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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六壬秘術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費徒空大聲喝問著押送他的幾位莊丁。沒有人回答他。莊丁的力氣很大,扭著費徒空的胳膊,按著他的肩膀,押著他在莊內東拐西繞地走了半天,直到東邊圍牆附近才停了下來。圍牆外傳來了水聲,費徒空記得,劍林莊東北就是一座大湖。


  一位莊丁掀開地麵上一塊不起眼的蓋板,露出了向下的階梯。“水牢!”費徒空暗暗叫苦,這地牢中的水想必都是從牆外的湖泊引進來的。比起在白鬼幫的經曆,劍林莊的待遇可是差了許多。


  莊丁們把費徒空用鐵鏈鎖在牢室後就離開了。四周一片黑暗,還有股濃烈的黴味。“清雨啊清雨,你早把那些妖族召出來不就沒事兒了?何至於讓我遭這等熊罪,唉……”牢中響起了費徒空無奈的歎息聲。


  時間在沉寂與黑暗中緩緩流逝,強烈的壓抑與窒息感讓費徒空頭昏腦脹,冰冷刺骨的水倒成了唯一可以使他保持清醒的原因。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靜的水牢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怪響。那聲音並非是從入口處傳來,而是從費徒空背後的牆外傳來的。費徒空本能地警覺起來,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不一會,又傳來了“咚”的一聲,這聲音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撞在了牆上似的。“莫非是湖裏有什麽大魚?”費徒空心道。接著,“哢嚓”、“哢嚓”的聲音連續不斷,費徒空漸漸瞪大了眼睛,背後汗毛直豎,他已經可以確定,那根本不是什麽大魚,而是有人從牆外進入了水牢!可他此時被綁在木架之上,連回頭都做不到。


  “是誰?”他壯起膽來喝道。


  “小聲點兒!”身後傳來一個女聲,隨即,房中被燭光照亮了。


  “‘三爺’?”費徒空記得這個聲音。知道來者是“柳三爺”之後,他的心也放了下來,“柳三爺”凶歸凶,但不會要他的性命。


  “你來做什麽?對了,你是怎麽進來的?”這裏可是水牢,牆外就是湖泊,費徒空能清楚地感到從湖麵吹進來的涼風。


  “柳三爺”歎了一口氣,小聲道“正如我所料,二爺對你抱有殺心。再不救你出去,你恐怕活不過今晚。”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既然料到了二爺要殺我,還非要把我們往火坑裏送?送就送吧,為何現在又要救我出去?”費徒空對“柳三爺”的行為完全不理解。


  “傻子,我帶你來劍林莊是要你記住這個地方,日後好帶援手來解救那位姑娘!你不是說你有本領高超的朋友麽?”“柳三爺”將費徒空從木架上解了下來,拿出一把鑰匙,替他打開了手腕和腳踝上的鎖鏈。


  費徒空活動了一下手腕,詫異地問“怎麽,你和‘二爺’不是一夥兒的嗎?”


  “哼,我怎麽會和那頭豬一夥兒?挾花清雨來此並非我本意,隻不過我有幾個好弟兄陷在劍林莊了,我不得不受二爺要挾,隻好對不住你們了!”“柳三爺”麵露慍色,似乎對“二爺”的所作所為非常憎惡。


  費徒空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堵牆,牆上竟有一個洞,活動的牆磚成為一扇暗門。“柳三爺”就是從這道暗門進入水牢之中的。“你怎麽知道牆上有活門?你又怎會有鎖鏈的鑰匙?”費徒空又問。


  “柳三爺”皺了皺眉頭“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為了解救弟兄,我當然要在莊中安排內線咯!隻不過二爺十分詭詐,不知把我那幾位弟兄給藏到何處去了。好了,事不宜遲,你趕緊從長煙湖遊出去,這裏方圓幾十裏都是劍林莊的地盤,‘二爺’又精通奇門遁甲之術,道路景致撲朔迷離,陸上反而難走,你不熟悉很容易迷失,所以你要走水路,鳧水遊到長煙湖的對岸再上岸,然後繞過這片區域去求救!”


