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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古道熱腸

  裝成孕婦的女子如蕭天河所料——回家了。可是,白水集卻未遵守事先的約定——立即出城。他拉住蕭天河的衣袖“不對勁!”


  “假裝有孕當然不對勁咯!”蕭天河沒什麽好氣,從倉庫房頂往地上跳。


  白水集明明趴著沒動,卻一把抓住了蕭天河的衣領,把他又拽回了身旁。蕭天河驚訝地打量著他的手,不過二尺有餘而已,剛才是怎麽抓住躍至半空的自己的?


  “聽我細說!”白水集開始分析起來,“你想想,女子裝孕,在合理的情況之下,是為了蒙騙何人?”


  “這個……”蕭天河還真沒想過這種問題。


  “我想多半是為了蒙騙夫家吧?”白水集道出了自己的推測。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等到了時候,自然也瞞不住。”


  “那就是在這十個月的‘孕期’之內,她想要達成某種目的……”白水集邊分析邊思考,“不過,剛才那個女子鬼鬼祟祟地從無人小巷裏的後門進家,而且在進家之前還甩掉了偽裝,顯然,她裝孕並非是為了蒙騙夫家之人。”


  “那就是為了蒙騙外人。”蕭天河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沒錯。”白水集道,“這就奇怪了,她這夫家一看就是權貴之人,她丈夫怎會允許妻子無孕而裝有孕,還在外頭招搖過市?等十月孕期結束,卻不見新生嬰孩,街坊鄰居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蕭天河壓根不感興趣“好了,你管別人家那麽多事做什麽?”


  “那女子一定有難言之隱。行走江湖難道不應該行俠仗義麽?”白水集認真地反問蕭天河。


  蕭天河十分無奈“你到底想做什麽?”


  “總之,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說。”白水集跳到了小巷之中,正了正衣襟,敲了幾下後門。


  蕭天河也趕緊跳了下來,他可不放心讓白水集獨自進別人家。


  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老仆的聲音“是誰?”


  “一位有孕的女子掉了一樣東西,我見她進了這條巷子,所以猜測可能是從此門進了貴府。”白水集道。


  門開了一條縫,裏麵露出了老仆狐疑的雙眼。也許是看白水集和蕭天河的相貌與氣質還算端正,老仆稍微擴大了門縫,伸出手來“把東西給我就行了。”


  “那可不行。”白水集微笑著搖了搖頭,“那女子進了貴府隻是我的猜測。在沒見到她本人之前,我是不會把她的東西交給任何人的。”


  老仆一聽此言十分不滿“那你就留著好了,想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物什。”說完他就“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蕭天河剛想笑話白水集此招不靈,白水集卻故作惋惜地歎道“既然如此,我就把這個在豪運賭坊撿到的包袱送回原處吧。”


  門馬上開了,老仆喊住了兩人“那包袱是什麽模樣?不交給我,給我看看總可以吧?”


  “沒什麽,就是一個白布包,裏麵包著棉花。”


  老仆皺起了眉頭,假孕女子進府之時肚子確實是癟著的,可是他記不清侍女到底拿沒拿著棉花包了。加上白水集描述的包袱顏色、所包之物都對得上,他不得不懷疑,假孕女子有可能真把棉花包給弄丟了。


  可是撿到棉花包的地方卻不是個好去處。提起豪運賭坊,城中人人都知道那裏是個烏煙瘴氣、三教九流的地方,別說是豪門孕婦了,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也極少去。“若是被此人出去瞎傳,有損名聲。”老仆心想。於是,他招呼兩人“你們先進來吧。”


  白水集對蕭天河使了個得意的眼色,兩人進了後門。“在這裏等著,我去問問包袱之事。若果真是小姐所掉,她自會召見你們。”老仆道,“不過在此期間,你們切不可亂逛。這裏可是劉府後院,惹出事來可是要掉腦袋的。到時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言罷,老仆急匆匆離去。


