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夾縫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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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八人之中,南宮曦的體力最差。
南宮威雖然也已不支,但卻是因架扶南宮曦體力消耗更大所致。
在黃天遠與蕭天河各攙起一人後沒走多遠,隻聽身後“噗通”一聲,回頭一看,東方佑也趴下了。東方佐蹲下身子欲攙扶,顫抖的雙腳卻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實這兩兄弟的體力算是不錯了,隻因背上那兩把大得駭人的巨刀實在太費力氣。
東方佑將巨刀“倉啷”一下撇在一旁,他大汗淋漓,臉色蒼白,近乎虛脫,斷斷續續地說:“等……回去之後,我就、就要脫離……東方家族,加入南宮……家族,你看人家的刀,多細……”
“細不是也沒撐住?莫要取笑我們了。”南宮威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
“大家再堅持堅持,應該很快就到終點了。”蕭天河雖然尚能站立,但已接近極限,這話說得連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不過也沒有辦法,保留一線希望總比絕望要好。
“這話你幾個時辰之前就說過了……結果一直在繞來繞去……”西門寺搖了搖頭,靠在牆上劇烈的喘息著。
蕭天河苦笑一聲:“是真的。根據我們走過的路徑來推算,這座迷宮的大小我已大致有數,我們雖然在繞圈,但卻是越繞越小,逐步接近迷宮的中心。那裏必定就是迷宮的終點。”
北堂鷹問:“那照你估計我們還要走多久?”。
“以剛才的速度,快則一、兩個時辰,慢則……七、八個時辰也有可能。”
西門寺提高了嗓門:“什麽?七、八個時辰?這般疲憊的情況下,恐怕連半個時辰都夠嗆能撐過去!”
蕭天河解釋說:“別急,那隻是最壞的估計,究竟需要多久,得看這條路是通往迷宮中心還是再繞一個小圈了。”
“這樣下去不行,還是你們先走吧。”南宮曦道。
“不行!我不會拋棄同伴的。”蕭天河壓根就沒有想過。
南宮威道:“可我們如今隻是累贅,總不能拖累大家全都被困在這裏吧?”
“我覺得他們說得沒錯。不是我們袖手旁觀,而是愛莫能助。”西門寺道。
北堂鷹也表示讚同:“我早就說過,我隻會在尚有餘力的情況下協助他人。”
蕭天河皺了皺眉頭,這兩人隻顧自己,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黃兄,你呢?”
“既然推選你為領頭人,我自當聽命。”黃天遠還算義氣。
“那好!西門、北堂二位道友,你們先走。”蕭天河和黃天遠一左一右讓開了道。
西門寺與北堂鷹對視一眼,兩人越過癱坐在地上的東方兩兄弟。在經過蕭天河麵前時,西門寺瞥了蕭天河一下,那眼神很複雜,似有敬佩,又似有惋惜。
蕭天河問東方佐:“你還撐得住嗎?”
“勉強還行!”東方佐雙掌撐地站起身子,在黃天遠的幫助下一起攙起了東方佑。
蕭天河從衣服側擺撕下幾條布條,擰成一股長繩,與黃天遠、東方佐三人分別係於腰間,各架攙一人,又將東方兄弟二人的巨刀柄環串在一起,拖在最後。蕭天河在先,東方佐在中間,黃天遠在後,六人連成一串共同前行。
在最前麵的蕭天河無疑是最累的。汗流浹背,雙眼迷離,每跨一步都能感覺到兩腿在不停地顫抖。前方的路似乎沒有盡頭,他大口喘息著,頻率越來越急促。
“我在前麵吧!”黃天遠見蕭天河腳步有些踉蹌,連忙趕上前去,隊伍首尾相調,繼續前進。
被攙扶的三人已經昏厥過去,沒過多久東方佐也不行了。
六人之中,唯有蕭天河與黃天遠還是清醒狀態。
“蕭兄弟,實在是沒辦法了。該放手了。”黃天遠已經疲倦得麵無血色,放下了南宮曦,雙手撐膝直喘粗氣。
蕭天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他卻默默搖了搖頭,指了一下不遠的前方。
那裏是一個十字路口,三條岔路分別通往三個方向。蕭天河正指著向右的那條路。黃天遠頓時眼睛一亮,右邊的岔路透過來些許紅光!
