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竹籃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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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中的馬長興悶悶不樂,緊要關頭偏偏見不著李秀蘭。“昨晚她還接了客人,怎麽早上就突然身體不適了呢?”他焦躁地在房中來回踱著步。
馬夫人走進房中,將端著的一盤水果放於桌上:“夫君,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見到秀蘭姑娘了嗎?”
馬長興搖了搖頭,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馬夫人聽後想了一想,道:“夫君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昨夜還接客的人怎麽會突然身體不適,她明顯是躲著不想見你呢。”
“不想見我?她又不認識我,為什麽不想見我?”馬長興被夫人說得一頭霧水。
夫人抿嘴一笑:“她不認識你,可有人認識你。她見你無妨,可有人不想見你啊。”
馬長興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對啊,多謝夫人指點。”說完,他急切地衝出了房門,馬不停蹄地返回了逍遙津,不過這次他可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數十位家丁,一路浩浩蕩蕩地開到逍遙津門口。老鴇原本正要關門,看這架勢嚇了一跳:“馬家主,您這是……”
馬長興二話不說,直接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老鴇的脖子上,逼問道:“快說,李秀蘭的房間是哪一間?你若是不說,我就殺了你,然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去找!”
老鴇嚇得渾身篩糠似地哆嗦,用手顫巍巍地一指:“三、三樓第五間……”
馬長興一揮手,家丁全部散開,繞著逍遙津圍成了一圈。這幫家丁個個虎背熊腰,手裏還都拿著家夥,刀槍劍戟、斧鉞鉤杈,樣樣不缺。而後,馬長興帶著兩個家丁進了逍遙津。
來到三層第五間房門前,看見門上掛著一個小牌,寫著“秀蘭”,是這間沒錯。馬長興一把推開了門。
房間很大,當中有張擺滿了瓜果點心的八仙桌,窗邊有一個銅鏡梳妝台,旁邊就是一張碩大的鴛鴦床,床上的大紅花被中,躺著一個女子。聽到門開聲,女子坐了起來,疑惑地問道:“你們是誰啊?”
這女子必是李秀蘭無疑,馬長興略一端詳,她長得頗有幾分姿色。隻是看她臉色紅潤,不像是身體欠佳的模樣。
“你就是李秀蘭吧?我問你,你知道駱懷良在哪裏嗎?”馬長興問道。
“不知道啊,駱公子好久沒來過了。”
“那他上一次來是什麽時候?有沒有和你說過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再來?”馬長興又問。
李秀蘭皺起眉頭想了想,回答道:“駱公子上次來已經是兩個多月之前了。他沒有跟我說要去哪裏,也沒說什麽時候再來。”
馬長興眼睛一眯,換了個話題:“李姑娘,昨晚聽虔婆說你接了客人,怎麽今天一大早又說你身體不適?”
“昨晚的客人是個商客,天不亮就走了,我起來收拾完了房間,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可能是天氣冷染了風寒吧。”李秀蘭說著,還咳嗽了兩聲。
馬長興走到八仙桌旁坐了下來,慢悠悠地說:“那就奇怪了,既然你收拾了房間,這桌上的茶杯和茶壺怎麽還沒放好?”
“哦,那是我剛才口渴起來喝的。”李秀蘭略有不安。
馬長興摸了摸茶壺:“那又奇怪了,姑娘既然是染了風寒,為何又喝涼茶呢?”
“啊!這……”李秀蘭支支吾吾。
“既然茶水都涼了,看來姑娘應該不是剛才喝的茶,是不是記錯了時間?”馬長興反而提醒李秀蘭。
李秀蘭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啊,對對,應該是我淩晨時喝的,記錯了時間,記錯了……”
“砰”的一聲,馬長興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李秀蘭嚇得一哆嗦:“別再裝了,你自己喝茶,要用兩個杯子?給我搜床底下!”
鴛鴦床沿有羅帳垂下,將床下遮蔽住。兩個家丁上前掀開,竟然是空的。
馬長興笑了笑,親自走到床前,衝著床沿使勁踹了一腳,喝道:“給我下來!”
