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大禹國·定情之物
解釋……
我僵在了原地,一時晃了神。
他亦起身,走了過來,儒雅斯文的緩緩道:“五年前,我母親病重,郎中說,若用招搖山下的淩虛草為藥引,或可再為她老人家續上兩三年壽元。我為了讓母親好起來,便孤身出了潁州,前往招搖山采取淩虛草。路上無意撞見了一名被毒蛇咬傷的小姑娘,我便想著,救人性命乃是件大功德,我母親又身患重病,彼時對她施以援手,就當做是給母親積福積德了。所以,我就用內力為那姑娘逼出了體內的蛇毒,順道將那姑娘安置在了一處洞穴中,給她熬了藥,敷了傷。”
陌生的溫度貼上了我的指尖,他撈過我的手握在掌心,耐心往下道:“我與她的前緣,僅止於此。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都快忘記這麽一個人了。早前她被你罰跪,我並非特意趕去看望……我說我是路過,辰兒相信麽?”
路過……我黑了臉,偏頭望他:“你還能找個更敷衍點的理由麽?路過,順便給她撐個傘,遮個雨?”
他鳳眸清澈的義正言辭道:“雖然說出來,辰兒可能會不相信……但這便是事實。”
我捏著手裏的風車低頭失落:“事實就是,你擔心她,心疼她。事實就是,你也挺討厭我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的。”心情壓抑的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想過,你我才剛認識,我就這樣親近你,你肯定會覺得我莫名其妙,舉止輕浮……但,我忍不住。我一瞧見你,就很開心,很想靠近。我曉得你根本不信什麽夢中神仙,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算了,我現在明白了,起初是我太心急,太想去接近你了,才會嚇到你,不僅沒能讓你接受我,反而還令你對我心生厭惡,適得其反……有些事,還是得循序漸進為好。以後,我會盡量同你保持距離的,你想怎樣,都好……我不強求。”
“誰說我討厭你了?”他倏然好笑出聲,握緊了我的手溫潤如玉道:“隻是為她撐了傘,你便吃醋成這樣,你是想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我不高興的昂頭同他理論:“你別騙我了,我都聽的一清二楚,化霖說,你覺得照顧我很累。化霖還說,我從小就嬌生慣養,是泡在蜜罐子裏養大的,不像她……”
哽了嗓音,我難過道:“是啊,我們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怎麽會一樣呢!我自剛滿月就被送到山上寺廟,離開了親生父母,我娘沒了的那年,我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家原來是那麽富麗堂皇,美輪美奐。我在外野了十幾年,長得半大的時候,我爹才想起來接我回家。
而她呢,她一出生就被選定為祭司閣下一任祭司長,被趙丞相悉心嗬護著長大,十歲時就被送入宮中祭司閣教養,錦衣玉食,好酒好肉的伺候著,她如今還來和我比慘……我要是被泡在蜜罐子裏養大的,那她豈不是被埋在糖霜裏養大的!這年頭真是怪人特別多,比完富貴,還要比命苦……”
“這些,我都知道。”他抬起玉指,為我抹平了眉頭,朗若清風明月的柔柔道:“你的身世,我比她清楚。那些話,是她說的,絕非我的心意。我若討厭你,還會縱著你裝暈留在我身邊麽?”
我咬唇賭氣:“我是帝公主啊!你既早就猜出我身份了,肯定是不好出口趕我,害怕得罪我,才勉強控製住了自己心底對我的厭惡,委屈自個兒與我同路……我這麽一個冷血無情,沒有人性,又刁蠻囂張的公主,你肯定是多與我待一刻鍾都受不了!”
他沒良心的沉笑出聲,不等我再多說,便伸出手臂將我攏入了懷中。
我一僵,心底瞬間潮海洶湧。
他摟住我,拍了拍我的背,輕輕道:“辰兒的想象力著實豐富。不過,想象中的,都是不可能會發生的。我沒有討厭你,冷血無情、沒有人性、刁蠻任性這些詞,也同你一點邊都沾不上。臣怎麽會討厭公主呢,臣心喜,都來不及。”
心喜?耳尖與臉頰有些發燙了,我愣在他的懷中心跳愈快,有點緊張的生吞了口口水。
“別人口中的話,都隻不過是她以為而已。臣若真的對公主有一分的厭惡,還會這樣哄著公主,陪著公主麽?隻一無關緊要的外人罷了,辰兒不必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在為兄這裏,沒有人比辰兒更重要。”
箍緊了我的肩膀,他附在我耳畔溫言細語的道:“辰兒不是說過麽,我長得像辰兒夢中的神仙。或許,我的出現就是為了與辰兒相逢。辰兒這便要與我保持距離了?那豈不是讓旁人,目的得逞了?”
