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深不見底
“清雨姐……”
“天遙!”
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何天遙淚流滿麵——這些日子以來他心中積壓的苦悶情感在花清雨的麵前完全釋放出來了。花清雨則輕輕撫著他的後背,柔聲安慰著。
“清雨姐,你……”何天遙剛說出幾個字,兩人突然同時感到身側似乎有人猛力一拽,可旁邊分明什麽人都沒有。那三位妖族完成了任務,已經回到監兵界中去了。
“怎麽回事?”兩人異口同聲,那股古怪的力量依然還在將兩人拖向門口,並且越來越大。
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兩人即便使出全力扒住了門框,卻依然抵抗不住那股怪力,最後兩人竟被橫著拉了起來!
“天遙,堅持……住!”花清雨從咬緊的牙關中吐出了幾個字。
“不行了,清雨姐,我堅持不住了!”何天遙哭喪著臉,“再這樣下去我的褲子就要被拉掉了!”
“哈哈,你……真要命!”在這關鍵時刻,花清雨竟被何天遙給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手上的力氣也就鬆了。她瞬間就被怪力拽到了走廊之外——那可是一直通到山底的中空區域!
“清雨姐!”何天遙也鬆了手,在空中翻騰了兩下,被拉到中空區域後,那怪力突然轉變為向下,兩人遂一起疾速墜落下去。
“啊——”兩人的驚叫聲在渾天牢中回蕩。
……
黑暗之中。
“來了。”
“唔……”
“不對,好像還有一個!”
“同時來了兩個?”
……
當花清雨和何天遙墜向渾天牢的深處時,蕭天河和費徒空正在地下第二十層。牢中的最後一批守衛邊打邊向下退,因此破牢軍前進的速度並不快,每下一層,還有不少人趕著去破門救人——雖然比協力破陣的賞金一百萬珠要少不少,可渾天牢門的那個法陣真的嚇住了不少人,與其冒著生命危險接近五位大君聯手布下的強力法陣,還不如踏踏實實救人來得穩妥。再說,救得一人就可以領十萬珠賞錢,隻要救出十個人,就能和協力破陣的獎賞持平了。於是乎,整個隊伍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隊伍的前頭就隻剩下幾個想要破陣的高手了。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個郝漢達。
“行啊,你們,不到這時候都不肯露麵!害我在門口時一個人出力!”郝漢達不滿地對身旁的幾人道。
“兩位大君不是幫你了嗎?”一名女子笑道。
“那也是拜花珺脈的三位姑娘所賜。哎,十幾年沒見,你的實力增強了不少哇!”目睹女子幹淨利落的三道刀波劈死兩名守衛後,郝漢達吃驚地說。
“你不也是一樣?這麽快也修煉到八卦級了。”女子既然如此說,證明她和郝漢達同樣都是八卦級的高手。
兩人身後一名瘦高個兒的男子道“別互相吹捧了,還是想想一會兒怎麽破陣吧!”
又有一名孩童模樣的人說“我們來了這麽多八卦級的高手,何愁陣法不破?那陣法再怎麽厲害,不也是八卦級的大君布設的嗎?哼,大君……我不過就是懶得麻煩罷了,要是我樂意當大君的話,絕對不會給自己起什麽‘華林’、‘昌陽’、‘金門’之類的爛名字,要叫就得叫‘最強’大君!”
跟在幾位高手身後想要混“破陣”獎賞的人麵麵相覷,暗暗稱奇,原來那個小不點兒也是八卦級的高手!真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八卦級的高手除了五帝五君之外居然還有這麽多!