  費徒空卻是不急,花清雨有監兵界的妖族保護,劍林莊根本沒人動得了她。“那你呢?二爺覺察到我不見了,豈不是要拿你是問?”費徒空此時已經覺得“柳三爺”是個好人了。


  “柳三爺”瞟了他一眼“你居然還惦記我?我可是把你們害到如此的人呐!我自有辦法脫身,不用你多管閑事,快走!”“柳三爺”不由分說將費徒空推了出去。


  費徒空出了水牢之後,“柳三爺”在牢內將暗門給關上了。他湊近牆邊仔細看了看,卻連縫隙都找不見。“柳三……柳姑娘!”費徒空敲了敲牆壁,附耳仔細聽著,牢內沒有任何聲響。


  “我又不用去求救,該到哪裏去啊?”費徒空回頭看著茫茫的湖水發呆,“得了,在這片地區隨便逛逛吧!”打定了主意,他潛入了湖水之中。


  ……


  再說“柳三爺”。


  將費徒空放走之後,她又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牢門的鎖。走出水牢,來到台階旁靜靜地候著。沒過多久,頂蓋上有人敲響了三聲,隨即被打開了。外麵那人探頭進來,衝“柳三爺”點了點頭。“柳三爺”沒急著出地牢,而是先回到牢房前,一刀剁壞了水牢的門,然後再返回到入口。


  “‘三爺’你快走,看守很快就回來了。”那人催促道。


  “柳三爺”叮囑了一句“小心!”隨即一躍翻上了一座房頂,離開了入口區域。


  “河圖五行水為尊,


  十幹末二皆可遁。


  陰陽際會後者盛,


  甲子輪回取六壬。


  地支方位不動坤,

  天盤分野十二辰。


  歲月日時萬千數,

  課式九用入八門。”


  “柳三爺”在心中默念著劍林莊的六壬口訣。


  所謂六壬秘術,與奇門、太乙齊名,並稱玄學秘術的三大精要。河圖五行是以水為首的,天幹十字中,最後兩位壬、癸對應的皆是水。而壬水為陽,癸水為陰。陰陽際會,舍陰取陽。在幹支六十花甲子之中,壬開頭的分別有以下六個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六壬”之名由此而來。十二時辰分野做天盤,十二地支方位為地盤。地盤不動,天盤旋轉,產生五行、四方。歲、月、日、時在其中為數,對應萬、千、百、十。在天盤擺定之後,以當日的日天幹、日地支對應的天地兩盤支起四課,從天盤到四課的變化方式主有九種課式,結合天盤八門,日日演化無窮。


  劍林莊,正是依六壬秘術而布的局。莊中之路由花壇、假山等景觀圍擺而成,景觀底部都有活動的機關,依照歲、月、日、時四因素演化移動,不知其規律者必當被迷惑,分不清東西南北,看不到日月星辰,辨不清真假虛實。許多死路的盡頭都埋藏著凶險的機關,隨意亂走隻有死路一條。莊中的下人其實都不懂六壬秘術,莊中道路變化的結果是由甄塗海提前推演完畢,每日由專人向下人傳達的。


  “柳三爺”自住處出來時尚是酉時,此時卻已是戌時了。時辰變了,莊中的布局也變了。所幸,她對六壬秘術有一些了解,細心地推演完畢之後,她順利地回到了住處。


  房內亮著燈。


  “柳三爺”心頭一緊,她出門的時候天還亮著,這燈不是她自己點的。定了定神,她推開了房門,甄塗海正坐在桌旁。


  “三妹這是去了哪裏?我在這裏等候多時了。”甄塗海道。


  “柳三爺”故作輕鬆之態,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許久不來劍林莊,一時興起,在莊裏隨意逛了逛。”


  “嗬,我這劍林莊並非是個環境怡人之地,又有機關陷阱。如此看來,三妹還真是好興致啊。”甄塗海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對六壬秘術有點兒興趣,正好也借此機會檢驗一下我的推演能力。”“柳三爺”道,“言歸正傳,二爺尋我所為何事?”


