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詭異連番
落雁穀從南至西貫穿著一座名為“三堇”的山脈。很早以前穀中曾經有一條河流,不過在附近山峰的泉水枯竭之後,此河也隨之幹涸了。三堇山脈與另外兩片山脈匯成一大片山係,其間縱橫山穀眾多,水係廣散,城鎮鄉村星羅棋布。越過這片山係,就是妖族地境了,可以說,這片山係是人族地域和妖族地域之間的天然屏障。
落雁穀是為數不多的無人峽穀,主要原因就是它太狹窄又太深了,導致穀中長年濕熱,不適宜居住。山穀兩側的山上植被茂密,但穀底卻迥然不同。由於那裏是幹涸的河床,所以多砂石,少泥土,連雜草都不見幾根。即便真如魏老頭所說,穀中盛產某種良草,那也絕不會生於穀底。換言之,穀底一直是人跡罕至之處。
可是,現在穀底卻被人布設了法陣。
花清雨道“看這情形,多半是個迷陣了。”
“陷入其他迷陣之後都是不分南北、難辨西東,在裏麵不停地兜圈子。這個迷陣好像不太一樣啊。”何天遙道。
“隻能說,這個布陣者的水平相對高超一些。到底還是金姑娘厲害,如此難以察覺的法陣都被你發現了。”蕭天河對金嬋玉十分欽佩。
雖然身陷陣法,但除了驚訝之外,幾人並未表現出多麽不安的樣子。有金嬋玉這等高手在,何愁法陣不破?
不料,金嬋玉卻早早地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是何公子留下了那道劍痕,恐怕我也不會注意到異樣之處吧。這迷陣布置得可謂渾然天成,入穀後一路走來,竟然都沒發現是何時踏入的法陣。從我們行進的路程來看,這法陣恐怕非常大。估計至少也是‘大陣’的檔次。我看我們不要再繼續深入了,還是趁早原路返回為好。”
破陣之法有三,一是毀陣眼,二是拆陣腳,三是直接以磅礴的功力擊毀整個法陣。以金嬋玉的實力,第三種破陣之法對她來說不是難事,除非,布陣之人功力極高,法陣的堅實程度已經達到連九宮級高手使盡全力都難以擊毀的地步。
聽到金嬋玉萌生退意,幾人心頭一緊,看來情勢有些糟糕了,沒想到連她對此陣都無可奈何,布陣之人究竟是個何等厲害的高手啊!
“那就趁著還沒有發生危險,趕緊退出山穀吧!”趙湘琳緊張了。
“嘿嘿嘿……”突然,一道尖細的笑聲在穀中響起。
“誰!”幾人異口同聲。
金嬋玉輕輕皺了皺眉頭。
“既然進來了,就別想出去了,嗬嗬嗬……”那聲音陰陽怪氣,忽高忽低,時強時弱,不僅無法辨別來向,連距離遠近也聽不出來。
在其他幾人都四下張望的時候,金嬋玉卻閉上了眼睛。
“鬼鬼祟祟,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何天遙怒吼。
“嘖嘖,世道真是變了,連個小小的一元級劍仙都如此猖狂。這裏是我給你們精心準備的墓地,你們就安然等死吧,哈哈哈……”
金嬋玉雙手一伸,金絲、銀絲手套已經戴在了手上。
趙湘琳大罵“無膽鼠輩!滾出來!”
“別以為裝神弄鬼的我們就會怕你!”花清雨也厲聲大喝。
可是,幾人輪流罵了一圈,那人卻不再開口了。
“隻要再多一句……”閉著眼的金嬋玉口中似有似無地輕喃了一聲。這句話傳到了她身旁的蕭天河耳朵裏。蕭天河看了看金嬋玉,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那雙“金銀絛”手套。
蕭天河猜到金嬋玉的打算了,於是靈機一動,喊道“魏老頭,是你吧?別裝了,我都猜到是你了!”
幾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明白蕭天河為何如此肯定,那嗓音與魏老頭的聲音根本毫無相似之處。
那人依舊沒有答話。
“難道他已經走了?”何天遙道。
蕭天河決定再試一試“魏老頭,我們早就知道了,是你殺害了全穀陽鎮的居民,誆騙我們深入落雁穀,又布下個迷陣企圖困住我們。嗬,你實在是太小瞧人了!”
