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賊影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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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自從赤日、太清、夜離三大宗主離開後,光興王燕光羽就下令四處搜捕那個敢用火浣布冒充五鬥星絹的盜墓賊駱懷良。慕州的三位家主幾乎翻遍了本城每一寸土地,都沒有找到他的影子。也是,一個小小的盜墓賊,用假的五鬥星絹騙取了數萬兩白銀,當然不會傻到一直留在慕州等待事情敗露。
三大家族送的賀禮原本都足以讓燕光羽欣喜萬分,可結果卻是鏡裏看花、水中望月,還讓他在三大宗主麵前丟盡了臉,他氣得牙根直癢,不僅在潛龍郡內四處徹查,還拜托驤龍郡平豫王鄭祥南、騰龍郡寧晉王孟相武一起尋找。隻是青龍大陸如此廣闊,要找區區一個小賊,談何容易。
燕王府的大公子燕浩雷、二公子燕浩靂負責在潛龍郡南北兩部分尋找駱懷良,順便查探五鬥星絹的線索。北鬥七星絹與東鬥五星絹的現世乃是秘密,因此人們都以為仍然有三塊星絹尚未尋得。
這一日中午,燕浩雷正坐在潛龍郡和州的“留客居”酒樓內,看著外麵紛飛的雪景,慢慢地品著溫熱的當地名酒雪冰潮。和州乃是潛龍郡北部的一座大城,“留客居”是城內最奢華的酒樓。在和州逗留期間,燕浩雷喜愛到此飲酒,每次來都是霸道地包下整個酒樓。人們知道他是光興王府的大公子,不敢惹他動怒,隻要看見他的身影就立即紛紛結賬走人。素聞燕浩雷脾氣暴躁,人們甚至連“留客居”前麵的路都不敢走。
可今天,偏偏就有一個人,敢來騷擾燕浩雷。燕浩雷正在愜意之時,忽然聽見樓下嘈雜起來。他來到窗邊向下一看,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正被自家侍衛往酒樓外推搡。那人口中叫道:“快讓我進去,我有要事稟報燕公子!”
侍衛厲聲喝道:“燕公子正在品酒休息,沒空見你!再不走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燕浩雷冷哼一聲:“哪個不長眼的家夥,不知道我喝酒時最討厭被人打攪嗎?掃了本公子的酒興,定要你腦袋搬家!”
那人抬頭仰望,看到了窗邊的燕浩雷,連忙高聲喊道:“燕公子,我確有要事稟報!等聽完之後,您再決定要不要砍我的腦袋!”
見此人如此執著,燕浩雷吩咐侍衛:“既然如此,就放他進來吧。如果膽敢欺騙我,定斬不饒!”
侍衛鬆了手,讓開了。男子整了整衣襟,大步跨入了“留客居”,上了二樓,來到燕浩雷桌旁,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拜見燕公子。”
燕浩雷放下空杯,提壺滿上,頭也不抬地問:“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叫車仲行,區區和州的一個小吏。我聽聞燕公子來和州是為了尋找五鬥星絹的線索,我也正是為了此事而來。”
燕浩雷聞言,抬頭看了看車仲行,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實在不像老實人。“那你可是找到了五鬥星絹的線索?”
車仲行答道:“的確如此。燕公子,你可知和州此地有一處大型的交易市集?市集就在城南的順天府裏舉行,每月十五日召開,至十七日結束。昨天正好是十五,我也去市集逛了逛,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人,正在賣一樣奇怪的東西。”
燕浩雷有些好奇:“哦?”
“這個市集所賣的大多都是一些珍稀的礦物、藥材以及兵刃、衣甲等等,因此吸引了許多鑄劍師、醫者還有名門貴族前往。我昨日琢磨著為小兒買一柄上等的劍器,就去了順天府。
順天府是和州城主特別分撥的一處樓宇,專供市集交易而用。樓宇一共五層,其中第一層、第二層是賣草藥的,第三層、第四層是賣礦物的,而第五層則是賣兵刃和甲胄的地方。我那天逛到五層,正在仔細挑選劍器時,忽然看見旁邊蹲著一個老頭兒,麵前擺著一個箱子。我看那箱子外觀頗為精美,就問他裏麵盛的什麽,他說是一塊五鬥星絹!”