“噗通”,還真從床沿處掉下一個人來。他鑽出床底,點頭哈腰、笑容滿麵地對馬長興鞠躬道:“馬家主,找我何事啊。”
此人正是駱懷良,鴛鴦床的床沿很寬,他剛才是用手腳撐住床沿貼在了床板下麵,難怪掀起羅帳看不到人呢。
馬長興聽李秀蘭說駱懷良兩月多未來,就知道她在撒謊。自己明明數天前還從駱懷良那兒買來了一塊五鬥星絹。依照駱懷良的秉性,得了錢財怎麽會不來找李秀蘭享樂一番?馬長興一邊說話一邊留心觀察,發現房中能藏人的隻有床下了。駱懷良是個盜墓賊,身材瘦小,有個狹小的空間就能隱匿身形,所以馬長興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貼著床板藏起來了。
駱懷良心中惴惴不安。之前他憑借著超常敏銳的聽力,聽到了逍遙津門口的響動。看到馬長興帶人衝進樓來找李秀蘭,他立即猜到馬長興的目標其實是自己。原本想要推開窗戶跳樓逃跑,可下麵竟然圍著一圈家丁,不得已,他隻能往床下躲藏。不想馬長興心思縝密,這麽快發現了。
看著灰頭土臉的駱懷良,馬長興又好氣又好笑:“你為何要躲著我啊?我找你有要事相商!”
駱懷良先是一驚,隨即眼珠一轉,賠笑道:“看馬家主氣勢洶洶的樣子,我當然害怕了。我做盜墓賊久了,膽兒比較小,嘿嘿。”
“好了,言歸正傳。我問你,你上次賣我的東西,是你盜墓得來的吧?還有沒有了?我出高價收購。”馬長興嚴肅地問。
“原來就為這個啊。有啊,要不我把剩下的兩塊都賣給你吧。”駱懷良笑道。
“兩塊?你不是賣了一塊給牛承昌嗎?怎麽還剩兩塊?”
馬長興不解。
駱懷良一拍腦袋:“啊,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就剩最後一塊了。這樣吧,我現在就去取來給你,你隻要給我前番一半的錢就行了。”
馬長興點頭道:“我同你一起去。”他塞給李秀蘭與老鴇一人一錠黃金,而後和駱懷良匆匆離開了逍遙津。
駱懷良帶著馬長興在城裏七拐八繞,最後來到了一處枯井旁。駱懷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後縱身一躍,跳入枯井中。不一會兒,他爬了出來,手中攥著一塊白絹。
馬長興欣喜地拿過白絹,用匕首試了試,沒有劃破,又使勁拽了拽,也沒有撕開。他小心翼翼地疊起白絹,放進了胸襟內。
“這次隻要一萬兩?”馬長興問道。
“是的,隻要一萬兩就夠了,嘿嘿。”
馬長興拿出兩張五千兩的銀票,遞給了駱懷良。
駱懷良接過來,親了一下銀票:“馬家主,那我就先告辭嘍。合作愉快,哈哈哈!”說完,他小跑著離開了。
事情終於辦妥,總共花費三萬銀兩,買了兩塊五鬥星絹。“還好我腦子轉得快,這下可沒問題咯。”馬長興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回家了。
……
數日之後,馬長興回到了複州燕王府。
燕光羽的樣子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寒暄過後,馬長興小心地問:“不知燕王爺有何煩惱?”
“別提了。上回羊家送來的那兩個姑娘,當天晚上就被浩霖給偷偷放跑了!這幾天我派人四處遍尋不著,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你這次回去找到那個駱懷良了嗎?”燕光羽問道。
燕浩霖,正是光興王的三公子。“燕三公子果然宅心仁厚……”馬長興心道。想想兩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得救,他的心情不自覺地愉悅了起來。“王爺,駱懷良我已經見過了。我知道王爺想要的是什麽,我已經把最後一塊五鬥星絹從他手中買下來了,特來獻給王爺。”馬長興從懷裏拿出疊得方方正正的白絹,雙手呈上。
燕光羽立即測試了一番,與上兩塊一樣堅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如何處理三塊五鬥星絹,他已經做好了打算。一塊與赤日宗交換幾柄仙劍,一塊與太清宗交換一些丹藥。如果拿到最後一塊,就與夜離宗交換幾本劍籍。有了這些東西,雖然不能像修仙者那樣壽命大長,但多活個二、三十年應該沒什麽問題。仙劍與劍籍都是可以永久流傳的東西,能造福燕家後世子孫再好不過。
“好了,‘百味魚幹’與慕州城主都是你的了。不過,對羊、牛兩家不要太過分。我一會兒就修書一封,你回去帶給王城主吧。”燕光羽畢竟收了另外兩家珍貴的賀禮,他也不希望馬長興上位後把事情做絕。
“王爺盡管放心。”馬長興喜上眉梢,費了這麽多工夫,花了那麽多錢財,大功終於告成了!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來報,慕州牛承昌來見,燕光羽應允了。須臾,牛承昌春風滿麵地走進了燕府會客廳。
看到馬長興也在,牛承昌笑著點頭示禮,而後對著燕光羽深深一躬到底:“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我已經找到了王爺想要的東西。”
“哦?是何東西?”燕光羽心中猜測,莫不是找到那兩個美人兒了?