自進入迷宮起始,充斥在眾人眼中的隻有一成不變的土黃色,連牆壁上的點點燭光在碩大的迷宮中都顯得十分暗淡。此時此刻,右邊岔路透來的那一抹紅光無疑是最後的希望!
兩人咬緊牙關堅持,負起南宮兄弟,用布繩拖著東方兄弟,慢慢走過了幾十步艱難的路程,來到了十字岔口。
蕭天河再也支持不住了,頭重腳輕地匍匐在了地上,側首一望,卻忽覺紅光眩目,一片朦朧。
“就在那兒了,蕭兄弟,堅持住!”黃天遠虛弱的聲音喚回了即將休克的蕭天河。
從微睜的眼縫之中,蕭天河看清了,在十幾丈的遠處,有一座發著紅光的門,那裏,就是道路的盡頭。
這最後的十幾丈距離,卻好似鴻溝天塹,兩人每爬一步,都仿佛更接近煉獄黃泉。黃天遠解下背上的魔刀,斬斷了自己與蕭天河腰上的布繩。蕭天河已無力顧及其他人,隻是凝視著前方的耀眼紅色。兩人搭住彼此的肩膀,共同向著終點前進。
九丈,八丈,七丈……蕭天河感覺頭顱好像要炸開一般,身體似負萬鈞,雙腳已用盡
最後一分氣力。
六丈,五丈,四丈……兩人的脖頸已經無法支起腦袋,臉觸在地上摩擦著,唯有汗毛直豎的雙臂還在凸顯著青筋做著最後一絲努力。
三丈,兩丈,一丈……蕭天河似乎已經看不清離終點還有多遠了,心中隻剩一個念頭:我的手還沒觸到大門,還沒有到!
難熬的最後一丈,兩人可以說是一寸一寸地“挪”到終點的,鼻尖、嘴唇還有一邊側臉都已磨破,在路上留下兩條血跡。在蕭天河的指尖觸到門檻的刹那,一股難以抗拒的壓力澎湃席卷過整個身體,他最終還是昏迷過去。
若非築基時辛苦磨練,若非夜哭穀攀崖煆體,若非葉叢雲嚴格錘煉,若非天妖丹藥效非凡,蕭天河怎能撐到這最後一刻?
……
不知過了多久,蕭天河昏沉沉地睜開眼睛。
“你醒啦?”身旁,黃天遠正在打坐,見蕭天河起身後麵露微笑。
蕭天河環顧四周,此處並非迷宮,而是一間屋子。
四麵牆壁上,天花板,甚至地板上都透射出微弱的紅光,房中暗淡朦朧,幾丈外就已是模糊一片。
房間呈長條型,縱向很長,兩邊卻很窄,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隧道”更貼切。
“這是哪兒?”蕭天河問。他留意到不遠處還躺著幾人,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從衣裝上能辨認出是其他的同伴。
黃天遠回答:“越過那扇門之後,我也昏了過去。等我睜開眼,大家就已經在這裏了。”
這時,從兩人背後的昏暗中走出一道身影:“那邊是死路,幾十丈之外就到頭了。”
蕭天河扭頭一看,竟然是先前棄眾人而去的北堂鷹。
“其實不是‘越過’,我們是被那道紅色大門給吸進來的。”西門寺也從另外一頭走了過來,指了指自己身後,“那邊應該是活路,不過越往前光線越暗,我就先回來了。”
蕭天河撐起身子,盤坐在地上,稍稍活動了一下上身的筋骨,體力似乎恢複了不少。先前爬到終點時,另外幾個同伴都被拋在了後麵,現在卻出現在房間裏,連武器也一並在此。如此來看,第一關的迷宮算是通過了。
可就在蕭天河剛剛鬆了口氣的時候,西門寺卻問出一句驚人的話:“蕭道友,南宮曦道友呢?怎麽沒見他?”
“什麽!”蕭天河驚得一下從地上彈起,他連忙跨到仍未清醒的幾人身前,東方佐、東方佑、南宮威都在,唯獨不見了南宮曦。
“不妙……”蕭天河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黃天遠猜測:“莫不是他先醒了,去前麵探路了?”