“目的得逞……”我心神惶惶的僵在他暖意縱橫的懷抱裏,下頜倚在他的肩上,一時間竟不曉得,該如何同他爭論為好了……
是啊,他若真的討厭我,大可不必這樣親近我。更不必……答應要和我嚐試著相處,嚐試著彼此了解……
可化霖她,早前言語,字裏行間都透著對他的濃濃歡喜。
他要是真將她視作無關緊要的外人,又怎會親自過去冒雨給她撐傘……
想到此處,我不由靈識清明了些。
倚在他的肩頭悶悶不樂,我依舊沒能高興得起來,隻軟著聲在他耳邊喃喃嘀咕了句:“怎能算是旁人呢,那可是你的心頭寶。白天裏那麽重的風雨,你都陪她一起度過了……好在我隻是罰她跪一日,若是我再冷漠無情些,罰她跪個三天三夜,那你老人家豈不是也要陪她一起在雨地裏站個三天三夜。
我若離你遠了,不就正好遂了你們的心願……她說的也有道理,我是帝女,你即便不想搭理我,也要看在我這重尊貴身份上,對我禮貌三分……送我來臨熙城,不過是出於君臣道義,看在皇帝陛下是我哥哥的份上,才好心相助一把……
如果我不是帝女,如果皇帝不是我哥哥,你或許,最多隻會善心大發,將我送到臨熙城的城門外,根本不會陪我一起進臨熙城,不會陪我一起在臨熙城住下……更不會擔憂,我會不會又被刺客截住。我於你而言,終究不過是個陌生人。化霖於你,是故人重逢,我於你,卻是萍水相逢。”
“隻要你願意,我們也可以是故人重逢。”他的手掌摁在我的脊背上,言語深切的回應我。“隻要你想,我們之間,可以是任何關係。”
“任何關係?”我哽了哽,不敢相信的癡癡問:“我們之間,除了兄妹,除了萍水相逢,還可以有別的關係麽?”
溫熱的吐息輕輕拂過我的耳根,染紅了我的脖頸,他微微偏過頭看我,和聲溫淺的認同:“當然,我不是說過麽,隻要你想。”
“我想……”他這莫非是在暗戳戳的告訴我,他其實,也是歡喜我的?被他攏進懷的身子顫了下,我洶湧的心緒久久難以回歸平靜——半晌,我才也默默抬起雙臂,摟住了他的腰:“神仙哥哥,我其實沒想過,一定要占有你。我隻是、隻是太忘不了曾經……是夢也好,是真正有前緣也罷,你既出現了,我定不相負。
多年前我便暗暗立過誓言,此生若不相逢則罷,若相逢,便是千山萬水,刀山火海,我也願向你奔赴而去……隻是,此刻我才發現,少時執念,竟是想的這般簡單。
算準了你會眉眼如初的出現在我眼前,算準了你掌心的溫度不會因歲月流逝而消減半分,卻獨獨沒將你會心悅上別人的可能算進其中。我是喜歡你,打從第一眼相逢便喜歡,可今日見到你在雨中為化霖撐傘……我開始擔憂,你若更喜歡別人,我該如何,是大度成全,還是狠心做那棒打鴛鴦,鳩占鵲巢的惡毒公主。
棒打鴛鴦強搶了你縱然是好,可那樣,你會難受的。沒有靈魂的三哥,還是我的神仙哥哥麽……也許,我可以將這場緣分當做是老天爺的一個玩笑,當做,是它在我少不更事時,給了我一個旖旎美好的希望,如今隻是又親手捏碎了這個希望而已……所以你若想轉身,我絕不會死纏爛打。三哥,這世上有太多人都活的身不由己,我想讓你活的輕鬆些,我想讓你,做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哪怕,成全我的代價,是委屈你自個兒?”他靠在我耳邊,刻意輕了聲,用著充滿誘惑力的勾人磁音問。