牛承昌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呈了上去,還特意瞥了一眼一旁的馬長興,得意洋洋地說:“正是最後一塊五鬥星絹!”
“什麽?”燕光羽和馬長興都吃了一驚。燕光羽連忙接過白絹,劃、撕、焚,同樣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燕光羽驚訝得合不攏嘴,他收到的四塊絹布都已經親自檢測過了,難道不隻有五塊星絹?可是五方共有五鬥,不可能再多了。
“王爺,可能其中一塊是早已被尋得的南鬥六星絹或者西鬥四星絹吧?”馬長興想過之後,覺得隻有這種可能了。
“怎麽回事?馬家主?”牛承昌並沒看到預想中馬長興滿臉失望的神情,不由得疑惑起來。
“牛家主,你這塊絹,該不會又是從駱懷良那兒買來的吧?”馬長興問道。
牛承昌點點頭:“十天前,我手下的人在慕州找到了駱懷良,我就花重金從他手中買來這最後一塊寶絹。有何不妥嗎?”
馬長興心中暗暗盤算,在逍遙津找到駱懷良正是十天前,看來牛承昌是在自己與駱懷良分開後找到的他。他怎麽又能拿出一塊五鬥星絹賣給牛承昌呢?忽然,駱懷良那天說過的一句奇怪的話浮現在馬長興的腦海中:“要不我把剩下的兩塊都賣給你吧。”當時他真以為駱懷良是一時記錯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馬長興越來越不安,駱懷良一個小小的盜墓賊,竟然擁有四塊五鬥星絹,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牛家主,在你找到駱懷良之前,我也剛剛從他那裏買了一塊五鬥星絹!”他焦急道。
“好了,都別說了。此事還是要請修仙者來看一看,在這之前,‘百味魚幹’和慕州城主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牛家主,你立即幫我去尋找那個駱懷良,切記一定要帶他來見我!馬家主,你回去之後幫我在慕州範圍內找一下羊家那兩個女兒,我的人不熟悉慕州,羊家的人我又信不過。”燕光羽下令道。
原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居然再次峰回路轉,馬長興心中恨死了駱懷良,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麽鬼,從哪兒弄來這麽多五鬥星絹。
燕光羽讓他找尋羊惠麒、羊惠麟的下落,他拿不定主意,回家後將事情的本末向夫人詳細敘說了一遍。馬夫人連連搖頭:“不可以。功名利祿,我們有緣即得之。為了將來的權勢去做違背良心的事,我寢食難安。燕三公
子冒著危險將兩個丫頭放了出來,我不忍心再把她們倆送回火坑。”
馬長興歎了口氣:“我也於心不忍。我去找羊裕誠商量一下,恐怕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羊裕誠的頭很疼,妻子已經快一個月沒有理睬他了。這些天他隻要一合眼,兩個女兒那哀怨的眼神就會出現在腦海中。他很後悔,後悔自己被錢、權迷惑了心智。
忽然聽下人稟報馬長興來訪,羊裕誠強打起精神,來到了會客廳。
馬長興開門見山:“羊家主,你的兩個女兒被燕三公子偷偷放跑了,你趕緊派人去找找吧!”
羊裕誠愣了半天,欣喜若狂地抱著馬長興的雙肩,大聲道:“這是真的嗎?你沒騙我?”
馬長興沒好氣地說:“這麽大的事我騙你做什麽?燕王爺還讓我來找那兩個丫頭呢!”
羊裕誠急了:“馬家主,拜托你,如果找到了我的女兒,一定要先送來我家!”
“送來你家?怎麽,好讓你再去送給燕王爺啊?”馬長興道,“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不顧女兒的幸福,太缺德了!”
羊裕誠老淚縱橫:“怎麽會?馬家主,實不相瞞,我這些天來一直在後悔。以前我是鬼迷心竅,現在怎麽可能重蹈覆轍!找到之後我一定把她們好好藏在家裏!”