  “你進來了又有何用?老仆一稟報,就會知道你是在撒謊。”蕭天河道。


  “放心,即便知道我在撒謊,那女子也會見我們的。”白水集信心滿滿,“我說中了棉花包袱的顏色,就表明我們已經知道了她在裝孕。不管是為了收買還是為了封口,她總要見見我們。”


  “這倒是。”蕭天河點點頭,“而且從老仆稱呼女子為‘小姐’,我們也可得知,那女子不是這家的媳婦。”


  “嗯。不是媳婦卻裝成媳婦,還是個有孕的假媳婦,其中妙趣,隻有等麵對麵交談時才可得知了。”白水集居然說了“妙趣”一詞,看來他真是把此事當成遊樂。


  果然如白水集所料,沒過多久,老仆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說帶兩人去見小姐。劉府後院很大,老仆卻引著兩人一直往府角偏出去,最後來到一個清靜、整潔的小院中。一般建在大府邸偏角處的別院,既非家眷住處也非尋常客房,往往是給特別之人所住。那名侍女就站在院中,輕蹙眉頭打量著兩人“隨我來吧,小姐就在房中。”


  進屋之後,女子已經倒好了兩杯熱茶。“二位跟蹤了我許久,沒想到竟一直追至劉府裏來了。”女子氣韻淡然。


  “原來你早已發現了。”白水集道,“那為何還在後門外甩掉偽裝呢?”


  “反正不甩掉棉花包你們也知道我在裝孕,不是麽?”女子抬眼看著白水集,“我看二位麵生,應是素不相識?”


  “是的。”


  “說吧,你們意欲何為?”


  “如果我猜得沒錯,姑娘正在被人追殺?”白水集道。


  “差不多算是吧。”


  “這下可以放心了吧?”白水集這句問得莫名其妙。


  女子愣了愣,隨即笑道“放下了一半。天底下真有這般好事之人?”


  侍女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姐,你們在說什麽呢?”


  蕭天河笑道“姑娘在問了是否素不相識之後,不先要求我二人保密,卻問我們‘意欲何為’,意在探一探我們是否是衝她而來。白兄道出自己的猜測則表明我們來此的原因隻是好奇而已。還請原諒,這位白兄真就是如此好事之人。”


  女子道“看來,二位公子都是聰明絕頂之人。既非惡意,那我就如實相告了。我很早以前就離家了,一直跟隨師父修煉。前些年返鄉省親之時,家中突然闖來實力高強的惡人,幾乎全家都被惡人所殺,隻有我和弟弟兩人得以逃脫。經過數年的打探,聽說有和弟弟相貌相似之人流落在這附近,於是來此地暗尋。不過也正因為這些年的打探,我又被仇家盯上了。這座沽棠城隻是座偏遠小城,突然出現一個尋人的生麵女子,容易惹人懷疑。這座劉府之主與家父還算有點交情,於是我就裝成他家公子新娶的小妾,來此小城別府安胎養身。方才那趟出去,正是為了去寶應門打探親人下落。劉家公子的‘小妾’前去寶應門收取家書,總不會有人懷疑了吧。”


  原來這座府邸並不是劉家的主府。怪不得府中沒見幾個人呢。


  “小妾懷孕,正妻生妒,為平家事,劉家公子就把有孕的小妾打發到別府來安身。嘿,有意思。”白水集咧嘴笑道。


  “正是如此。”


  蕭天河問“那你可曾探聽到令弟的下落?”


  “沒有。”女子歎了一聲,“弟弟即便活著,想必也是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不可能在某地久居的。”


  侍女勸道“小姐,沒有消息至少表明沒有死,更沒有被抓,這也算是好消息吧。”


  女子點點頭,勉強笑了笑。


  白水集道“那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這裏你也呆不長了。已經有兩人潛入了劉府。”


  侍女立即以警惕的目光看著兩人,還掏出來一把匕首。


  “放下,不是他們倆。”女子嗔道。


  “是在我們交談期間潛進來的。不過他們好像不知道你在哪裏,正在秘密搜尋。”白水集不慌不忙地喝著茶。


  侍女急道“小姐,他們必然是料到你會去打探消息,所以在寶應門裏安排了耳目!”