我靜靜靠在他的肩上,闔了雙目,故作平淡:“人生嘛,終歸是有得有失。化霖她羨慕我,卻也沒錯。我雖少時過的渾噩狼狽了些,可我現在已經是整個大禹國身份地位最貴重尊崇的女子了,國公主,帝女,多麽風光鮮麗的身份,舉國百姓都將我視作神女轉世,祥瑞化身,滿朝文武都對我敬畏有加,關愛有加。我還有個總為我遮風擋雨,恨不得將大禹國內最好的東西全都送給我的親哥哥……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便宜,都被我一人占了去,若要丟失些什麽,也是理所應當……
委屈自個兒算不上,隻要我在意的人過的好,我就了無遺憾了。三哥,趁著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雖說我現在這會子將一切都看開了,可我也不確定,以後日久天長,感情深了,我會不會改變主意。如果結局注定要以不圓滿收尾,那我寧願讓這個故事從未開始過。”
“可我卻覺得,上天既然給故事添了個美好的開端,那必然是有心要成全這個故事圓滿。”他聽罷我的話,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如果我說,這個故事,從頭至尾,我都是奔著圓滿去的,辰兒心裏會不會好受些?”
圓滿……奔著圓滿?
我驚訝的從他溫暖的懷抱裏出來,呆呆的昂頭傻瞧他:“三哥……”
他淡淡一笑,便令三千星辰黯然失色。
“送上門來的夫人,我還能讓她跑了不成?”不曉得從哪兒摸出來了一隻泛著五色之光的水玉項鏈,他繞到我身後去,親自給我戴在了脖子上:“此乃太虛山特有的五色水玉,我特意留給你的,這項鏈還有個名字,叫,勿忘。勿忘春刹好,勿忘心上人。”
“勿忘?”我低頭仔細看那條做工精致的項鏈,項鏈的每顆珠子都溢著晶瑩的流光,珠串下還掛著一枚小小的並蒂花項墜。
水玉原本不是什麽頂稀奇的物件,我皇兄的寢宮裏便擺了無數套水玉雕刻而成的欣賞品,似這種亮晶晶的水玉珠子,我一年能收上千顆,從最普通的白色水玉,到水玉之王橘紅水玉,這些物件我都是玩膩了早就不玩了,對它們一丁點兒興趣都沒有了……可我自詡早就將天下珠寶看個遍,早就將天下水玉玩個遍,卻獨獨沒見過這種能散發五色光澤的水玉……
水玉色本就單一,能得雙色水玉,便已是祖宗十八代顯靈了。
五色水玉,我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我以為水玉之魁首,乃是三色。
卻豈料,我竟在有生之年裏,親眼見到五色水玉……更沒料到,水玉之絕,本為無色。無色,卻又能映照出柔和五色……不用腦子都能猜出來,這水玉絕對價格不菲!
況,世間似這種品級的頂尖玉器,其價值早已不是用銀錢能衡量的了!
“三哥,這太貴重了。”我著急想將它取下來,三哥卻握住了我解項鏈的那隻手,溫雅和煦道:“別動,這是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腦子裏轟的一聲,就亂了。
他,這是打算來真的了?
“嗯,作為交換,我也得從你身上取下一件寶物,當做你還禮了。”
“啊?”
我身上,好像沒有攜帶什麽值錢的玩意兒。
“你手腕上的那隻墨玉鐲子不錯。”他趁著我思緒大亂,已然自個兒挑選好了目標。
我怔怔的抬起右手,將那枚素雅的墨玉鐲子送給他看:“你,確定要這個?”
他輕嗯。
我為難道:“三哥你的眼光,這麽毒麽?我這渾身上下最不值錢的,就是這枚鐲子……這還是我十三歲那年過生辰的時候,我二師父帶我去山下小鎮砸金蛋砸來的……墨玉料子常見,市價原本就低,這鐲子做的也不是很精致,即便放到大街玉器鋪上賣,也頂多隻值四五十兩……你用五色水玉項鏈這種無價之寶,來換這枚最不值錢的玉鐲,豈不是血虧?”