“這還像個當父親的樣子。我會派人幫你一起找女兒,隻是你要好好考慮清楚,以後怎麽安頓兩個女兒。燕光羽要是知道了她倆的下落,估計還是會來要人的。”
“謝謝,謝謝……馬家主,這些日子我已經想清楚了,我羊家正式退出‘百味魚幹’的爭奪,以後若是馬家主當了城主,隻希望別太苛對我們羊家!”羊裕誠的語氣無比誠懇。
馬長興應允了,拍了拍羊裕誠的肩膀。
……
“什麽?這是假的?”燕光羽失聲叫道。
太清宗主李原嘯點點頭:“這塊根本不是五鬥星絹。”
“怎麽會?我已經試過了,匕首劃不破,用力撕不裂,燭火燒不著啊!”燕光羽不敢相信。
“五鬥星絹劃而不破,是指任何東西都劃不破。我試給你看看。”李原嘯將白絹鋪在桌上,抽出仙劍輕輕一劃,白絹竟然同桌子一起被整齊地切開了!“你看,這絹布的材質的確堅韌,能抗住凡品武器的切割,可遇到仙劍就不行了。”
“那,那這三塊呢?”燕光羽又從懷中拿出三塊白絹,放在另一張桌上。
李原嘯拿起一塊,輕輕觸摸,搖了搖頭,扯住白絹兩對角,狠狠一拉,“嘶啦”一聲,白絹從當中裂開了。燕光羽震驚道:“李宗主好大的力氣……”
李原嘯微微一笑,又拿起一塊白絹,將靈力匯聚掌心,逼出掌外,熾熱的靈力火焰直接將白絹燒成了灰。
最後一塊,李原嘯隻看了一眼就搖頭道:“這三塊也都不是。不得不說,這幾塊白絹的材質很特殊,應該是用一種叫做‘火浣絲’的材料織成。這種材料取自礦石,非常堅韌,且不懼普通火燒。不過,它的大小、手感都與五鬥星絹不同,一看就是假的。”
燕光羽失望地坐回了椅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他心中美好的設想仙劍、丹藥、劍籍,如今通通化為泡影。
此時,赤日宗主朱鴻烈與夜離宗主郭雲朝一起走進了燕府。
“老李,原來你也在啊。”郭雲朝一見麵就笑著打招呼。
朱鴻烈也點頭示意:“我早猜到另外一個人就是你。”
李原嘯無奈地笑了笑:“可惜白來一遭,燕王爺的四塊絹都是假的。”
朱鴻烈看了一眼地上被切開的白絹,問道:“火浣布?”
李原嘯點了點頭。起初他收到燕光羽的信時,就懷疑絹布是假的。東鬥五星絹明明就在太清宗,南鬥六星絹還在天雲宗,西鬥四星絹已經被帶入了金戈洞,燕光羽怎麽可能找得到四塊五鬥星絹?懷疑歸懷疑,李原嘯還是親自來了一趟複州。遲遲沒有找到北鬥七星絹與中鬥三星絹的線索,修仙者們都很著急,所以朱鴻烈與郭雲朝也都抽空來看了看。
下人忽然來報,慕州馬、牛、羊三位家主一起在門外求見。
燕光羽“騰”地站起:“來得正好!叫他們進來!”而後他又對李原嘯等三人道:“三位宗主稍坐,這幾個人正是向我獻假絹的人!”
三人一邁進大廳,燕光羽就大聲喝斥:“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用假絹來戲弄本王!”
馬長興與牛承昌一看情形不好,連忙跪下:“燕王爺,我們不知啊!”
雖然不關羊裕誠什麽事,可他看到燕光羽雷霆震怒,連忙一同跪下了。
燕光羽剛想再罵兩句,朱鴻烈勸道:“燕王爺,不要太責難他們了。畢竟沒有靈力的人根本辨認不出真偽。”
燕光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隻好點頭稱是。其實他心裏當然知道這事不能怪馬長興與牛承昌,就連他自己都沒認出來是假的。隻不過他心中憤懣,想借機發泄罷了。“既然朱宗主替你們說情,我就饒過你們,你們起來吧。不過,那個駱懷良,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他在哪兒?”
牛承昌道:“王爺,我回去之後將慕州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他,附近的州城我也派人去找了,依然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真是沒用……你回去之後繼續找,我也派人一起找,我就不信了,他還能上天入地不成?”燕光羽恨恨地道。
燕光羽看到馬、牛二人身後的羊裕誠,剛想問一問羊惠麒、羊惠麟兩人的事,卻驚訝地看見四道身影走進了大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