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禍事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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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兒子大墩兒白白摔下了懸崖,鐵鎖柱恨不能將野豬生吞活剝了。“罷,罷,罷!一起死了算了!”他衝向了懸崖邊上剛剛狼狽起身的野豬。
“老鐵!”李連山在後麵急得大叫。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抱著必死之心的鐵鎖柱突然聽到了人世間最美妙的聲音兒子大墩兒的哭聲:“爹爹,嗚嗚……”他急忙停下了腳步,驚訝地看著一位年輕女子腳踏飛劍從懸崖下麵慢慢升起,兒子大墩兒正被她雙手抱著。
女子緩緩下落,將大墩兒放下。大墩兒哭著鑽進了鐵鎖柱的懷裏。鐵鎖柱緊緊抱著兒子,生怕再失去他。
忽然,鐵鎖柱鬆開了大墩兒,對著女子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大墩兒、李連山,以及其他所有的孩子和狩獵隊員,也都向著女子跪下磕頭。在眾人心目中,這個姑娘仿佛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
野豬已經站起身來,它發現剛才被自己撞下懸崖的人竟然獲救了,它惱怒得直喘粗氣。頓了頓蹄子,野豬低頭猛地衝向了背對著它的女子。
“當心!”鐵鎖柱急切地喊。
“孽畜!我在這裏還敢放肆!”女子厲聲喝道,仿佛背後生了眼睛一樣,回身順勢揮劍,仙劍劃出了幾道耀眼的白光,野豬突然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幾息之後,它的腦袋上逐漸顯出了橫豎兩道血線。待血線延伸至全身,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野豬居然一下子裂成了四塊,掉在了地上。噴湧而出的鮮血熱氣騰騰,化開了周圍一大片雪,濃鬱的血腥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眾人都目瞪口呆,尖矢利刃都奈何不得的野豬竟然被一位姑娘像割豆腐一樣切成了碎塊!大家對眼前的這位女子充滿了敬畏。
“嘔”有個孩子忽然嘔吐起來,野豬四分五裂的慘狀有些駭人,血腥氣味聞著讓人難受。
“仙……姑,多謝你救了我的兒子。”鐵鎖柱恭敬地說。
女子一笑:“我可不是什麽‘仙姑’,我隻是一名修仙者。碰巧路過此處,看到你們遇到危險,所以出手相助。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多謝。”
“姑娘說笑了,這豈是舉手之勞?那野豬一身鋼筋鐵骨,我們二十多人都奈何不得它,姑娘真是幫了我們大忙。”李連山道。
“嗬,你們惹到了一頭妖獸,要是能奈何得了它才是怪事。”女子道。
“妖獸?”許多人疑惑起來,他們對妖獸一點概念都沒有。
“姑娘,你說那頭野豬是妖獸?我曾聽聞過,妖獸神通廣大,都能飛天遁地,殺人於無形之中啊。”鐵鎖柱做夢都沒有想到這輩子居然有機會見到一頭妖獸。
女子淡淡地說:“妖獸之中也有強弱之分,這頭鬣鬃狂豬算是比較弱的,與八大類妖獸不可同日而語。”
李連山道:“難怪這畜生一副鐵打的筋骨,原來是頭妖獸!姑娘殺得好!”
女子卻搖了搖頭:“若非你們妄圖獵它,它也不會淪落到被殺的下場。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她禦劍飛起,“唰”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李連山撓了撓腦袋,對鐵鎖柱道:“聽她的意思,還是我們害了那頭什麽狂豬?”
鐵鎖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在意,修仙者的想法和我們普通人大不一樣,他們連飯都不用吃,哪像我們還要靠食物來維持生命。”接著,他又對身後的狩獵隊員大聲吩咐:“這頭妖豬個頭不小,收拾收拾,再打些小獵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山間回響起喜悅的歡呼聲。
三天後,狩獵隊從山中滿載而歸。山雞、野兔、野鹿、獐子等等裝滿了一輛平板車,而另外一輛車專門用來運送裂成四半的鬣鬃狂豬。來到了燕尋村口,鐵鎖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平時村裏人大老遠看見歸來的狩獵隊,肯定會拉響村口大樹上的那口鍾,然後村民們都會熱情地出門迎接,大家分肉喝酒,好不快活。可今天一直到進了村,都未發現一個人影。
狩獵隊的人帶著疑惑各自回家了,鐵鎖柱也帶著三個兒子推開了自家的門。走進臥房,卻看見媳婦麵色蠟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鐵鎖柱連忙抄起瓢舀了半瓢水,扶起媳婦慢慢地喂了下去。
媳婦緩緩睜開了眼,看見是鐵鎖柱,竟然推了他一把,有氣無力地說:“快……走!鬧瘟疫了……”
“瘟疫?”鐵鎖柱一驚,難怪外麵不見人,原來都病倒了,“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鬧瘟疫了?大墩兒,趕緊去鄰村請趙郎中來!”