“定情信物又不是用來估價的,重在其意義,並非其本身。”他低眸瞧著我腕上掛的那隻素雅鐲子,眉眼含笑道:“何況,你既覺得這鐲子不值錢,又為何要戴在手上這麽多年月,這鐲子於你,定然意義不一般。”
“稱不上不一般吧,隻是覺得,成了帝女以後,每天穿金戴銀,錦衣玉帶的,我都看煩了。這隻鐲子挺質樸的,比較搭衣裳,無論是朝服公主華服,還是便裝,戴著都不顯突兀。平庸,卻又不顯窮酸,收斂光芒,卻又不黯然失色……總是有一些優點的。更重要的是,戴久了,習慣了,猛一摘下來,會很不適應。”我晃了晃手上的鐲子輕聲道。
他目露滿意的握住了我那隻手腕,繼續對我的鐲子下心思:“那就更要選這枚鐲子做交換了,好歹,它也跟了你五年。”
說來也是……除了這隻鐲子,我這一身的金銀珠飾,每一件摘下來雖都是價格不菲,但再珍貴的珠寶,再不菲的價格,都抵不過五年的相伴,五年的回憶……
“你要,便給你。”我想清楚了,把鐲子褪了下來,送給了他。
墨玉鐲子放進他的掌心,他欣然接下,端詳一陣,神情滿足的將鐲子收進了廣袖中。
“我與化霖,以前沒關係,以後,更不會有關係。”他突然便將話題轉回了正道上,執起了我的一隻手,攥進掌心的溫暖裏。“不管你我之前有沒有緣分,從此刻起,你我就正式的有了。辰兒,我年長你五歲,不知你可嫌棄?”
“五歲……”腦子空白了一下,但下一瞬反應過來後,我便趕緊搖頭:“當然不!僅五歲而已,便是十五歲,二十五歲,我也不嫌棄。”
他眸眼溫柔道:“我可能,會比你先老一步。”
“我不嫌棄的,我們都是凡人,你老的時候,我也會老。”我目光真摯的同他道。
他想了想,又說:“我隻是個侯府六品小官,身份卑微,恐是配不上帝女殿下。”
“無礙的。”我突然撲進了他的懷裏,雙臂緊緊扣住他的腰,下定決心道:“隻要你在身邊,什麽都不重要。”
“那你,還生氣麽?”他也收我入懷,小聲詢問著。
我靠在他胸膛上癟癟嘴:“不生氣了,我好了,一點兒也不氣你了。”
他欣然勾唇,“你不喜歡我與旁的女子走得太近,以後我會多留心的。不過,辰兒也得答應我,若以後再逢上這種情況,你要立馬來尋我算賬,你來找我,我便將事實解釋給你聽,絕不騙你。”
“那你以後,也不許再心疼別的姑娘了……蓮枝昨夜找我求了一個多時辰的情,我是看在蓮枝的麵子上,以及她大祭司的身份上,才勉強對她法外開恩,網開一麵……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十二條鮮活的性命啊!她就算沒沾染上殺人的罪名,也頂著一條殺人未遂的大罪!若是普通百姓,按國法是該千刀萬剮,斬首示眾的,我隻是罰她端著木盆在客棧院落裏跪上一日,淋一日的雨,已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僅這樣,你便心疼了,若是我今日一意孤行的下令斬了她,你豈不是得和我絕交?”我趴在他的胸口小聲怪罪。
他深呼吸,柔柔笑道:“不會,她還沒那個本事,能影響你我之間的關係。撐傘一事,是我的錯,我向你發誓,下次絕不再犯了。”
“這還差不多……”我終於釋懷了下來。
靠在他的胸膛上安靜聆聽著他的沉沉心跳聲,我任性的又往他懷裏偎了偎:“三哥……”
他柔和的答:“嗯?”
我貪婪的享受著此刻他帶給我的安全感:“這輩子都別再走了,可好?”
他思紂片刻,道:“好。”緩了緩,又道:“那若是你哥哥,不願把你交給我,該怎麽辦?”