此時,隊伍已行進到地下二十五層了。還有兩層,蕭天河和費徒空就能達成此行的目的。可是,意外發生了。
尖叫聲突然從上方傳來,兩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過中空區域,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那墜落的速度已經快到讓人看不清的程度了,若非伴隨著驚叫,甚至都看不出那是兩個人!人影早已消失,聲音卻依舊在空中回蕩。
郝漢達搖頭惋歎“這年頭竟然有人如此不小心,掉下去恐怕隻有死路一條了。”
“你傻呀,失足墜落會有這麽快的速度嗎?”那名高手女子站在樓梯邊緣向下望去,深幽幽,黑洞洞,多看幾眼都會讓人覺得頭暈目眩。
“那你說還能是什麽原因?”郝漢達不服氣。
女子無言以對。
“不必管那麽多,趕緊下去破陣要緊!”瘦高個兒隻想著賞錢。
幾位高手不以為然,蕭天河與費徒空卻是心急如焚。那驚叫的女聲,分明就是花清雨的聲音!至於那男聲,蕭天河也再熟悉不過,那正是何天遙!
兩人為何會從上麵墜落下來?難不成發生了什麽意外?蕭天河簡直腸子都悔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讓清雨姐獨自行動的……若是我跟著,遇到凶險還能召嫣兒她們相助……”想到這兒,他突然轉念,“哎,不對啊,清雨姐可是有監兵佩的,裏麵的妖族比孟章界還多呢!除非上麵有好幾個九宮級的高手守著,否則什麽樣的凶險他們應付不了?”
既然不太可能是遇險,難道真的像郝漢達想的那樣,兩人是不小心摔落下來的?
蕭天河也走到樓梯邊緣,探頭向下張望。可是,就
這麽一抻頭,卻再也收不回來了,驟然出現的一股吸力將蕭天河拽了個跟頭,倒栽蔥向下墜去。
“天河!”身後的費徒空急忙來救,撲倒在地,扯住了蕭天河的腳踝,可無奈吸力實在太大,連他也一起被拖了下去。
“啊——”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得,又失足兩個,我說得沒錯吧?”親眼目睹了兩人墜落過程的郝漢達搖頭晃腦地慨歎,“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呐!”他想當然地以為蕭天河是太靠近階梯邊緣又沒站穩才掉下去的。
瘦高個兒高手輕蔑地笑道“連腳都站不穩,還想來混賞錢?嗬。”
高手女子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還別說,連我往下看都會心慌。”
“好了,沒工夫心慌了,事兒來了。”那名孩童高手指著下方。
第二十八層的走廊口上,赫然站著兩排人。
前麵那一排,當中是一位花白頭發但精神奕奕的老者;左邊是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壯漢,壯漢帶著露頂鬥笠,從中冒出光溜溜的腦殼;右邊則是一位削瘦的短發女子,似乎病怏怏的,稍稍垂著頭,微微欠著上身。
“諸葛封,原來你在這兒啊。”郝漢達對那白發老者道,“我還以為這回見不著你了呢!”
老者爽朗地笑道“謔謔謔,我豈會錯過與老友重逢的機會?”
混元大君諸葛封,是五位大君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據說已達八卦級的瓶頸。論資曆,他當大君的時間與華林大君尚興傑相差無幾,甚至還要早上幾年。論疆土,混元域也是最大的一個,因為處於北地,直到妖族邊界那兒都屬於混元域的疆土。
這時,左邊那位鬥笠光頭大漢對郝漢達說“上回你仗著人多打我們人少,這次咱倆可得好好練一練!”這位就是金門大君白琢東,五君之中最實在的一個,為人耿直,性情直率,最看不慣陰險之輩。正因為如此,他與昌陽大君餘子齊一直不太對路,互相看不順眼。而金門域南疆又與昌陽域北界接壤,故雙方軍隊沒少在那邊打仗。即便這回兩人有“防衛渾天牢”這個共同的目的,但依然不肯同守一處。
“白琢東,這次你的對手是我。”瘦高個兒高手走上前來,拱手道,“閔奉行,懇請賜教。”說起閔奉行的名字,在江湖中也算是頗具名氣。他的實力很強,但卻不太受人尊敬——因為他實在是太貪財了。“見錢眼開”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對錢財的癡迷。隻要有錢,他什麽事都肯做,哪怕是違背道義和良心的事。有人為了朋友能兩肋插刀,閔奉行卻是為了錢能插朋友兩刀。所以,他幾乎沒有朋友,在江湖上比“毒嘴”郝漢達還要不受人待見。
白琢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與閔奉行當對手,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最喜歡打這種人品差、功夫卻十分了得的家夥。
女子高手笑著對右邊那位病怏怏的瘦女子道“那咱倆就女人對女人吧!”