  “為此事而來。”甄塗海從懷中拿出一張喜帖,“三妹帶來的女子雖不是吾兒原本要尋之人,但剛才問過之後,他更中意這位姑娘。三妹確實高見,轉移吾兒情思之後,他的相思之症就自然消失了。”


  “轉移情思?恐怕是你那不成器的兒子見一個愛一個吧?”“柳三爺”心中如此想,嘴上卻在恭喜“如此說來,那位姑娘已經同意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甄塗海得意地笑道“我甄家如此尊貴,不由得她不肯。”


  “柳三爺”暗自惋歎,甄塗海想必是要對花清雨使出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了。害了一個姑娘的清白,“柳三爺”心中很不是滋味兒,此時隻能期望費徒空能早日帶來幫手,救助花清雨脫離苦海了。


  “柳三爺”收了喜帖,便問起最為掛念之事“二爺,既然事成,你該把我那幾位弟兄給放了吧?”


  “哈哈,三妹果真是個急性子。你放心,我沒有虧待你那幾位弟兄。再說,不論如何也要留下來喝杯喜酒不是?待喜宴之後,我備齊良馬、禮品,恭送爾等。”甄塗海到此時依舊不肯放人。


  “柳三爺”還得稱謝“那幾位弟兄莽闖劍林莊,壞了規矩和義氣,吃些皮肉苦也是活該。多虧二爺宅心仁厚,不曾虧待,日後白鬼幫必將送上大禮,一來答謝二爺恩德;二來也算為令郎賀喜。”


  “三妹不必客氣,哈哈。好了,我該走了。”甄塗海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柳三爺”也起身相送。到了門口,甄塗海忽而回頭道了一聲“三妹,前番之事你若答應,這劍林莊也就是你的了。可既然你拒絕了,哼哼,我這小莊也不是任你妄為之地。”


  “柳三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隻覺口幹舌燥,咽嗓灼痛“二爺此、此話怎講?”


  “唔……我覺得水牢建得還是差了些,居然漏進水來。”甄塗海直盯著“柳三爺”的雙眼。


  “柳三爺”頓時頭暈目眩,險些站立不穩,她原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敗露了,可口中卻不敢露出破綻“二爺真是說笑了,水牢有水又有何妨?”


  “哦?”甄塗海揚了揚眉毛,“照你的意思,水牢漏水並非是建造之過咯?”


  “呃……應、應該……”“柳三爺”猜不透甄塗海的意思。


  “那就一定是看管不力之過了。給我帶上來!”甄塗海拍了兩下手。


  房後的小道上轉出來一幹人,被兩位衣著明顯光鮮的人押著。他們都是劍林莊的下人,一行人都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在甄塗海麵前站成一排,“柳三爺”安排的那名內線也在其中。“柳三爺”知道,那兩位負責押人的莊丁是甄塗海培養的親信。


  “這些人都是看管地下水牢的人。既然看管不力漏了水,那就隻能如此了!”甄塗海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身動如風,劍出如電,一排人的頭顱齊齊被削掉,骨碌碌滾了一地。血如泉湧,十具無頭屍首紛紛癱軟倒地,一片狼藉。


  “柳三爺”驚呆了,甄塗海竟如此殺人不眨眼,一瞬之間就取了十人的性命!她心痛無比,那

  名內線是個機靈的人,在白鬼幫時深受她賞識,當初是她下令讓他混入劍林莊以當內應,如今卻慘死在她麵前。至於其他九人,相信對甄塗海並無二心,甄塗海卻依舊毫不留情一並斬殺,他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兒。


  “‘水牢漏水’罪不至死,二爺出手忒狠了些。”“柳三爺”強捺悲痛,故作鎮靜。


  “嗬,我劍林莊的規矩就是如此嚴苛。有功者,得豐賞;有過者,得嚴懲。紀律不嚴,如何治理全莊?”甄塗海抖了抖劍上的血跡,對那兩名身上濺滿了鮮血的親信下令“都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那兩人也和甄塗海一樣冷血。


  “柳三爺”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甄塗海淡笑“抱歉,血跡弄髒了你的衣服。我稍後就叫人給你拿套新衣服來。”


  “不、不必了。”“柳三爺”擺擺手。


  甄塗海點了點頭,說了聲“三妹好自為之。”隨後就背著手悠哉悠哉地離開了。


  “柳三爺”目睹他的背影消失之後,踉踉蹌蹌地回到房內,閉上了門,背靠在門上滑坐在地,淚流滿麵。她握緊雙拳,指甲甚至將掌心掐出血來。“好兄弟,現在我還無法替你報仇,一路走好……”她喃喃念道。