我蹙眉:“他敢!”又考慮到了他與我哥的身份相差懸殊,我抿了抿唇,道出了一個更加切合實際的答案:“他若是不放人,我就和你私奔!反正他也不可能真對我這個妹妹趕盡殺絕。”
他忍俊不禁,輕頷首:“嗯,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後來臨熙城的這三日,我終於將剩下的三處陣腳全部都給下上了,如今隻待九日陣法成形,臨熙城的雨便可停歇了。
劉尚書與何大人到了江都後,親自看管著江都的賑災事宜,每一筆賑災銀的去向都讓旁人鑽不到空隙中飽私囊,區區四五天的時候,便雷厲風行的將臨熙城所有受災的百姓全都安置好了。
安置點換上了木棚,百姓們住著終於可暖和一些了。城內大街上的汙水都被官兵們光著腳一水車一水車的給排幹淨了,老弱人群礙於身體經不起折騰的原因,便被劉尚書安排著全部從安置點內搬了出來,暫住在城內一座裝修華麗氣派的大酒樓裏了。
城內不少會醫術的郎中也都自告奮勇的挎著小藥箱,涉水穿梭在官府搭建的所有安置點裏,免費為安置點中的百姓號脈問診。
原本陰氣沉沉的臨熙城,在兩位欽差大人的悉心安排下,終於添了兩三分人間該有的煙火氣息。
十裏長街,隱有桃花遲遲綻放,暈染春色。
棚外雨點兒還在嘩嘩啦啦的往下墜,棚內小黑他們生起了一盆炭火,此刻正圍在火盆前不符時節的伸手取暖直哆嗦。
“公主姐姐,看螞蚱!”小男孩兒輕手輕腳的靠近我,將一隻細草編製而成的大螞蚱猛地往我眼前一送,意圖用它來嚇唬我……
隻奈何我本就是在山野間長大的人,對於這些田間草頭常見的草蟲子再熟悉不過了,又怎會被它嚇唬到。
接下那隻編的栩栩如生的草螞蚱,我把手裏頭花藜剛做好的那枚風車換給了他,指尖撥了撥螞蚱的小觸角,我溫和誇讚道:“這螞蚱真生動,是你們的花藜姐姐給你們編的麽?”
小男孩搖搖頭:“不是,是縣令哥哥給我們編的!”
“縣令?”我抬起視線,目光躍過小家夥的肩頭,正瞧見木棚的入門處,有一身著藍袍的俊朗公子正倚著木柱給一眾孩童用枯草編螞蚱蝴蝶與蜻蜓等小玩意兒。細長的枯草葉在他指尖飛快的穿梭著,不一會兒,便是一隻靈動可愛的小蜻蜓屹立於掌心……
“這位縣令,倒真是與眾不同……”收回目光,我複又看向小男孩,細語問道:“你縣令哥哥以前來陪你們玩過麽?他是最近才來給你們編草蟲的,還是之前就來陪你們玩過幾次?”
小男孩想了想,乖巧答道:“縣令哥哥以前就常來陪我們玩兒!編草蟲,就編了今兒一次,但是前兩天縣令哥哥來,帶我們一起剪了窗花。沒住進木棚子的時候,縣令哥哥就去我們避雨的胡同裏找我們玩兒,每次過去都給我們帶好多好吃的,他給我們分柿餅,分核桃,還有瓜子兒,他還教我們寫字,讀書,做風箏,踢毽子……縣令哥哥每次來找我們,都帶我們玩不一樣的新鮮東西!”
“這樣啊。”我斟酌著意欲再問:“那你縣令哥哥是每天都來找你們,還是隔三差五來一次?”
“正常情況下就是每天都來……如果縣衙有事情需要處理,或者那個討厭的知府大人又尋他麻煩了,他就會隔一日再來。”小家夥人小鬼大的往我身邊湊了湊,神神秘秘的小聲問我:“公主姐姐,你——是不是想問縣令哥哥是不是水災一開始,就陪在咱們百姓的身邊,關心照顧咱們這些百姓呀!你是不是……要升縣令哥哥的官兒!”
我一怔,驚訝的睜大眼睛:“咦,你怎麽知道?”
小男孩兒嘿嘿一笑,調皮的用小手彈了下我的腦門兒,端著小大人的腔調正兒八經道:“我娘說的呀!”
“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