“我穆裏莎從不戰無名之輩。報上名來!”瘦女子的聲音也和外表一樣輕弱,但沒人敢小瞧她。穆裏莎,鬱絕大君。
說起這古怪的名字,背後還有一個故事。穆裏莎的父親曾經是一位級的修仙高手,但由於結識了她的母親,反而引來了殺身之禍。因為她的母親當年是個心狠手辣的女魔頭。但在遇到了她的父親之後,女魔頭的心扉竟被敲開了,從此放下屠刀,洗盡戾氣,不再行惡。
可她當年結下的諸多仇家卻不依不饒,不殺了她誓不罷休,甚至有人出了高額的懸賞請人代刀,逼得夫妻二人東躲西藏,終日四處奔逃。後來,穆裏莎的母親有了身孕,行動越來越不便,她的父親隻好帶著妻子藏身於一位故交的郊外府邸——一處叫做“裏莊”的地方。
可誰知,那位長久不見的故交已存異心,又情知打不過兩人,就卑鄙地等到穆裏莎的母親即將臨盆、無力保護丈夫的時候,在穆裏莎父親的酒水裏下了毒。穆裏莎的母親覺察出了異況,但無奈嬰兒呱呱墜地,身體虛弱得根本無法替夫君報仇,隻好拚死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嬰兒逃向了遠方。
那位故交拿著穆裏莎父親的人頭領了一半的賞金,但卻忌憚穆裏莎母親的報複,於是將她的行蹤告訴了那些仇家們。可憐穆裏莎的母親,奔波逃命還得帶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就這樣今日中兩劍,明日挨幾刀,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消耗在逃亡的路上。
可惜,她即便改惡從善,依然沒有逃脫慘死的命運。最後,當被逼至懸崖絕路時,她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塞入了繈褓之中,隨後將嬰兒拋下了山崖。當身體被數柄仙劍從身後齊齊貫穿時,這個心性堅韌的女人跪在地上,望著嬰兒落下的地方,流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滴眼淚。
還好,穆裏莎並沒有就此死去。高大而柔韌的樹冠卸去了她墜落的力道,柔軟的草棵成為了她的安全的蒲墊。未等野獸來吞食,她就被林間的獵戶發現並撿了回去。獵戶與妻子正巧長年無子,平白撿了個嬰兒,興奮得直感激上蒼。打開繈褓時,他們發現了那張字條,上麵寫著“如果這個孩子還活著,請叫她穆裏殺。”
“裏殺”,意思就是殺滅裏莊之意。獵戶夫婦據“殺”字猜測,此嬰兒身世應有仇怨,
但戾氣太重,遂換“殺”字為“莎”,並將這個秘密一直埋藏在心中。直至穆裏莎修仙有成達到了五行級之後,夫妻二人才將這件事和盤托出。
原本心境開朗的穆裏莎一下子背負了父母之仇,心情苦鬱不堪,從此性情大變,於是漸漸地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母親當年作惡多端,穆裏莎覺得她死得其所,算是為當初的惡行而償命,錯並不在那些捅死她的仇家身上。至於那個殺父害母的卑鄙小人,連同裏莊一起,早在穆裏莎當上大君之前,就已經被她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
就連穆裏莎給自己所起的名號——鬱絕,也能看出她愁苦晦暗的心境。她雖然不做大惡之事,可也變得手段凶狠、冷酷無情。江湖傳言這是因為她體內流著當年那個女魔頭的血,但江湖之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在下曹束琴。”與穆裏莎的尖銳逼人相比,此高手女子的脾氣則要溫婉得多。但柔情絲毫不能掩蓋她高強的實力,江湖上知道她威名的人,可遠比見過她的人多。
穆裏莎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名對手。
“好了,後麵那些個元帥就交給我們了,加把勁兒嗨!”稚嫩的童聲在人群中響起,不用問也知道,這是“金童子”在說話。人們隻知道他姓金,但無人知曉他的名字是什麽。結合他那孩童般的相貌,“金童子”的諢號就這麽叫起來了。