  “不必驚慌。正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劉公子已經調撥了高手保護。府中高手環侍,相信不消片刻就能擒殺敵人。”女子十分從容淡定。


  “高手?嗬。”白水集冷笑一聲,掌中脆響,原來是他攥碎了茶杯,隨後他揚臂將碎片甩了出去,碎片“咻咻”撞破窗紙飛到了屋外,“所謂高手,不過如此。”


  女子打開房門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那些茶杯碎片竟將一人釘在了院門上,巧妙的是,碎片竟沒有傷到那人的皮肉,而是全部紮在衣服、頭發上。那個人此刻亦是呆若木雞,他正是劉公子調來保護女子的高手之一,得知府內來了生人,所以特意來到別院暗中保護。冷不丁從屋內飛出的“暗器”讓他猝不及防,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股巨力扯向了院門。


  “潛入劉府的高手非同小可,就憑他這樣的實力,恐怕難以抵擋。現在已經有一人覺察到動靜向這邊靠過來了。”白水集越說越嚇人,女子緊張起來,拱手懇求“望大俠相助!”


  “既然聊到這兒了,我當然不會不管。”白水集拿過蕭天河那杯未喝的茶來,繼續悠哉地問“不知今日之後,姑娘作何打算?”


  女子咬了咬嘴唇“留下反而會害了劉家。反正沒找到親人下落,隻能和以前一樣浪跡天涯了。”


  “不如與我們同行?”白水集竟發出了邀請。


  “這……”


  “白兄……”蕭天河覺得相當不妥,畢竟對女子了解太少,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行俠仗義,不必在意那麽多。”白水集的話也不知是說給女子還是說給蕭天河聽的。


  女子隻猶豫了一息“那好吧!大恩大德,楚璿璣必當厚報!”


  “稍等片刻。”白水集放下茶杯,身形迅疾如電,衝出了別院。剛從門上下來的那位“高手”甚至都沒看清楚出院的是男還是女。


  “真是厲害啊!”侍女興奮得雙目直放光。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楚璿璣問蕭天河。


  蕭天河報上了名字,也告訴了她白水集的名字。


  楚璿璣正要問他們兩個是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隻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隨即一股輕風拂麵,剛才分明還空著的座椅上,已經出現了白水集的身影。他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咂嘴歎道“真是好茶!”


  蕭天河問他“那兩個人呢?”


  “一人一拳打死了,屍首丟到城外山裏去了。”這才不過數息功夫,白水集的話仿佛是在信口開河。不過親眼見識到他速度的幾人卻是深信不疑。


  “就這麽直接殺了啊……”蕭天河擔心惹上麻煩。


  白水集卻會錯了意“這種惡人還憐憫什麽?死有餘辜。好了,該出城了,黃兄和薛姑娘想必等著急了。”他這會兒才想起來。


  楚璿璣對侍女道“小翠,你以後就不必跟著我了。就留在劉府吧。”


  侍女大驚“小姐,當初我答應過師父要照顧你的,現在你親人還沒尋著,怎麽卻要拋下我?”


  “跟著我漂泊無定,奔波受苦。現在我與兩位公子同行,不會有事的。”楚璿璣安慰道。


  “她說得沒錯。你實力不強,跟著也是累贅,不如留下,反倒讓你家小姐安心。”白水集說話直來直去,惹得侍女眼淚汪汪的。


  “白兄!”蕭天河掐了他一把。


  白水集連忙道“小翠你放心,我白水集向你保證,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傷得了你家小姐!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小翠淚流滿麵,點了點頭,跪下向楚璿璣磕了個頭,又轉向白水集與蕭天河伏地不起“我家小姐就拜托給二位公子了!”


  蕭天河連忙扶起小翠。楚璿璣把小翠拉去一邊,主仆二人一邊抹淚一邊做最後的道別。蕭天河轉頭看白水集時,卻發覺他的眼眶中似乎也有淚花在閃動。


  “沒想到,一個被關了八百多年的老妖居然如此多愁善感,真是個可愛的家夥……”蕭天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小翠和老仆將三人依依不舍地送出了後門。從此,蕭天河的同伴又多了一位。在出城的路上,蕭天河小聲問白水集“你剛才連楚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邀請她同行,究竟是怎麽想的?”