“大墩兒,別去……柱子,快帶著孩子走……整座山坳……都鬧瘟疫……”鐵鎖柱的媳婦話沒說完,又昏迷了過去。
“爹爹……”幾個孩子眼巴巴地望著鐵鎖柱。鐵鎖柱一咬牙:“孩子們,咱們走!去苗州給你娘請好大夫!”如果隻是鐵鎖柱一個人,他不在乎,可現在還有三個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染上瘟疫!
拿了些盤纏和幹糧出了家門,鐵鎖柱發現外麵已經站了許多人,都是狩獵隊的。
李連山愁眉苦臉:“老鐵,這……”
“正好,老李,你帶著這些沒病的去苗州,然後請幾個好郎中來。我實在放心不下我家那口子,大墩兒他
們就拜托給你了!”鐵鎖柱舍不得離開病重的妻子。
李連山眼圈都紅了:“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嗎?我還想讓你帶著我家那兩個小子呢!”
“我也不走!”“我也是!”又有幾個人說道。
“我是村長,都聽我的!”鐵鎖柱一聲怒喝,“一個個的都不走,想讓燕尋村死絕嗎?除了我留下,你們都給我走!”
眾人都沒做聲。鐵鎖柱歎了口氣:“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全村的病人,你們帶上盤纏,領孩子們去苗州,瘟疫沒有消失別讓他們回來。”
“老鐵,你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就讓我一個留下和你一起吧!”李連山道。
鐵鎖柱看著李連山堅定的目光,說:“好吧,我和老李留下來,其他人趕緊行動。全山坳都鬧瘟疫了,你們翻飛灘山吧。趕緊都回家收拾細軟,帶些幹糧。大茂,你負責帶隊。”
半個時辰之後,燕尋村沒病的人一共三十個,一步三回首地離開了。
照顧病人讓鐵鎖柱與李連山忙得不可開交,可瘟疫實在厲害,病入膏肓的村民們一個接一個撒手人寰,兩人悲痛地埋葬了一人又一人。所幸,他們倆始終沒有染上瘟疫。這不禁讓鐵鎖柱有些奇怪,泛濫至整個飛灘山坳的烈性瘟疫,兩個人居然半個多月都沒染上身。算了算從燕尋村翻越飛灘山去苗州,往返最快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眼見媳婦的身體每況愈下,鐵鎖柱日日焦急地翹首企盼著從州城來的好郎中。
這一日,他剛為媳婦熬好了米粥,忽然聽見外麵有一個清脆的女聲喊道:“這裏有人嗎?”