“大家加油,破陣可有一百萬珠呢!”“金童子”嘻嘻笑道。
“哼,要破陣,先破了我們!”諸葛封一撚須,混戰一觸即發。地下第二十八層的回廊處處都是高手對決的戰場,關在這一層監牢中的人們可算飽了眼福了,紛紛站在門窗後麵呐喊叫好,聲音震天響,仿佛像是一場熱鬧的廟會一般。
……
蕭天河與費徒空一起從地下二十五層墜落,下麵是深淵?是岩漿?隻見一層又一層的暗影在眼前飛速地掠過,本應在地下第三十層處激發的法陣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周圍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唯有正上方還有一點微弱的光亮——那是兩人掉下來的地方。
正當蕭天河不知所措時,下墜之勢卻戛然而止了。兩人像是落在了極為柔軟的棉被上一樣,沒有感到絲毫痛苦。
“這是……”費徒空四下裏摸著,這裏伸手不見五指,“天河……我們好像……還在空中……”他的聲音在發顫。
蕭天河連忙伸手一摸,可不是嘛,周圍空空如也,身體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著,真是怪異!
“這樣就算完了?”費徒空自言自語。不管是落入深淵暗河也好,掉入滾燙岩漿也好,總算是有個結果,可如今這樣不上不下的困在半空中算是怎麽回事?
“啊,小心!”蕭天河突然感覺腳下傳來一股異動,周圍的空間似乎正在……塌陷。
沒錯,那感覺就像踩中了流沙或泥潭一樣,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下陷去。
“哎?哎?”費徒空驚奇得說不出話來,半空中的陷坑,會陷進哪兒去?
很快,兩人就知道了答案——下方!
就如同水泡崩碎那樣,托住兩人的那層“棉被”驟然消失了,“陷坑”的上麵什麽都沒有,下麵還是什麽都沒有,於是兩人繼續翻著跟頭往下掉。
又在空中墜落了許久,兩人再度被柔和地“接住”了。這一回,可真真實實的是地麵了。費徒空不放心,又胡亂抓了幾把,周圍全是硬實的泥土。
按理來說,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當粉身碎骨了才是。有一刻費徒空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看,那邊有亮光!”蕭天河指著一個方向,但遠處的光點實在太微弱了,這裏還是一片漆黑,連蕭天河伸出來的手都看不見,
費徒空原地轉了一圈,也看到了蕭天河所說的光點。
“咱們手拉著手,慢慢過去看看如何?”費徒空道。
“好。小心腳下。”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光點的方向慢慢挪去,每一步都確定能踩實才落腳。這裏的地麵很平整,可是光點似乎忽忽悠悠地在前頭晃動。
“得加快點了,亮光就要看不見了。”費徒空焦急道。
“幹脆撒開跑吧,走了這麽久都是平地,應該不會有危險的。”蕭天河提議。
兩人加快了腳步,那光點也越來越近,直到看清之後,蕭天河驚呼道“那是一柄仙劍的光!”
費徒空眯起眼睛仔細瞧了瞧“還真是!那會是誰呢?”
瞬間,兩人同時反應過來“清雨姐!”沒錯,花清雨在兩人之前墜落,那仙劍之光的顏色也沒有錯。
“嗨,我怎麽也跟著你一起叫她‘姐’了,不過是個兩儀級的小姑娘罷了。”費徒空道。
“難道禹餘界是以實力層次判斷年齡大小嗎?”
“差不多是這樣,除了修煉特別快的和特別慢的,大家的速度都差不了太多。看一個人什麽層次,也就大概知道他修煉了多少年了。”費徒空道,“不過你們飛升者卻是例外。在下界比我們多活了上百,個個都是老妖怪。”
蕭天河正要和費徒空鬥兩句嘴,兩人耳邊卻突然響起花清雨十分清晰的說話聲“天河,費兄,是你們嗎?”
fp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