大家麵麵相覷,先前分明就是蕭天河自己說的,魏老頭不像什麽厲害人物,應該不會殺了全鎮百姓,怎麽這會兒突然變轉了?
“哼哼,小瞧人的是你,自以為是的蠢貨!”原來那人還沒走。
一聽到那人的答話聲,蕭天河心頭一喜“上鉤了!”
旁邊的金嬋玉已經開始行動,她張開雙掌往地上用力一拍,掌心金光、銀光閃爍,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眾人耳膜鼓脹,伴隨著地麵劇烈的顫動,一股澎湃的激蕩卷起周圍的岩石在穀中四處飛濺,塵埃閉目,砂石揚天,又在“劈啪”聲中紛紛下落,仿佛下了一場石頭雨一般。
待視線稍淨,蕭天河用衣袖拂開了眼前的灰土,金嬋玉的身影竟然消失了!她方才拍掌之處的岩石盡碎,塌陷出兩個深坑。“好猛的掌力啊!”蕭天河心中由衷地讚歎。抬頭向上方望去,飛揚的塵埃久久不肯散去。
“咳咳,天逍哥,怎麽回事?”冷不防被弄得灰頭土臉的何天遙從彌漫的煙塵之中鑽到了蕭天河身旁。
“金姑娘方才那一擊將法陣給毀了
,隨即借拍地之勢飛到上方抓人去了。”蕭天河解釋道。
花清雨與趙湘琳的情況也十分狼狽,本來就全身濕透,現在沾上了塵土更難受了,連雋秀的臉上都被染得灰花一片。
趙湘琳抹了一把臉,驚道“乖乖,好厲害!我差點兒以為落雁穀要塌了呢!”
“這裏地麵表層可是濕的,塵土都在深層,若沒有此般雄厚的掌力,如何能僅憑一掌就‘掘地三尺’?宮主的實力果然深不可測。”花清雨道。
這時,半空忽然摔下來一樣東西,“咕咚”一聲落在地上,又咕嚕嚕滾到了花清雨腳邊。
花清雨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個血淋淋的人頭!當即被嚇得尖叫一聲,跳到了一旁。
金嬋玉隨後跳了下來,甩了甩金銀絛上的血跡。須臾之後,那人的屍體才擦著山崖滾下來。
“哈,我就說嘛,宮主怎麽會破不了法陣呢?”趙湘琳拍手笑道。
“法陣是破了,可是……”金嬋玉的表情十分疑惑,“他怎麽這麽不堪一擊呢?”
“那是因為這廝與金姑娘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嘛!”何天遙覺得金嬋玉的問題問得奇怪。
“是麽?可那法陣卻不是泛泛之輩能夠布得出來的,連我也險些著了道。”金嬋玉道出其他幾處令她疑惑的地方,“還有,他變換聲音隱匿位置的本事也很厲害。他第一聲‘嘿嘿嘿’冷笑,我知道了他本人亦在法陣之中;隨後的第二句話,讓我辨別了他所在的方向;在他說第三句話時,大致判斷了距離。但是,憑這些我依然不能確定他在哪裏。若非最後蕭公子用計引他說出第四句話,從而讓我得以確定與他之間的高度落差,恐怕還真抓不住他。有這等本領的人,卻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被我輕輕鬆鬆一擊所殺,總覺得……不太踏實。”
蕭天河笑了“金姑娘,你這是在嘲笑他太弱啊,還是在感歎自己太強?他人都死在這裏了,還有什麽可糾結的?”
“但願是我想多了。”金嬋玉收了金銀絛。
“宮主,那副手套是你的本命武器?”趙湘琳好奇地問。天下間就屬妖族的武器類型最為豐富,長的短的,硬的軟的,大的小的,粗的細的,方的圓的,厚的薄的,各式各樣,五花八門。但以手套作為武器的,以前可從未聽說過。
金嬋玉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本體是金銀蠶。金銀絲的質地堅韌無比,與我剛柔並濟的功法相得益彰。當初鑄煉本命武器之時,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手套的形式最為適合。好了,法陣已毀,惡人已亡,我們也該繼續上路了。”
“哎,別急啊,宮主,消失的鎮民們還沒有找到呢!”趙湘琳提醒道。
“恐怕……已經找到了。”金嬋玉指了指自己剛才擊出的大坑。
幾人圍了過來,向坑中看去,就在大坑底部,有一小片棕色的麻布露了出來。麻布的顏色與周圍的土顏色相近,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覺。
地下竟然埋著布,熟悉的不安感再度湧上了花清雨的心頭。她下到坑中,拽著麻布的角向上提,土層一陣鬆動之後,露出來的是一隻胳膊。
“唉……”花清雨重重地歎息了一聲,看此情形,穀陽鎮的百姓們已經遭殃了。
花清雨正準備從坑中上來,布履卻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她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土裏鑽出來一隻手,正牢牢地抓著她的鞋底!
