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是除夕守歲的歡慶日子被永安侯硬生生的變成了尋歡作樂的風月場所,廳中的美人伸展著纖柔的腰肢,動作間撩起的輕紗在眼前揚起落下,一抬手便露出雪白的手臂,她們舞動著曼妙的身體,輕輕的一個眼神都透著引誘。
在場的真正在欣賞的人,恐怕隻有永安侯和顧寧了,一眾姨娘和小姐不屑於這種女人,就是眼睛看過去也像帶了刀子,恨不得刮下她們一塊肉來。
顧則對待眼前的女人就跟看空氣似的,甚至於讓人覺得他此刻一定是無聊的。
顧寒就更不用說了,他實在不懂一群女人在扭來扭去的有什麽意思,這裏全都是女人,一個個的不知道往身上都擦了些什麽,都要熏死他了,要不是看著阿寧眼睛亮亮的看的正投入,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兩兄妹一直是被人忽略的,位置又在角落裏,要是想離開,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顧寧看了一眼廳堂中的景象,恐怕滿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了,她扯了扯顧寒的袖子,想要回去了。
走在廊下,迎麵又來了三個身姿婀娜的美人,中間的那個美人似乎喝醉了,走路一搖三晃的。
在與她們擦肩而過時,一隻玉手忽的撫上了顧寧的臉,顧寧一愣,便聽到一個含著酒氣的嬌媚聲音響起。
“這是新來的?生的好生標致。”她輕柔的撫摸著顧寧的臉頰,似是惋惜的看著她。
同行的兩位女子知道她是喝醉了,沒等她們有反應,顧寒就一臉嫌惡的推開了她。
兩位女子扶住醉酒的女子,話不多說的拉著人往前走了。
顧寧沒當回事,卻被顧寒抬著頭擦了又擦。
她扭著頭不讓他擦,在眼角的餘光裏瞥見了向這邊走來的顧則。
燈光下的少年,清俊逼人,舉手投足都體現著良好的修養。
這位大哥顧寧接觸的不多,但名聲向來極好,在這侯府之中簡直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蓮,與永安侯找不到一點相似的地方,永安侯喜好美色,對美人幾乎沒有抵抗力,府裏時不時的就有新麵孔,而顧則對女子的態度就像一個看破紅塵的老和尚,就是他無禮的盯著一個女子看,也不會讓人覺得他輕浮,他的目光不帶汙濁,跟看山看雲沒有區別。
顧寧以前總覺得他是做做樣子,背地裏也不見得多清高。誰知人家還真有本事,一點汙點都沒有,那些碎嘴的貴族夫人私底下最喜歡說東家長西家短的,聽了那麽多齷齪事,卻沒聽到過顧則的,甚至說起顧則的夫人,她們還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夫君有本事,還不納妾,怎麽能不讓人羨慕。
上輩子她死的早,在她死之前都沒抓住顧則的小辮子,好吧,姑且算他是個正人君子了。
顧寧老老實實的低頭行禮。
顧寒也放下了手,叫了一聲大哥。
顧則頷首,走了過去。
雖是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彼此身份懸殊,見麵的機會還真不多,顧寧覺得對於顧則,見了麵恭恭敬敬的行個禮,在必要的情況下也是可以討好一番的。
過了年,書院開課,顧寒照舊要天不亮就起,因為府裏並沒有馬車給他使用,書院離得又遠,不得不趕早些。
“來了,來了。”在書院門口扒著頭往外看的小廝看到顧寒的身影立馬激動的跑回去稟報少爺。
“知道了。”一個錦衣少年點了一下頭,回身跟其他幾個同窗議論了起來。
“總算是來了解悶的了。”
“那小子讓人看著就不順眼,什麽身份也配和我們坐在一處,一定要讓他學個乖,以後看見我們就繞著走,哈哈哈。”
“得了吧,你這話都說多少次了,也沒見他怕了你。”
“你……他軟硬不吃,你就會說風涼話,有辦法你倒是說呀。”
“打蛇打七寸,你們沒發現,顧寒特別寶貝他那本書嗎?捧在手裏跟個寶貝似的。”
“什麽書?”幾個人都有了好奇之心。
“護的那麽嚴,誰知道。”
有人不壞好意的笑了起來,“該不會是那種書吧,看不出來,顧寒還有這種癖好。”
“畢竟家學淵源嘛。”
此話一出,幾個少年都大笑了起來。
天色暗了下來,顧寧往院門外看了好幾次都不見動靜,心裏有些不安,便走出了院子,想去迎一下顧寒。
結果看到顧寒竟然和顧則一起回來。
顧寧驚訝了一瞬,趕緊跑了過去。
“你和人打架了?”
顧寒的嘴角有些淤青,衣服皺皺巴巴的還有很多的灰塵,他沒料到顧寧還在這裏等著,趕緊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沒事,沒事。”
都是那些人欠揍,好好的竟然去偷他的書!