“什麽?”燕浩雷吃了一驚,“是真的還是假的?”父王被火浣布給騙得不輕,他當然不敢輕易相信。
車仲行道:“那老頭說是貨真價實,但是不買的話就不讓看……”
燕浩雷焦急地打斷道:“那你買下來看看就是咯,不論真假我都會給你錢的啊!”
“燕公子,不是我不想買,實在是那老頭兒開價太高,他張口就要我十萬兩白銀,我哪裏拿得出啊……”車仲行無奈地苦著臉。
“十萬兩?”燕浩雷誇張地叫道,“他窮瘋了是不是!走,趕緊帶我去看看!”雖然不知道真偽,可有一絲線索也要去充分地發掘,他打定主意,寧肯遇錯,也不放過。
“好咧!”車仲行興高采烈地在前麵引路。他這次來稟報純粹是為了巴結燕浩雷,和州小吏他早就做膩了,正巧燕浩雷停留在此的期間他遇到了賣絹的老頭。如果星絹是假的,沒他什麽事;如果是真的那他可是大功一件,從此平步青雲是板上釘釘了。
順天府,原來是和州最大的酒樓,後來老板突然猝死,生意就倒了。和州城主強行征了這個酒樓,改成了交易的市集。這個繁茂的大市集也是和州長久繁榮的一個原因。
還未到順天府的門口,就能遠遠地聞到一股草藥味。
說來有趣,越是珍稀的草藥,氣味就越是刺鼻。按人們的理解,那是吸取天地菁華量多所致。聞到這股有些嗆人的氣味,燕浩雷微微皺起了眉頭。
進了順天府之後,賣藥的小攤擺滿了大堂,賣主們看到燕浩雷衣著光鮮,身後又跟著一群侍衛,猜到他應該是個富家子弟,連忙熱情地向他兜售自己的藥物。燕浩雷仿佛很是厭惡,看都沒看一眼就徑直上了二樓。
“又是個目中無人的家夥……”不少人撇著嘴,在心中暗暗嘀咕。
順天府的底下兩層雖然都是賣草藥的,但是也有低檔、高檔之分。要想在順天府裏擺攤,必須經過和州商會的批準,而商會會長就是城主的親弟弟。每次交易結束,和州商會都要抽取賣家利潤的十分之一作為稅收。十分之一可不是個小數目,順天府碩大無比,能容下好幾百個攤位,售賣的貨物也要經過和州商會的嚴格把關,非珍品不可來此販賣。來此的買主中有不少是慕名而來的達官顯貴、富甲一方之人,出手自然闊綽。因此,順天府市集十分之一的稅收,是商會的主要錢財來源之一。
第二層售賣的藥材明顯比第一層的要珍貴許多,賣主們也不像第一層的那樣熱情。反正稀有的藥材終歸罕見,賣主們都擺出一副愛買不買的模樣。燕浩雷更是懶得搭理他們,二層的藥味比一層還要厲害,他趕緊捂著鼻子上了第三層。三、四兩層賣的都是各種礦物,這兒是許多鑄劍師喜歡來的地方。
來到了第五層,攤位明顯少了很多,相反客人卻是最多的一層。每個攤位前都擠了一堆人,尤其是賣劍器的攤位。青龍大陸的百姓崇尚劍風,有地位的人即便不會使劍也要佩上一柄以示身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唯獨有一個角落冷冷清清。車仲行正引著燕浩雷往這個方向走。角落裏有一位老者獨自坐著,悠哉地喝著熱茶,在他麵前的地上,有一個小巧玲瓏的木箱,木箱上雕龍刻鳳,精美絕倫。
“就是這裏。”車仲行指著木箱道。
燕浩雷先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雖然須發皆白但是臉色紅潤,身形略顯富態,身上厚厚的棉衣都由綢緞包起,上身還套著一個皮馬夾,給人感覺不似尋常百姓。這樣的裝束在賣家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老者放下茶杯,抬頭望了一眼,懶洋洋地說:“你又來啦,這位是?”
“這位乃是光興王府的燕大公子。”車仲行介紹道。
老者吃驚不小,連忙站起身來,深鞠一躬,道:“原來是燕公子,失敬,失敬,老朽姓魯名大海。”
燕浩雷點點頭,直奔主題:“你這木箱裏裝的是五鬥星絹之一?”