蕭天河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地麵,搖了搖頭:“不是,他的身上還係著繩帶呢,如果先醒了,肯定會將繩帶解下的。”
“剛才我去那邊探路走了也有近百丈了,沒看到任何人影。再說南宮道友是最先昏迷的,說明他體力相對較差,應該沒那麽快清醒。”西門寺道。
這時,南宮威已經清醒過來,聽到眾人的交談後問道:“咳,如果不在這兒,那他會在哪兒?”
蕭天河長歎了一口氣:“恐怕……他被淘汰了。”
眾人不語。怪異的迷宮無疑是魔主設下的考驗,但誰也不知道失敗了會如何。
“總之先恢複體力,再繼續前進吧。”黃天遠道。
各人打坐冥想期間,西門寺湊到蕭天河身前,小聲道:“蕭道友,沒想到以你洞虛前期的境界,體力竟比我還要充沛。在最後關頭我已然精疲力竭,根本無力分心顧及他人。蕭道友卻不僅自己到達了終點,還將另外幾人也帶了過來。著實佩服!”
蕭天河心中還在擔心不見蹤影的南宮曦,哪有心思聽西門寺的奉承話,其實他也很明白西門寺的言外之意是什麽,於是說:“在那種極限情況下,你們先走也無可厚非。我與南宮兩兄弟情誼深切,當然不會棄之不顧。你我立場不同,西門道友也不必覺得心愧。”
“蕭兄弟果然豁達。再遇危難之時,我定當與你們齊心互助。”雖然不知西門寺是不是真的心悅誠服,不過稱呼已經從“蕭道友”變成了“蕭兄弟”了。
“多謝。”蕭天河繼續閉目養神。
“咕嚕”,許久之後,忽然從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悶響,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覺。大家紛紛站起身來。
側耳傾聽,除了呼吸聲之外,一片寂靜。
片刻後,又是一聲悶響。
“這是什麽聲音?”東方佐道。那聲音又小又沉悶,仿佛很遠又仿佛很近,也聽不出是從什麽方向傳來的。
“轟隆”,這一次的聲音響了一些,北堂鷹發現了異樣,驚呼道:“是牆壁在動!”
蕭天河心中一凜,左右掃視了一下,兩側的牆壁的確靠近了些。“不好,大家快走!牆壁要合上了!”說完他立即躥了出去。
大家緊跟上來,在眾人起步的一瞬間,那悶響轉變成了持續不斷的摩擦聲,果然如蕭天河猜測的一樣,兩側的牆壁正在緩緩地靠攏!
雖然長條形的甬道沒有任何岔路,但由於視線不佳,最前麵的蕭天河與黃天遠根本不敢施展身法。不過好在這裏與迷宮不同
,體力消耗的速度恢複了正常。在疾奔途中,蕭天河曾經試過一刀劈在側壁上,卻連個印痕都不曾留下,足見牆壁有多硬!
“不行了,不能壓速了,大家全力前進!”黃天遠大喝一聲,身形如閃電般衝出去一大截,《踏虛身法》施展到極致。
其他人也如同流星趕月一般追隨其後。
長長的甬道沒有岔路,似乎也沒有盡頭。大家各服下一顆恢複玄力的納延丹,以最快的速度行進了一個時辰。在這期間,牆壁沒有一刻停止過靠攏,雖然很緩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壁之間的空隙已經漸漸縮小到隻可一人通行的程度。
黃天遠在最前。他將魔刀豎舉在身前,以備突如其來的狀況。後麵則是蕭天河、南宮威、北堂鷹、西門寺、東方佐、東方佑。
南宮威有些焦急:“該死的,這路怎麽這麽長?”
“另一頭,不會也是死路吧?”東方佐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不可能!這要是一條死路的話,大家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西門寺大聲道。
話音剛落,隻聽前方一聲慘叫,一陣血雨劈頭蓋臉地向眾人澆來。
“發生了什麽事?”後麵的幾人根本看不見前麵的狀況。南宮威還沒回過神來就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居然是一條腿!緊接著,胳膊、身軀、頭顱依次從眾人腳下滾過,直到看到死者的臉大家才反應過來,原來衝在最前麵的黃天遠已經在一瞬間被大卸八塊了!