鐵鎖柱立即衝出房門,卻看見了一名少女,看上去年紀不大,穿著一身道袍。
看到來者並不是郎中,鐵鎖柱大失所望,問道:“不知姑娘有何事?這裏鬧瘟疫,你還是快快離開吧。”
少女燦爛地一笑:“我正是為此事而來。師父讓我帶這瓶藥來,隻需加水研磨開給病人喝下,就能痊愈。”說著,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了鐵鎖柱的手中,“這裏麵有十顆丹藥,足以救你全村人的性命。告辭了。”言罷,少女抽出背上的仙劍禦劍騰空,向著飛灘山的北麓飛去。
“呀,看不出來,這麽小的年紀竟然是個道行高深的修仙者哩,真是人不可貌相。”剛走出家門的李連山驚訝道。
“還廢什麽話,趕緊救人吧!”鐵鎖柱衝回屋子找水去了。
瓷瓶中的丹藥果然有效,鐵鎖柱的媳婦剛喝下水不到數息功夫,臉上的蠟黃色已經迅速褪去,雖然身體還是很虛弱,可鐵鎖柱知道瘟疫已經解了,虛弱乃是久病少食的結果,隻需好好調理即可痊愈。
一瓶丹藥救下了全村的人,不僅如此,鄰村、近村、遠村,整個飛灘山坳所有的村落都收到了少女的師父贈予的丹藥,可怕的瘟疫被消滅了。鐵鎖柱欣喜萬分,立即讓李連山動身前往苗州尋找狩獵隊的其他人。
全村人都得救了,卻不知道恩人是誰。鐵鎖柱一直納悶,少女離去時是禦劍飛往飛灘山北麓,據他所知那個方向上並沒有修仙宗派,那位神秘少女的師父究竟是何方神聖?“有機會一定要去找找看。”鐵鎖柱心想。
李連山隻走了十天就與當初離開的三十人一起回來了,原來,那一行人翻山越嶺、千辛萬苦地到達了苗州城外之後,守城衛兵一聽是躲避瘟疫而來,根本不肯開城門。在城門外熬了數日,水盡糧絕之後,眾人決定一起回燕尋村,死在家中總比死在外麵強。結果半路正遇上李連山,聽聞瘟疫已被消除,這才加快步伐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因為這場瘟疫,燕尋村死去了二十二人,村民們集體哭祭了一場,之後大家的生活逐漸恢複了平常,狩獵隊依然半月去一次山裏,隻是鐵鎖柱心中一直有一個心願未了去飛灘山北麓尋找救命恩人。事情擱在心裏越久就越惦記,第二年暖春時節,有一日狩獵回來後,鐵鎖柱將狩獵隊交給了李連山,自己則獨自往飛灘山北而去。
飛灘山北麓懸崖峭壁眾多,路十分難走,鐵鎖柱索性沿著山澗中的河流而行,餓了啃一口幹糧和野果,渴了喝一口河水,就這樣,走了大約二十多天,他來到了一處大瀑布前。
這瀑布從峭壁之上飛流直下,水流如飛龍入海,如萬馬奔騰,激蕩起的水霧彌漫在整個山澗,道道彩虹掛在空中,甚是壯觀。鐵鎖柱望著宏偉的瀑布,忽而瞥見在瀑布下水潭的另一邊有一座小小的茅屋。
“山澗之中還有茅屋?是誰住在這裏?莫不是恩人?”鐵鎖柱既疑惑,又激動,他連忙向茅屋跑了過去。
還沒等他接近,茅屋的門忽然開了,從裏麵走出了兩個身影。前麵的一人正是那日帶來丹藥的少女,後麵的那人鐵鎖柱竟也認識,赫然正是那名救下大墩兒、斬殺鬣鬃狂豬的修仙女子!
鐵鎖柱明白了,原來少女口中所稱的“師父”就是她!對救了村民兩次的大恩人,鐵鎖柱尊敬地伏地叩拜:“原來我一直找尋的恩人就是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盡!”
修仙女子想起來,鐵鎖柱是那個狩獵隊的隊長,她說:“如此隱蔽之處你竟然也能找到。不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快回去吧。”
鐵鎖柱連忙說:“承蒙姑娘兩次搭救,我燕尋村全村人都沒齒難忘。抱歉打擾了姑娘清修,我自當馬上離開。”
此時,從草屋中傳來了一陣嬰孩啼哭的聲音,修仙女子道:“回去之後莫要告訴別人,以後你也別再來了。”說完,她轉身走進了茅屋。
“聽到了嗎,別再來了!”少女叮囑了一句,也返回屋中去了。
鐵鎖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山澗清新的空氣,願望已了,他心滿意足地踏上了歸程。回到燕尋村之後,他對此事隻字不提,繼續帶領狩獵隊,與全村人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
可惜,生活的平靜總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半年之後,燕尋村又出了一件大事:大茂家三個月前剛得的寶貝兒子,竟然被人殺了!