“哎呀!”花清雨連連蹬腿想甩掉那隻手,可那隻手卻像是抹了漿糊似的,粘在鞋上就是不肯鬆開。趙湘琳與蕭天河分別抓住她的一隻手,將她向上拽,何天遙也跳至坑中,手起劍落切向那隻胳膊的手腕。
“喀嚓”一聲脆響,手腕齊齊地斷開了,花清雨狼狽地帶著殘手從坑中逃了出來,而那隻斷臂還在不停地揮舞著。
何天遙又接連幾劍將那斷臂斬成數段,這才停止了它的揮擺。而留在花清雨鞋底的那隻手,不論如何用力都掰不開。蕭天河隻好用魔刀將五指切斷,光禿禿的手掌這才掉了下來。
花清雨驚魂未定,望著地上那五根可怕的手指瑟瑟發抖。那些手指都瘦骨嶙峋的,呈暗灰色,表麵還布著屍斑,每隻指甲都是紫黑色,且足有兩寸來長,像是一個個鉤子,難怪抓住鞋底就甩不掉呢。花清雨突然感覺腹中一陣翻湧,扭頭幹嘔起來。蕭天河一腳將斷指和手掌踢回了坑中。
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幾人本以為那是慘遭不測的穀陽鎮民的殘肢,難道土裏的人借屍還魂了嗎?
“什麽鬼東西!死了還要害人不成?”惱怒的何天遙對著斷臂的位置掘了起來。
趙湘琳不經意間往坑底一瞥,卻看見更為可怕的情景,又有一隻手從何天遙身後的土裏冒出,抓向了他的腿,於是急呼“天遙,快上來!”
何天遙覺察到腳踝有異樣之感,一個激靈從坑裏跳了出來,回頭一看,嚇了一大跳。不僅僅是手臂,還有頭、肩膀、軀幹,一個披頭散發的“死人”破土而出!
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坑中另一處的土地也鼓了起來,又鑽出來一隻布滿了屍斑和潰爛的手!不僅是這個坑,
旁邊的那個坑亦是如此。眨眼功夫,兩個坑裏竟鑽出來好幾具“活屍”。
這是怎麽回事?金嬋玉那兩掌難道擊穿了陰曹地府的大門不成?
從未見過這等可怕情形的蕭天河與何天遙護著兩位受驚的姑娘向後方退去,“活屍”平伸著雙手,搖搖晃晃地向幾人挪去,口中還含糊不清地哼著什麽。透過散亂的頭發,隱約可見“活屍”血紅的雙眼,一個個麵目猙獰無比,稱之“厲鬼”也不為過。
金嬋玉戴著金銀絛躥了過來截住了“活屍”,往兩具屍體的脖頸一抹,頭顱就被切掉了。但無頭的屍體並未倒下,依舊晃晃悠悠地向前繼續走。而掉落的頭顱則瞪著那雙可怕的眼睛,齜牙咧嘴地衝著眾人咆哮。
“光切掉頭不行!”蕭天河揮刀上前,橫豎幾下將兩具屍體砍成了碎塊,又將地上的頭顱開了瓢,終於徹底“殺死”了那兩具活屍。
看來唯有“大卸八塊”、“碎屍萬段”才是對付“活屍”的方法。
何天遙也衝上前,與蕭天河將剩下的兩具“活屍”結果了。可更詭異的是,“活屍”竟然是有“血”的。被切掉頭顱之後,“活屍”的脖腔中都會噴湧出一股紫色的液體,灑染周圍的地麵,不僅看上去異常惡心,還有一股刺鼻的腥臭氣味,熏得幾人連連作嘔。事情還沒有完,被灑到紫色“血液”的地麵紛紛隆起,一隻隻手簡直比“雨後春筍”長得還要快,粗粗一掃,少說也有幾十隻!