那可是阿寧親手寫的!
想到這裏顧寒又攥緊了拳頭。
“沒事什麽沒事!你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顧寧拎了拎他的袖子,又戳了一下他的嘴角。
顧寒疼的輕嘶了一聲,剛要說些玩笑話岔開,就見顧寧的眼睛裏漫上了一層水霧,這下顧寒才緊張了起來。
“不疼的,我騙你的,不信你再戳一下試試,真的一點都不疼。”顧寒拉著顧寧的手去戳他嘴角上的淤青,不疼才怪,他雖然沒吃什麽虧,這一下挨的也是結結實實的,但疼也得忍著,沒看阿寧都哭了。
顧寧的眼裏含著淚,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顧寒,波光閃動的瀲灩眼眸看的人心都要碎了,顧寒的心揪了起來,愧疚的喘不過氣。
顧寧就是哭給他看的,她要讓他明白,他受了傷她也會傷心難過,以後不可以隨便讓自己受傷。
“阿寧別哭了,別哭了。”顧寒無比懊惱,早知道這樣,他打架的時候說什麽也要護住臉。
看著顧寧淚光閃閃的眼眸,顧寒祈求般的小心翼翼的哄著她,捏著自己的衣袖給她擦淚,動作笨拙又輕柔的在顧寧的眼角輕點。
顧則見鬼了似的看看顧寒,一路上還昂著頭硬氣的不得了的人,這會兒都快把恭敬低微的奴才比下去了。
不,奴才都沒他體貼入微!
顧則移開眼,把目光轉到顧寧的身上,小姑娘眼睛一眨,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了出來,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緩緩的下滑,眉心一點朱砂痣為稚嫩的麵容添了一份豔色,被上天精心雕琢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驚人的美麗。
連顧則也不得不讚歎一句,這位庶妹的好姿容。
淚珠一落,顧寒更慌了,緊緊的握著顧寧的手,那模樣恨不得以死謝罪。
顧則本想離開的,想到被撕壞的書本上的字跡,他又停在那裏沒動。
清淡平和的目光中含著一絲探尋的看向顧寧,那樣的字居然會是她寫出來的,字體自成風骨,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底哪裏能寫出那樣的字,可惜腕力不足,盡管如此也堪稱是絕佳了。
顧寧感覺到了顧則的視線,因為有別人在,她也不好再哭了,撥開顧寒的手,她抹了抹眼角,看了顧則一眼,小聲的問顧寒,“打贏了嗎?”
顧寒點了一下頭。
這還差不多,“以後不準再弄成這樣。”
“肯定不會!”阿寧不生氣就好。
雨過天晴,顧寧聽哥哥說了經過,不由的看了顧則一眼,雖說是好事者把事情傳到了他那裏,但他肯出手幫忙已經是出乎顧寧的意料了。
“謝謝大哥。”顧寧真心的跟他道謝。
“不必客氣。”顧則淡淡回了一句,頓了一下,突然開口道:“你的字寫的極好。”
“啊?”突如其來的直白誇讚把顧寧給誇懵了。
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除了哥哥以外,第一次有人誇讚她容貌之外的東西。
他的語氣毫不作假,仿佛隻是平平淡淡的說著一個事實,越是這樣越讓顧寧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她愣愣的抬頭看著他,腦子裏亂哄哄的,實際上在顧寧的心裏也不覺得自己除了容貌之外還有其他能令人高看一眼的東西,以前圍在她身邊的人拍她的馬屁,聽聽就算了,哥哥更是出於愛護之心,看她哪裏都好。
但是顧則跟她沒有利益關係,薄弱的血緣牽絆也不足以讓他違心的誇讚她。所以從他口中得來的讚美,便有了一種就事論事的肯定。
而這種肯定對顧寧來說是極為罕見的體驗,盡管他所誇讚的是別人逼著她練出來的,但在背後她也確確實實的付出了汗水。
顧寧扭捏了起來,臉頰染上了紅暈,努力維持著平靜,謙虛的說道:“大哥謬讚了。”
要不是有顧則在場,得給阿寧點麵子,顧寒都要忍不住問她怎麽了,平時管這個管那個,沒有她不操心的,顧寒有時候都感覺她在把他當兒子管。
這會兒顧則誇她一句,倒是會害羞了,那眼睛亮晶晶的,嘴裏說著謬讚,誰都看得出來她眼裏的期盼,好像在問,真的有那麽好嗎,有多好?
顧寒看不下去了,一把拉過顧寧的胳膊,一邊帶著她往前走,一邊跟顧則說道:“今日之事多謝大哥,我先帶阿寧回去了。”
顧寧動了動胳膊,拉她幹嘛?
顧寒腳步不停,不拉你,看著你犯傻?
顧寧撇了撇嘴,親近一下侯府的嫡子,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