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破貓。
許知恩坐在原地,纖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桌麵,指甲一度快要摳進桌子裏去,腦子裏忽然一片空白。
她側過臉看向傅景深,修長的身型埋在昏暗光影裏,本應當是很迷人的一幕,許知恩的心卻掀不起半分波瀾。
如果放在以前,她應當要生氣地和他辯駁幾句,但此刻,她竟提不起任何心情去和他爭吵辯駁。
許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在客廳裏寂靜彌漫很久之後,傅景深低咳了聲,不太自然地轉移了話題,“這幾日工作不忙?”
許知恩閉了閉眼,她輕呼了一口氣,“還行。”
隨後她站起來,沒挽緊的長發有幾縷垂下來,黑色的吊帶背心此刻近乎完美地修飾著她的身形,隔著朦朧光影,顯得又純又欲。
許知恩是典型的南方美人臉,身材也好到不像話,不過平日裏都習慣穿寬鬆的衛衣、T恤,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是又白又瘦,其實仔細看就會發現她該胖的地方胖,不該有贅肉的地方一絲都沒有。
她把吃了一口的麵端去了廚房,毫不留情地倒掉,又放在洗碗池裏,明日保姆會來收拾,原本想幫傅景深也做碗麵,此刻他也不配吃了。
小草莓平日裏粘著他,偶爾見他不開心還蹭蹭他,想讓他開心些,結果丟了以後就換來一句破貓?
他不懂小草莓的好,也不懂小草莓對自己的意義。
她從廚房裏出來,忽略掉傅景深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絕不是單純的觀望,帶上了幾分侵略性,許知恩懂,但不想理,她直接邁步上二樓,但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傅景深壓得很低的聲音響起,“許知恩。”
“嗯?”她停下腳步,但沒回頭。
他語調稍有些上揚,帶著明顯的不滿,“我最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許知恩眉頭皺起,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就在那一瞬間很想轉頭質問他:你對她也是這樣的嗎?
估計會聽到更讓人心煩的答案。
所以她站在樓梯上沉默了幾秒,冷淡道:“或許吧。”
是挺慣著的,慣得讓她都想往他腦袋上澆盆水,讓他清醒一下。
-
許知恩沒回房間,她去找小草莓玩了一會兒,拿跟逗貓棒坐在地毯上,但小草莓今天從外邊回來就很萎,沒什麽精神。
無論許知恩怎麽逗,都不開心。
許知恩逗它得不到回應,幹脆也就不逗了,坐在那兒捏它的後脖頸,“怎麽一個兩個,都不回應我?”
“是我脾氣太好了嘛?”許知恩說:“他這樣,連你也這樣。”
小草莓:“喵嗚——”
然後蹭了蹭她的腿,直接跑到她腿上窩著。
她摸著它的毛,“這才對嘛。壞東西,你要知道,熱情太久得不到回應,我是會放棄的,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了嘛。”
小草莓:“喵嗚——”
“我怎麽還不放棄呢。”許知恩低斂下眉眼,忽而輕笑,“確實是有點傻了。”
傻啊。
為了他來到陌生的城市,知道他心裏有別人也裝作不在意。
旁人都以為她是為了他的錢,因為傅景深如果是金主,那一定是高質量那類,大方、長得好、性格溫和,連她自己當初也這麽說的。
她清晰地記得傅景深當時問她為什麽要跟著他,她說“喜歡你——”,遲疑片刻後又補充道:“的錢。”
在“喜歡你”和“喜歡你的錢”之間,傅景深更喜歡後邊這個答案。
所以許知恩留在了他身邊,得到了他很多錢,但她沒那麽愛錢。
雖然她很早就沒了父親,一手靠母親拉扯大,家在小縣城,可她爸當年因為工傷留了一筆撫恤金,她媽沒再嫁,在吃穿用度上從未虧待過她。
她自小就知道有多少錢就做多少錢的事兒。
但隻有這樣才能留在傅景深身邊,這是聰明的她當時想出來的完美回答,她當初真的以為隻要在他身邊待得足夠久,就算是塊石頭也焐熱了。
可傅景深在她這兒是石頭,在別人那兒卻是焰火。
這男人,多情得很。
小草莓窩在她懷裏很快睡著,她發了會兒呆也起身回房間,回去時還在想自己最近的低落情緒是不是因為悲秋綜合症犯了。
房間裏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傅景深已經洗過澡倚在床頭看書,黑色絲質的睡衣和金絲邊框的眼鏡倒是很符合網上流行的描述——禁欲係。
但許知恩知道,他今晚要一起睡。
許知恩對他那句破貓還耿耿於懷,她在房門口躑躅了幾秒,然後傅景深抬起頭看她,“不進來?”
一瞬間,許知恩就做了決定,她走進去拿了枕頭和一床被子打算去客房睡,但傅景深卻摁住她的手,“做什麽?”