“正是。燕公子可有興趣?”
“聽說你開價五萬兩?”
魯大海連忙擺手:“豈敢豈敢,那是開給別人的價。燕公子要是看上了,我自當雙手奉上。”
燕浩雷淡淡一笑:“不用,即便我是燕王府的人,也不能壞了此處的規矩。再說,我像是付不起錢的人嗎?”說罷,他向後一擺手道:“小四,付錢!”他身後的侍從之一走上前,拿出了厚厚一遝銀票。
“真不用那麽多。不瞞燕公子,我這塊絹也是從別人那裏花了五千兩買來的,您若實在要給,就給我五千兩本錢吧。”魯大海道。
燕浩雷一下子笑出了聲:“五千兩買來五萬兩賣?你這也忒黑了點兒吧?”
魯大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門:“做生意不都這麽一回事兒嘛,讓燕公子見笑了。”
不料燕浩雷忽然吸了口氣,板起麵孔斥道:“五千兩就能買到五鬥星絹?你糊弄誰呢!”
這可把魯大海嚇了一跳,連忙又鞠躬又作揖:“燕公子莫要著急,此事狀況有些複雜,容我詳細說明。
我並非和州人,我在和州東北的沽州開了一間賭坊。前些日子忽然來了一個外地的年輕人,出手頗為闊綽,連續幾天豪賭,大把大把地輸錢,可他毫不在乎。這樣富庶的年輕人可不多見,我就派人盯梢了一番,卻發現他在一間妓院暫住,並且包下了沽州有名的花魁娘子。
這人在我看來是塊大大的肥肉,正巧他喜賭,白日裏來我這裏豪賭,晚上就回妓院風流快活。一直這樣過了幾日,有一天傍晚算賬,他應付給我兩千兩白銀,但他說第二天再付。由於他一直付錢很痛快,我就破例讓他賒了一回賬。第二天他來了,到了傍晚又輸了兩千兩,但還是沒付錢,說是第三天付。我害怕第三天他腳底抹油溜了,就派人偷偷跟著他,眼看著他進了妓院,並無逃走的跡象。第三天,他果真來了,又輸了三千兩。這次我可不讓他再繼續賒賬了,可是他卻告訴我說,他的銀票在三天前都被老鴇串通花魁娘子偷了!身上隻剩下了兩千兩。
我當然不肯放過他,最後他就拿出了一塊絹布,說用這個抵償剩下的五千兩。我問他什麽絹布竟然如此之貴,他偷偷告訴我說,那就是五鬥星絹之一。這不就等於是我花了五千兩買來的嗎?”
魯大海一口氣說清了事情的原委。燕浩雷點點頭:“那你可曾辨認過真偽?莫要被他騙了。”
魯大海賠笑道:“當然
,當然。拿到白絹之後,我用匕首劃過,用力撕過,用火燒過,果真是劃而不破、撕而不裂、焚而不燃,乃是貨真價實的一塊五鬥星絹!”
有了燕光羽的前車之鑒,燕浩雷依然不敢相信:“讓我看看!”
魯大海連忙打開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疊得四四方方的白絹,遞到了燕浩雷的手上。
燕浩雷輕輕一摸,頓時心裏涼了半截。燕王府的那幾塊火浣布他曾經親手摸過,眼前的這塊白絹與那幾塊的觸感一模一樣。
“你被騙了,這是假的。”燕浩雷將白絹向著魯大海的胸口一扔。
魯大海吃驚不小,將信將疑地問:“燕公子,此話怎講?您大可親自檢測試一試啊!”
“不用試了,這不是五鬥星絹,隻是一塊火浣布罷了。火浣布同樣堅韌,你被騙了。”燕浩雷十分失望,“走!”
車仲行急得一跺腳,看了看魯大海,轉身追了上去討好道:“燕公子……”
“火浣布?”魯大海將手中的白絹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半天,他從未見過火浣布,是真是假他也搞不清楚。
正在納悶時,燕浩雷忽然去而複返,來到攤位前問他:“你可知賣你白絹的年輕人叫什麽名字?”