  “柳三爺”在偷放費徒空的整個過程中,沒有片刻的延誤。就連那名內線支走其他看守也沒花多久時間。想不到甄塗海知曉得如此之快,由此看來,恐怕“柳三爺”的一舉一動始終處於甄塗海的監視之中。“甄塗海不是個善類,若不是因為大哥之故,我根本都不願和他打交道。可現在不知大哥去了哪裏,也不知何日回還,否則由他出麵調解,又怎會走到如今這一步?罷罷罷,但願此事快快了結,待他放了那些弟兄,我白鬼幫和他劍林莊不多來往便是……”“柳三爺”心想。


  ……


  是夜,花清雨在甄飛翼為她單獨安排的一間客房內靜靜地打坐調息。以她的聰睿與老道,怎會不知甄飛翼心中所想?他之前所說的“向父親稟明一切後備馬放人”全是鬼話,目的是想欺騙花清雨暫時留下,以便采取進一步的行動。至於“進一步的行動”為何,以甄飛翼的德性,花清雨估計恐怕不是什麽見得了光的手段。但她還是佯裝中計,一來,她有監兵佩,沒人奈何得了她;二來,她想借機給甄飛翼一個教訓;三來,她想查一查劍林莊究竟和天星河的奇毒有沒有關係。她現在就是在等甄飛翼來對她“圖謀不軌”。


  可是,左等右等,直等到夜半子時,甄飛翼也沒再出現。“看樣子今晚他是不會來了。”花清雨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向外看了看。天上月光朧明,屋外除了樹影在微風中搖曳,沒有半個人影。


  “嗬,竟不設人看守,正好方便我行事。”花清雨閉緊窗戶,換上一套黑衣,吹熄了燈,悄悄摸出房去,趁著茫茫夜色,飛速離開了小院。


  劍林莊覆地不小,莊內也有專門煉製丹藥的地方。劍林莊與天星河的奇毒有沒有關係,隻要去煉丹房探一探便知。在白日裏被押去甄飛翼住處的半途,經過某個路口時,花清雨曾經聞到過數種熟悉的藥材氣味飄來,而且很濃烈,於是她判斷劍林莊的煉丹之處必然就在那個方向上,而且距離不會太遠。可由於樹木的遮擋,她並未看到走煙的煙囪。她遂暗暗記下了附近的地形與建築格局,以便後來查探。


  隻可惜,花清雨不知道劍林莊中複雜的布局還會隨時辰而變化,別說白日裏經過的那個路口了,剛出小院沒多遠,她就分不清方向了。“奇怪,甄飛翼帶路時,我已經把走向和沿途的標誌物都記清楚了啊,怎麽回事……”她俯身趴在屋脊之上,四下觀望了一圈。標誌物都能找到,但位置格局卻和印象中不太一樣,“那座假山,我記得分明就在那座石桌旁邊,當中夾著一條小道,怎麽現在兩者之間卻變成了一株大樹?那條路哪兒去了?”


  花清雨在房頂看了許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腦中反而亂糟糟的。“看來以莊中的道路指向是行不通了,”她抬頭看了看月亮,“隻能靠它了……”但是,靠月亮指向,那就意為著要越牆翻房,被人覺察的可能性太高。


  正在猶豫之間,遠處忽然響起了哼唱聲,有一人挑著燈籠哼著小曲往這邊走來。看他的衣著,是莊丁打扮。


  “有了!”花清雨心生一計,下了房頂,躲在屋後,召出了賀崇寶,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待那莊丁經過時,賀崇寶如同鬼魅一般閃現到那人身後,掐住脖子捂住嘴巴,將其扯到路邊的草叢之中。


  “說!煉丹房在哪兒?敢叫我就殺了你!”賀崇寶故意壓低了嗓音威嚇道。


  那人嚇得戰戰兢兢的“別、別殺我,我不喊。煉丹房在劍林莊前廳的西北方向上,離這裏有點兒遠。”


  遲疑了一瞬之後,賀崇寶又問“怎麽走?”


  莊丁老老實實地回答“沿著這條路往南走,然後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走不遠就到了。”


  賀崇寶皺了皺眉頭,路線有點複雜拗口,他手上使了點兒勁“再說一遍!”


  “先往南走,然後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沒等他說完,賀崇寶就一掌將他打昏,隨後又點了穴,掩藏在草叢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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