可都是豬油蒙了心了!沈家小姑娘年紀這麽小,你讓老張仙他們把她帶回去關三天?你們還是人嗎?
要真是在算命的家裏關三天,這孩子有命出來也會變成瘋子!你們怎麽能這麽狠心呢,你們自己也有兒女,將心比心,你們的兒女要是被人這麽對待,你們會不會肝腸寸斷!老沈家世代單傳,傳到小白露這一代,已經沒人了!咱們和老沈家沒仇,咱們不能這麽害人家!
小白露是老沈家最後一個血脈了,雖然不是親生的,可在沈家夫婦的心裏,白露就是他們的親閨女,咱們在他們死後這樣做,豈不是讓他沈家一門子斷子絕孫了!捉鬼歸捉鬼,這人,你們誰都別想帶走!”
“哎呦喂村長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知道你以前和沈棺材兩口子交情好,可你也不能這麽偏袒這沈白露,不顧咱們全村人的安全呀!”一婦人扭著腰肢陰陽怪氣道。
續有一老太太也附和著:“是啊!交情再好,也不能不拿我們整村人的命當回事呐!再說,村長你以前不也為了自個兒家的閨女,對沈家丫頭做過虧心事嘛……現在還說我們害他沈家斷子絕孫……”
“我、我之前的確對不起老沈家,我認!但正因為這樣,我才比你們任何人都了解小白露!當初我老糊塗了,聽信了你們這群人的建議,讓小白露去給我的小荷擋災,用小白露頂替小荷上花轎,把人家一個清白姑娘,送上了我女婿的花轎……
要不是這丫頭命大,那晚上早就死在外麵了!我們一家這麽待她,她該是恨我們的,換做旁人,恐怕早就恨不得將我這把老骨頭給千刀萬剮了。可她沒有,老巫告訴我和小荷父女倆,要是小白露大難不死回來了,那她就有法子救我女兒……
那天,我知道了她不但回來了,還去我家了,我就帶著小荷抱著一命換一命的念頭,求她救命,可我沒想到,她不但沒有為難我們父女,還大度的救了我閨女,從頭至尾,就是連半句狠話都沒有說過。
你們自己說說,你們這些人,當初誰沒有參與到送親的事情裏!小白露回來以後對你們有過一句怨言了嗎!趙家和陸家與這孩子的矛盾,說到底還是那些老東西仗勢欺人,趙家那混小子欺負小白露多少回了,你們自己心裏沒數麽!
還有陸家那小子,在外沒個正形,把外麵的女人都領回家了,現在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又來小白露這裏尋釁滋事,就憑這個眼裏隻有錢的老張頭和這個一臉凶相的大師三言兩語的幾句沒影話,你們就定小白露的罪啊!你們也太混賬了!”
村長的激憤言語刮得老張仙臉上沒光,老張仙心虛的低頭爭辯:“哎村長你這話可就難聽了,什麽叫做我眼裏隻有錢,我師父一臉凶相,你可別忘記了,你娘當年可是我師父救的。”
村長雙手背後皺著眉嫌棄:“你得得得!得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咱倆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就你的那些小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平日裏不遇見錢,還是個正兒八經的人,一瞧見鈔票,眼睛都直了,什麽事都能幹出來!
還有我老娘當年是遇見狐仙了,你師父要是不橫插一腳,我家門口天天都有狐狸送雞呢!後來倒好,你師父跑過去對我老爹一頓恐嚇,不顧我老娘的阻攔把狐狸殺了,最後狐狸皮還哄著我家老頭子自己掏錢買下了,你們師徒倆都是一路貨色,用文化人的話,就是一個山上的臭屁黃鼬!”
“我、老陶,你這可是在拿全村人的安全開玩笑啊我告訴你,趕明兒誰家要是死人了,咱們這些人可饒不了你!”老張仙被村長直言羞的臉發紅,村長昂頭蔑視他:“呸!老子當了二十年的村長了,老子做村長的這些年裏,你們家家戶戶都住著什麽樣的人,老子就沒看走眼過!老子這回還偏不信邪了,老子就想看看小白露怎麽害人!來來來,要是真要害死人,就衝我來!”
難得村長這麽仗義,我趁著旁邊的女人們無暇顧及我,收回胳膊擦了擦唇角,諷刺一笑道:“陶大叔,這我可不敢保證您的安全啊,這位大師手底下可收了不少鬼魂呢,他要是用邪術把鬼放出來害人,最後嫁禍給我,我可是避之不及,有口難辯啊!”
村民們經了這一通唇槍舌戰後,想把我交給邪道的決心又動搖了。
“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咋辦呢,他們都有理。”
“聽老張仙的吧,可是人家沈丫頭家裏,的確沒搜出來鬼。聽村長的吧,趙家與陸家被鬼纏身的事情,又都是真的,而且中午人家大師的確在陸家小夥子家裏收了幾隻小鬼,這咱們可都是親眼所見啊!”
“這可怎麽辦才好,走走不得,留也留不得……耗了這麽大的功夫,最後倒像是個無頭懸案!”
老道士挎著拂塵倒也不著急,捋捋胡子冷哼道:“總之,該說的老朽都說了,是執意念舊情,還是要保命,大家夥自己選!老朽敢斷定,這丫頭的身後,一定藏著一隻大鬼,能讓折幺鎮血流成河的大鬼!”