一大早,整個燕尋村都能清楚地聽到大茂媳婦淒慘地嚎啕聲,鐵鎖柱起初以為兩口子鬧別扭了,打算去勸勸,走到門前卻聽見了大茂的哭聲。他覺得不太對勁,剛推開門,就看見大茂媳婦淒厲地哭喊:“哪個殺千刀的害我兒子!”而後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她的懷中抱著一個沾了許多血跡的繈褓。
“小翠!”大茂連忙扶起昏迷的媳婦。在丈夫的懷中,她微微睜開雙眼,兩滴渾濁的淚水流下,輕輕呼了一聲:“大茂……”然後就側過頭去不動了。
鐵鎖柱急忙上前一探鼻息,許久,他深歎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目光呆滯的大茂。由於傷心過度,小翠居然就這麽去了。大茂慢慢地低下頭,輕輕地撫摸著小翠的臉龐,呆呆地望著她緊閉的雙眼。突然,大茂放下小翠,一頭向牆上撞去,鐵鎖柱急忙叫道:“大茂!”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大茂軟軟地倒了下去。
鐵鎖柱吟著淚水,撥開了血跡斑斑的繈褓,眼前的場景讓他嚇了一大跳:嬰孩渾身蒼白,麵部凹陷,在脖頸處,赫然有兩個血洞!大茂的兒子竟然被活活吸幹了血!太慘了,竟然有人狠心對可愛的嬰孩下如此毒手,鐵鎖柱頓時覺得毛骨悚然。燕尋村從古至今也從未發生過這樣的凶案,最近似乎也沒有陌生人來過村中,難道是村裏人幹的?鐵鎖柱將全村人逐個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可實在想不出善良的村民們有誰會這般殘忍。
一家三條人命,鐵鎖柱沒時間再多想了,要趕緊通知村裏人。他剛要出門,與正要進來的李連山撞了個滿懷。李連山問:“老鐵,大茂家怎麽了?”
鐵鎖柱一把將李連山推到門外,將門關了起來,外頭已經站了許多不安的村民們。
“鐵哥,大茂的兒子……死了?”福昌問道。
“什麽都別問,你快去村口搖鍾,讓全村人都到篝火場上集合!”篝火場,是燕尋村民一起吃肉喝酒、歌舞慶祝的地方。
“鐺鐺鐺鐺鐺”,急切的鍾聲響徹全村,不一會兒,燕尋村全部四十餘戶人家都集結在篝火場上。
鐵鎖柱大步走到場中,大聲道:“我們燕尋村發生了一件從未有過的大事,大茂的兒子,昨天夜裏被人殺了!”
頓時,人群一陣騷亂,一直很太平的小村竟然鬧出了人命。
“而且手段極其殘忍,是咬住了脖子吸幹了血!現在小翠氣鬱而死,大茂傷心自盡,一家三口的命都沒了!各位鄉親,你們最近可曾見到有陌生人來咱們村?”鐵鎖柱實在是不願去懷疑善良樸實的村民們。
眾人的回應讓他失望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紛紛搖頭。
“老鐵,吸血這種事還能是人做的?莫非是啥動物?”李連山疑惑不已,許多人也隨聲附和,如此喪盡天良,不似人之行徑。
鐵鎖柱卻十分肯定:“絕對是人做的!昨天晚上大茂一家還好好的,在夜裏有什麽動物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大茂家中咬死嬰兒,並且沒弄出一丁點兒聲響?別忘了,大茂家院子裏還有條狗呢!”
“鐵哥,會不會是妖獸?”海景忽然問道,當初他被鬣鬃狂豬追得嚇破了膽,到現在提起“妖獸”兩字還心有餘悸。
“不可能,妖獸哪有那麽容易碰上?倘若真是妖獸,大茂和小翠也活不到今天早上,別說他們家,估計全村人都得喪命。”鐵鎖柱分析道。
李連山抽了口旱煙:“老鐵,照你這麽說,如果是人,那多少也會弄出點兒動靜吧?再說夜裏摸進大茂家裏,那條狗還不叫翻天了?”他說得也沒錯,有狗看著門,是人是獸都不能輕易進去。
“那、那莫不是厲鬼啊?”海景怯怯地說,自己都嚇得一哆嗦。
鐵鎖柱把眼一瞪:“哪有厲鬼?別自己嚇唬自己!肯定是人做的!既然沒有看見陌生人,那就是村裏的人……”
鐵鎖柱話沒說完就被李連山打斷了,他皺著眉頭道:“老鐵,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村裏人鄉裏鄉親的幾十年了,我頭一個不信!”
鐵鎖柱沉默了片刻,長歎一口氣:“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我沒法不相信。這樣吧,村裏一共四十四戶人家,每四戶分為一個小組,每戶出一個人守夜,四天輪一班崗。每天守夜的十一個人互相監督,千萬要警惕夜裏是否有陌生人或者野獸潛入咱們村。老李,你看怎麽樣?”
李連山磕了磕煙鬥裏的灰:“這個主意好,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