難道真是穀陽鎮民慘死之後,不消的怨氣將他們轉化為厲鬼了嗎?
這時,金嬋玉將蕭、何兩兄弟攬在身後,叮囑道“留心不要被他們碰到,或許有屍毒!”接著,她將雙手十指對錯反向一拉,五根金絲、五根銀絲從指尖延伸而出,並且越伸越長,隻見她右手橫撩,五根銀絲悠悠飄散,準確地纏繞住了五具剛從地下鑽出的“活屍”,一圈圈綁緊,“活屍”都被捆在原地動彈不得。銀絲隨即逐漸收攏,硬生生將五具“活屍”給勒成了七、八段。而她左手的金絲則像五根鋼針一般,隨著手指的顫動,金絲來回切割,幹淨利落地將一群“活屍”切成了碎塊。
可是,“活屍”拋灑下的紫色液體又引出了更多的“活屍”,如此無窮無盡,該如何是好?
金嬋玉一看這樣光殺“活屍”根本就沒完沒了,於是故技重施,收回十指的金、銀絲,大喝一聲,使出全力向地上拍去。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裂,穀中煙塵彌漫,什麽都看不清了。
待眾人急忙驅散塵灰之後,發現那些“活屍”全都消失了,它們鑽出的地方,竟然又恢複了平整!
“怎、怎麽回事?”蕭天河結結巴巴地問。
“可惡,居然還有個幻陣!”金嬋玉有些懊惱,“還是個我沒能覺察出來的幻陣!”
“剛才那都是假的嗎?”何天遙半信半疑地下到坑中隨意掘了幾下,果真什麽都沒有。
“幻陣已被我毀去。大家當心,布陣之人是個難纏的高手,他肯定還沒有死。”金嬋玉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雙手始終呈攻擊的態勢。
花清雨指著不遠處唯一的一具屍體道“他不是被你殺了麽?那具屍體分明是真的啊……”
金嬋玉道“死人是沒法布出幻陣的。再說以他布陣的本事,我敢肯定,死去的那個人不是他!”
這時,陰陽怪氣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桀桀桀……你說得沒錯。剛才你殺的人隻是一個昏迷的穀陽鎮民而已……嘿嘿嘿……”
“我一定要殺了你!”金嬋玉已經徹底被這個邪惡的家夥給激怒了。
“我已經很久沒和妖族交過手了……如果你能找到我在哪兒,就放馬過來吧,哈哈哈……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有本事活命才行……”
金嬋玉眉頭緊蹙。那惡人話音落後,似有一種輕微而又沉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漸漸的,詭異的聲音越來越響,聽得蕭天河他們幾個心裏直發毛。
但這個聲音對於金嬋玉來說,卻是再熟悉不過,她大喊道“大家快聚攏,蟲群來了!”
蟲群?幾人恍然大悟,原來那奇怪的聲音是大批蟲子的振翅之聲!
隻見從峽穀一側湧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雲”,所過之處,山崖上的藤蔓皆被啃噬一空。
金嬋玉連連揮動雙手,用金銀絲快速編織出一張大網,將所有人籠蓋在其下。黑雲撞上了金銀絲網,“悉悉索索”的蟲聲大噪。透過網眼,蕭天河他們親眼目睹了毒蟲的恐怖模樣每一隻都在五寸來長,渾身油光鋥亮,有兩對翅膀,上翅為鞘翅,黑底夾雜著白色的斑點。下翅則為膜翅,呈暗紅色。毒蟲頭上還有一根長約兩寸許的刺針口器,為它的模樣又添了幾分猙獰。
“雙翅白斑甲!”金嬋玉驚道。這種甲蟲的毒性極烈,隻要被它叮上一口,幾息之後就會一命嗚呼。更麻煩的是,這種蟲毒一旦入體就會立即擴散至五髒六腑,哪怕中毒之人功力再高也無法將其逼出,並且此毒至今無藥可解。
可是,此種毒蟲極其罕見,就連金嬋玉這位蟲部妖王,平生一共也沒有見過幾隻,落雁穀中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雙翅白斑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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