眾人又是一哆嗦!
大鬼……嗬,但凡白旻沒有被青珂那個狠女人下蛇毒,傷到肺腑不能輕易運功,這會子他一定早就被白旻打趴在地哭的嗷嗷叫了!
血流成河,他可真會編!
陸家的老人終於也耐不住性子的站出來了,陸清明他嬸子怒氣填胸的堅決道:“反正不管怎麽樣,一定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死丫頭了!就是因為她,咱家清明才被害的險些丟了命。村長你今日就是把天給說破,我們也不會依你,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捉鬼,是一定要捉,必須捉!”
他叔公也拄著拐棍老氣橫秋的字字鏗鏘道:“說得對,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家清明不能白白遭這個罪!不管她沈家丫頭現在養鬼有沒有害別人,她在家裏養小鬼,就是個長遠的禍患!
你們誰能保證,她以後就不縱鬼害別人了?況且,現在畫沒有搜出來,或許是像這丫頭自己說的那樣,畫留在省城,一直沒帶回來,也或許,是她真的做賊心虛,把畫藏起來了!
現在派人去省城確認結果,也不切合實際,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把沈家丫頭交給大師處置,大師不是說了麽,隻需要三天,這丫頭要真是清白的,那又如何撐不了三天!
但,考慮到村長與部分鄰居的擔憂也是在理的,不如咱們想個折中的法子,既能讓沈家丫頭不被大師單獨帶走,又能逼迫那鬼現身。這樣的話,大家應該就全都沒意見了吧!”
既能不讓我被人單獨帶走,又能把鬼逼現身……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一院子的村民覺得在理,不多時就紛紛點頭……
老張仙躊躇道:“可論到底,誰又能想出這個折中的法子呢!”
此刻先前那位押著我的胖女人突然睿智的發言了:“我倒是有個主意!村裏早先幾年祭祀留的場子現在還在,沈家丫頭就別帶大師家裏去了!直接拉出去綁在祭祀場子的木架上吧!那裏見日見月的,有什麽動靜旁邊的幾戶人家抬頭就能看見,與其瞧不見她擔心,不如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綁上三天,這期間,咱們也不耽擱大師作法,大師要是來往不方便,就住老張仙家裏!實在不行住俺男人家裏!正好俺家就在祭祀場旁邊,出門繞兩個彎就到了!”
能想出這個法子來幫襯我,倒也不容易。雖然丟臉了些,但是她好歹保住了我的命……
胖女人繼續慢悠悠道:“還是老話,三天為期,三天內能逼出來那鬼,咱們另說,三天內要是大師你還沒能捉到什麽鬼,那就把這女娃子放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折騰,村長的話比你們趙家陸家的在理,老陸家的,我知道你們現在報仇心切,可是也別忘了整整你家門風,看看你家現在都成什麽樣了,小三上門,還吆五喝六的,我要是你就不來摻和這事,真丟人!捉鬼捉鬼,倒是把自家小輩的醃臢事都給抖出來了!”
陸清明嬸子被胖女人羞的老臉一陣通紅,陸清明的叔公拄著拐杖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消停許久,才有氣沒處撒的不甘心道了句:“我沒意見!”
其餘的村民們也都沉默了,皆無人再發言。
老張仙與老道士杵在前頭不說話。
隻有村長猶豫道:“還是不成!大冬天的,你們把這孩子綁到木架子上過三天,你們想把這孩子凍死麽!咱們忌諱的是鬼,不是這個無辜的孩子!”
老張仙不以為然道:“陶老頭,我和我師父都已經退步了,你別蹬鼻子上臉啊!三天已經夠短了!”
村長冷冷剜了他一眼:“老東西,我把你綁在架子上三天三夜,看你能不能受得住!”
“你!”
胖女人代表性的出聲打斷:“村長說的也對,現在這個天氣,一個小女孩綁在架子上三天三夜的確會出事。這時間確實該縮減!”
老道士眯眯眼,壓著怒火問道:“那村長想綁幾天?”
村長正直道:“一天一夜就夠了,明天這個時候,就放了她!”
“不行!”老張仙一口駁回,堅決道:“一天一夜我們怎麽能逼出來那隻鬼!”
村長道:“一個女孩子被你綁一天一夜已經是很吃苦頭了,至於你們能不能把鬼逼出來,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總之明晚上你們要是再不放人,我就打電話報警說你們綁架人家小姑娘!”
“陶老頭你!”老張仙還要過來同村長吵,卻被老道士拎著拂塵給擋了下來,老道士冷哼一聲,挑挑花白的眉頭,妥協道:“一天一夜就一天一夜!但是老朽也有條件,那就是這一天一夜內不管老朽如何對她施展法術,你們任何人,都不許阻攔!”
一換一,真公平。這個老狐狸真的是一點便宜都不容別人占!
村長冷著臉欲言又止,思紂了好長一段時間,約莫是掂清了事之輕重,便咬牙答應了:“好!咱們說話算話!”
老道士的眼裏終於露出了得逞後的狡黠得意光芒,挎著拂塵,恭敬的朝村長俯身揖手:“那便,多謝村長行方便了。”
眾人見村長與老道士說法達成一致了,便也沒有他言了,個個都重新將目標落回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