魯大海搖了搖頭:“沒問過,不知道。”
“那他的長相是不是獐頭鼠目,身材瘦小?”
“對對對,身板又瘦又小,還有點兒賊眉鼠眼。”
“他現在在哪?”燕浩雷幾乎可以確定,那個年輕人就是駱懷良無疑。
“他賣給我白絹之後,就離開了沽州,不知道去哪裏了。”魯大海心中暗暗叫苦,若白絹真是燕浩雷所說火浣布,那充其量值個一千多兩白銀,他花費了五千兩,可是賠大發了。其實人的思想在貪欲麵前會變得很奇怪,駱懷良之前在魯大海的賭坊隨意揮霍的錢財總數,遠遠超過了五千兩,實際上魯大海並沒有虧,隻是少賺了而已,可他卻不這麽認為,在他看來,該得的沒得到,那就是虧。
“看來還要去那個妓院問問……”燕浩雷心想。而後,他命令魯大海:“你趕緊收拾東西隨我上路,我們立即去一趟沽州!”
“是!”魯大海絲毫不敢怠慢,跟隨燕浩雷一行人離開了順天府。
在去沽州的路上,馬車中的燕浩雷詢問魯大海:“我尚有一事不解。你得了白絹之後,怎麽沒想著去和哪個修仙宗派交換些靈丹妙藥?”
魯大海卻顯得很是驚訝:“靈丹妙藥對我有什麽用?我一不打仗、二不修仙,什麽救命醫傷的珍奇丹藥,對我來說可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靈丹妙藥豈止是救命醫傷這麽簡單?有的丹藥可以強健體魄,延長數十年的壽命,對我們普通人來說可是夢寐以求的東西。”燕浩雷估摸著魯大海應該不知道某些丹藥的珍貴程度。
“啊?還能延長壽命?”燕浩雷想得沒錯,魯大海果然對珍貴丹藥的功效不甚了解,“附近沒有大的修仙宗派,再說我這五鬥星絹還是個冒牌貨,看來我是沒希望得到延命的丹藥嘍。”他遺憾地慨歎。
“幫我找到那個年輕人,我自有重賞。”燕浩雷道。
沽州離和州並不遠,傍晚左右,他們到達了目的地。魯大海在前麵引著馬車在城內穿梭,最終停在了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之前。
門上匾額分明寫著:“煙雨樓”。門前一群衣服顏色各異、濃妝豔抹的姑娘在迎客。看到馬車中走出的燕浩雷著裝華麗,立即迎了上來。要擱在平時,燕浩雷肯定摟幾個姑娘進去喝花酒,可如今追尋駱懷良的下落要緊。
喝退了姑娘們,燕浩雷告訴了老鴇自己的身份。老鴇連忙將貴客迎進了門,倒酒上菜,不在話下。而後,燕浩雷點名要花魁娘子陪酒。不一會兒,從樓上走下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相貌雖然美豔,但杏眼流轉,舉手投足之間,淫邪之氣顯露無遺。
酒過三杯,燕浩雷說明了來意,詢問了駱懷良的去向,可是花魁娘子與老鴇都不清楚。這也難怪,她們這一行日日迎接南來北往的客,她們的眼裏隻有客人的錢囊。來這裏的人也都是花錢找樂子的,金錢買賣,毫無情誼可言。正所謂:
夜裏恩愛如夫妻,
天亮行同陌路人。
金銀財寶囊中進,
匆匆情誼不留痕。
富時笑迎酒肉香,
窮時冷臉掃出門。
煙花女子逢場戲,
牽腸掛肚徒傷神。
燕浩雷打聽駱懷良的去向未果,不免有些失望。此時,妓院裏的一個小廝倒是說出了一個重要的訊息:有一天早上,他曾看見駱懷良背著包袱,出了沽州城西門。
燕浩雷起初欣喜,之後仔細一想又犯了愁。沽州西邊的州城數不勝數,如何知道駱懷良去了哪個?而且,還有一點讓燕浩雷百思不得其解,由於火浣布十分少見,所以價值不菲。駱懷良賣出的火浣布加上魯大海的那一塊一共是五塊了,其總價值少說也有五千兩白銀,而且還是有價無市的局麵。駱懷良區區一個盜墓小賊,究竟是從何處弄來這麽多稀有的火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