“我病了。”許知恩麵色平靜地說:“過了病氣給你,到時候影響你工作。”
“我不介意。”傅景深說著便將她拽倒在床上,長發散落開來,搭配著臥室裏的燈光,像極了淒美的畫卷。
許知恩卻繃緊了身子,她一字一句道:“我在發燒。”
傅景深緊抓著她手腕的手忽然鬆了力道,大手探向她的額頭。
隨後盯著她看,四目相對,誰也不讓。
不知過了多久,傅景深忽然起身,拿著枕頭和書出門,關門時聲音很輕。
許知恩這才鬆了口氣,她抬起自己的胳膊,手腕處有兩道紅痕。
她翻過身,隨意尋了個姿勢窩在床上,閉上眼,淚就順著臉頰落在床單上。
心裏亂糟糟的,情緒也不好。
房間裏的光照不到她心裏去。
十幾分鍾後,房間的門被推開,許知恩把身體蜷縮得更緊,這是一個很防備的姿勢,但她沒感覺到身邊躺人,隻有水杯碰撞桌麵的聲音。
傅景深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今晚不碰你,記得吃藥。”
許知恩裝沒聽到。
等他從房間裏離開,許知恩才轉過身看那杯水,熱氣氤氳著散在房間裏,兩顆藥安靜地躺在水杯旁邊。
他這是……什麽意思啊,打個巴掌再給顆棗吃?
許知恩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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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恩沒喝那藥,但身體的自愈能力還算強,第二天早早醒了,用體溫計測了一下,37度,體溫已經降了下來。
她起床先去看小草莓,那家夥也已經恢複正常,上躥下跳的。
樓下傅景深正在吃早餐,周姨見她下來熱絡地打招呼,“許小姐。”
許知恩朝她頷首。
早餐是傅景深習慣的牛奶和三明治,許知恩平常卻更喜歡喝粥,不過因著病好了,心情也跟著好,所以對這早餐也沒說什麽,安靜地吃,倒是傅景深先問:“病好了?”
“應該。”
“你最近……”傅景深頓了頓,“很喜歡說這種敷衍的詞。”
“有嗎?”許知恩輕描淡寫地回答:“沒注意。”
傅景深盯著她看了會兒,還想再說什麽,許知恩卻在他說話之前開口,“我想安靜吃飯。”
言外之意——別說話了,影響心情。
傅景深眉頭皺起,良久後輕嗤一聲,“脾氣見長啊。”
許知恩用了比平常快兩倍的時間吃完早飯,然後去貓房裏把小草莓帶出來,而傅景深仍在慢條斯理地吃飯。
不過見她出來還問了句,“去做什麽?”
許知恩晃了晃手裏的繩,“遛貓。”
她出門換鞋,然後起身後看到傅景深的外套,因著天冷,傅景深前日拿了件毛呢外套,此刻正掛在門口。
這外套還是許知恩買的,她去商場一眼就看中的款式,當時就覺得傅景深穿著一定好看,後來買回來發現她眼光確實好。
此刻看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肩膀處的長發,她伸手拿下來,是一根很長的酒紅色頭發。
不是她的,也不是周姨的。
她已經保持自然的黑發許久,而且她頭發的長度剛過肩膀,這根頭發起碼得到許知恩腰間。
正好傅景深吃完飯,仰頭和她審視的目光對上,許知恩終還是艱難地問:“這是誰的?”
“昨晚出去應酬。”傅景深不大耐煩地回答:“不知道是誰的。”
許知恩手裏那根發絲應聲而斷。
她有很多話想說,譬如:你記得我說過的吧,以後想和別人上床前,記得先和我撇清關係,或是:出去應酬衣服上就能沾到女人的頭發,你把她抱懷裏了嗎?
但她什麽都沒說。
以前這些話都說過了,沒什麽必要再說。
於是她隻冷淡地回答:“哦。”
然後牽著小草莓,轉身出門。
傅景深站在客廳裏望著關上的門愣怔,片刻後問:“她又怎麽了?”
周姨也不太敢說,隻敷衍地回答:“應該是昨天丟了貓,心情不好。”
“那朝我發什麽瘋。”傅景深輕嗤,“不可理喻。”
周姨想了想又補充道:“也可能是快到許小姐父親忌日了,她難過吧。”
“這脾氣可比那貓還大了。”傅景深兀自搖了搖頭,“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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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恩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不過她遛完小草莓以後回去,把小草莓安頓好以後就回臥室收拾東西。
她心情不好,不想見到傅景深,再加上過幾天是她爸的祭日,她要回青宜,本來之前想著趁傅景深這幾日在北城,兩人還可以再培養培養感情,但現在什麽心思都沒了,她幹脆提前回去,還能和她媽多待幾天。
於是在遛貓時買了回青宜的票,下午2點出發,晚上8點多到。
她又交代了周姨一些事,拉著行李箱離開。
周姨覺著許知恩的狀態不對勁兒,於是在別墅裏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給傅景深發了條消息:【傅先生,許小姐回青宜了。】
良久後,傅景深回複:【隨她。】
周姨看著這回複,忍不住氣得罵了句:“許小姐遲早得跟你分開!”
而坐在會議室裏的傅景深摩挲著手機屏幕,從聊天界麵切回到微博熱搜,隻見上邊是一張青澀又漂亮的臉,那精致的鎖骨和許知恩八分像,但那臉要比許知恩嫩許多,她正朝著鏡頭笑,媒體給的評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下邊的評論全都是:【哇哇哇,姐姐好美我好愛。】
【這是什麽人間絕色!】
【這個鎖骨我愛了。】
【這張臉真的值得在娛樂圈裏當花瓶啊。】
【鍾晚楓是什麽絕世大美女!太漂亮了!】
……
傅景深隨手點了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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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知恩為愛做替身,你看她現在多後悔。
別挑戰男人的底線,他們沒有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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