可兩壁靠近的速度根本不容眾人停步。
“大家小心,有敵人!”蕭天河大喊一聲,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鮮血。剛才他什麽都沒有看清,隻覺眼前一花閃過幾道亮光,黃天遠的身軀就裂成了數塊,隻留下了一股腥濃的血霧。
真是要命了,在如此狹窄的地方,在這般緊急的時刻,竟然還要防備快得看不見蹤影的敵人!
蕭天河的神經緊繃,努力瞪大眼睛凝視著前方幾丈開外的昏暗之處,在繼續疾速前行的同時,手持天仇刀做好戒備。
甬道異常狹窄,拋在身後的又隻有黃天遠的屍體,這說明凶手就隱藏在前方的黑暗之中。能在一瞬之間將洞虛中期的黃天遠切成碎塊,刀法快得隻有幾道光,身法更是快得連影子都看不見,敵人的境界該有多高?說實話,對上這樣的敵人,蕭天河心中沒有一丁點兒把握。
數息過去了,那神秘的敵人並沒有再度攻擊。此時,甬道已經狹窄到僅有兩尺來寬,連揮臂都偶爾會擦到牆壁上。對一般人來說尚有餘地,可對身形魁梧的東方兩兄弟來說,需要稍稍側肩才可繼續通行。
“真是憋死人了!”東方佐抱怨道,再過片刻,他就隻能側身行進了,不僅姿勢頗為不便,速度還會大受影響,“三弟,你怎麽樣?”
沒有等到回答。
當東方佐回頭看時,卻大吃一驚,身後不見了東方佑的身影。
東方佐的腦中一片混亂,他並未留意從何時起已經聽不到東方佑的喘息聲與腳步聲了。
“難道他氣力不支,落在後麵了?”迷惘中東方佐放慢了腳步,“不行,我得回去救他!”他打定主意正欲轉身,卻被死死拽住了胳膊,西門寺大吼道:“你瘋了?回去你也要完蛋!”言罷,他不由分說拖著東方佐向前飛奔。
東方佐稀裏糊塗地被西門寺拉著,口中喃喃地咕噥著:“三弟……三弟就這麽沒了?”
由於西門寺與東方佐耽擱了須臾,與前麵的北堂鷹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朦朦朧朧的昏暗中,隻能隱約看見前方有人影在晃動。
甬道兩側的牆壁已經近到僅一尺許,連西門寺這樣的身形也隻能側過身前行。東方佐的後背已經貼在了壁上,前胸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在距離另外一壁不過寸許的空間內劇烈地起伏著。
“看來,這條命真得交代在這兒了……”東方佐遺憾地喘息道。
“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怕什麽!”
“我不是怕,隻是……如果不是因為蕭道友與黃道友,恐怕在迷宮裏我就會喪命。如今黃道友已死,我還欠蕭道友一份人情未報……”
西門寺哭笑不得:“死到臨頭了還有工夫想這些?真不知該說你單純還是傻……”
“君對我如何,我待君如何。恩情未報,於心難安。”東方佐吐出這樣一句話。
“快!到頭了!”前方突然傳來蕭天河的喊聲,西門寺頓時大喜過望。
在蕭天河前方不遠處,有一道黃色光芒穿過昏暗透射而來。待走近一看,原來甬道的盡頭是一道金光閃閃的門。“紅門起始,金門為終,看來是到頭了。”蕭天河低頭側肩向門內撞去,身影頓時消失了。緊接著,南宮威、北堂鷹也一頭紮入了金光之中。
牆壁還在逐漸合攏中,西門寺看著前方的光芒,急得滿身大汗,呼出的熱氣吹到牆上又彈回到臉上,兩壁最終將最後兩人給夾住了。
西門寺依然努力在兩壁間摩擦前進,此時他已無法回頭看東方佐的情形,隻能出聲鼓勵:“跟緊我,出口就在前麵了!”
“你、你快走吧,我喘不過、氣來了!”東方佐艱難地回應了一聲,他似乎是打算放棄了。
終點近在咫尺,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