  “好心總歸有好報嘛。”白水集道,“同樣是被人追殺,這和當初陸長岡夫婦的情況多像!如果那時不是因為我好心助他們,我又豈會有今日?”


  “說的也是。”


  “江湖雖然凶險,但世上畢竟還是好人多。楚姑娘不惜自己姑娘家的名譽而裝成孕婦,忍辱負重,值得同情。你是因為實力弱才處處小心,無可厚非。如果你的實力像我一樣強,相信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城外,“雪上飛”黃兆離正在道旁不安地踱著步,看到三人之後立即迎上前來“你們可算出城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我早就想進城去尋你們,卻被薛姑娘攔著。”


  “以白公子的身手,能出什麽事?”薛瑞煙掀開了車廂的門簾。


  當看到薛瑞煙的麵容時,楚璿璣嚇了一跳,掩嘴驚呼了一聲。薛瑞煙尷尬地戴上了麵罩“抱歉,我不知道有外人。”


  楚璿璣過意不去了,連忙上車向薛瑞煙道歉,並詢問她的麵容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聽完她的講述之後,楚璿璣也是建議去找名醫治療試一試。


  黃兆離道“我們此行正是要去玉陽洲鷺還灘找一位神醫。”


  楚璿璣卻潑了盆涼水“那位神醫我亦有所耳聞。不過現在神醫已經不在鷺還灘了。”


  “去了哪裏?”


  “我也不知道。”楚璿璣道。


  薛瑞煙失望地歎了口氣“看來我還是與神醫無緣。”


  黃兆離安慰她“那我們也先去鷺還灘看一看,說不定附近百姓會知道神醫的去處。”


  “我得提醒你們一句,”楚璿璣道,“那位神醫的脾氣極其古怪,不僅要價不菲,而且還不是光有錢就給治的。”


  “神醫的名氣已經傳開,好端端的為何要搬離鷺還灘?”白水集問道。


  “聽說是有惡人相擾,神醫喜歡清靜。”


  白水集笑了“那就簡單了。我替神醫擺平惡人,作為報答,神醫給薛姑娘治臉。”


  “也許是個辦法。不過我還聽說神醫立了許多規矩,若有一條不符,則堅決不治。”楚璿璣一邊說一邊看著薛瑞煙,生怕打擊到她。


  “脾氣這麽古怪,難怪會有惡人相擾呢。”白水集感慨。


  蕭天河揚鞭驅馬前行“如黃兄所言,先去一趟鷺還灘試試。如果找不到神醫或者神醫不肯醫治,再去找我認識的那位神醫。別的不說,我保證隻要她能治,就一定會不遺餘力、全心全意地為你治療。”


  “多謝諸位了。”薛瑞煙的麵罩下終於透出了些許笑意。


  關於楚璿璣的身世,她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大家也沒有詢問太多。她隻說在找的親人是她的弟弟,名叫楚瓔珞。


  出城往南百裏,就是巍峨的銀狼雪山。原本翻越雪山是件辛苦的事,可有白水集在,一切都變得不費吹灰之力。片刻功夫,他就把四名同伴連帶馬車一起“搬”到了雪山的另外一邊。應他要求,在飛躍雪山的過程中,蕭天河他們都閉緊了雙目。隻覺一陣猛烈的寒風吹過,雪山就已經在身後了。若不是眼前就是荒涼的疾風高原,幾人都不敢相信原來越過雪山是如此輕易的一件事。


  不過,帶人翻山對白水集來說也許並不輕鬆。自踏上疾風高原開始,他就一直在車廂中酣睡。一連睡了好幾天,等他睜開眼時,遠處的八木森林已經清晰可見了。


  在駛入森林之前,白水集饒有興致地向楚璿璣問起神醫所立的嚴苛規矩。其實楚璿璣對於神醫的了解也都是江湖傳言,並不確切。她的話音剛落,駕車的蕭天河忽然像著了魔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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