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漆黑的夜空烏雲密布,忽然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然後越來越大,狂風卷席著豆大的雨滴宛若無數條鞭子狠命往別墅拍打。


  外麵狂風驟雨,別墅內流淌著死水一般的寂靜,陰翳籠罩在心頭。


  許久未語。


  顧聞舟怒不可遏,陡然將她攔腰抱起放在餐桌上,掌心熾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他扣住她的後腦勺。


  “說啊!溫穗歲,你在看誰?!”


  “沒有看誰……”溫穗歲強忍住到嗓子眼的驚呼,含糊不清道。


  “轟隆——”


  男人眸色宛若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窗外轟隆劃過一道閃電,將他眼底的情緒一並映了出來。


  “那你說,我是誰?!”顧聞舟惡狠狠地盯住她,手掌虛虛籠罩在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上,仿佛下一秒就會用力掐住。


  溫穗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腦子一片漿糊,她唯一能看清的便是男人腥紅的桃花眸,修長瑩潤的小腿無助地在空中晃蕩,她艱難地吐出他的名字:“聞舟……”


  密密麻麻的吻從額頭一路蔓延至唇瓣,細長的手指靈活解開背後的蝴蝶結,肩帶從光滑的肩膀挑落。


  “啪嗒。”


  金屬皮帶扣碰撞被解開的清脆聲在靜謐的客廳裏響起。


  “告訴我,你是誰的?”顧聞舟聲音喑啞,隨著起伏,豆大的汗珠沿著後背具有爆發力的肌理線條滾落。


  喘息交織,纏綿悱惻,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溫穗歲身體騰空,驚呼一聲,雙腿夾緊無力地攀附著他,努力不讓自己掉下去。


  她連語調都不成:“顧、顧聞舟。”


  “記住,我的東西隻有我能碰,就算是欺負也隻能被我欺負。”


  “旁人若是想招惹,那也得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懂嗎?”


  ……


  翌日清晨,溫穗歲從滿室旖旎中醒來,身旁早已空無一人。


  酒精的後勁還沒過,她吃痛地揉著太陽穴半坐起來。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回憶起自己昨晚都做了什麽瘋事後,溫穗歲像隻呆鵝般,傻掉了。


  瑩潤漂亮的的腳趾死死蜷縮。


  如果她有罪,請讓法律製裁她,而不是讓她大半夜喝醉纏著顧聞舟給自己呼呼胳膊!


  溫穗歲:謝邀,已社死。


  有什麽能比大半夜拉著一個男人發酒瘋更社死的事呢?


  還真有——


  就比如那個男人現在正在樓下。


  顧聞舟一向的作風就是睡完就走,所以溫穗歲很少在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看到他。


  但他這次卻沒走,溫穗歲下樓時,在客廳看見他坐在餐桌前正吃早餐。


  還是昨晚那些飯菜,連中間畫著醒目的“五周年”的蛋糕都沒換。


  顧聞舟穿著休閑服雙腿交疊,耳垂和耳骨還戴著她昨晚送的圓環耳釘,姿態閑適。看見她來後放下手機:“醒了?過來,一起吃。”


  溫穗歲抑製住逃跑的衝動,機械地抬腿在他對麵落座。


  看著兩人之間大得能擺一個魚缸的距離,顧聞舟蹙起眉頭:“離我那麽遠幹嘛?”


  溫穗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連人帶椅子地抱到他的座位旁邊。


  強烈的荷爾蒙氣息縈繞在周身,溫穗歲耳根發紅,像隻鴕鳥似的把頭埋起來,戰略性逃避。


  兩人的椅子緊緊相挨,顧聞舟心滿意足地坐下:“這才對。”


  “你吃這些幹嘛,放了一晚上都涼了。”溫穗歲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


  “我不會用微波爐熱一下嗎?”顧聞舟夾了塊肉嚐了嚐,停頓幾秒,溫穗歲期待地看著他。


  “味道挺不錯,這些都是你做的?”他道。


  這個問題……


  溫穗歲摸著鼻尖,斬釘截鐵地“嗯”了一聲。


  她在旁邊看著阿姨做的,去掉“在旁邊看著阿姨”,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她做的嗎。


  事實上,在她昨天第一次失敗時阿姨就看不下去把她趕出廚房,擼起袖子自己動手了。


  “昨天……”


  “昨天……”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顧聞舟道。


  “你還在生我氣嗎?”溫穗歲問。


  “我為什麽要生你氣?”


  “那你為什麽昨天最後……”沒碰她。


  她麵前的碟子空空,顧聞舟隨手幫她夾了個蝦仁,提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病好了?”


  溫穗歲一愣,這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初賽那天她突然請假回酒店的事。


  其實是為了躲沈承曄裝病的。


  她被蝦肉嗆了一下,咳嗽著道:“咳咳咳,好了,早就好了。”


  “這麽大人了,吃東西還能噎到?就沒見過比你還嬌氣的人,昨晚也是。”顧聞舟不耐煩地替她拍後背順氣。


  他不說還好,一說溫穗歲咳得更厲害了。


  “昨天我和尤語曼去商城是因為有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把她當妹妹,我不喜歡她。”顧聞舟頓了頓,“也不會喜歡你。”


  就算是解釋,他也總是端著一副倨傲的姿態,仿佛說這些極為紆尊降貴。


  溫穗歲沉默著吃東西。


  “還有,昨天的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我的東西被那種貨色欺負,傳到老頭子耳朵裏還以為我怎麽委屈你了呢。”他道,“安分扮演好你的角色,別再為我增添麻煩,懂了嗎?”


  溫穗歲輕輕“嗯”了一聲。


  顧聞舟很滿意她這幅乖巧聽話的模樣。


  臨走時,他道:“接下來三天我都要出去比賽,不用等我。”


  “那一號你會回來嗎?”溫穗歲忽然衝他的背影道,睫毛輕顫:“那天……是我的生日。”


  “嗯,知道了。”


  知道了,那是回來還是不回來?

  溫穗歲不知道,她下午約了人在遊泳俱樂部見麵。


  蔚藍的泳池裏,溫穗歲宛若如夢似幻的美人魚般自由自在地遊泳,海藻般的卷發在水中蕩漾開來,緊身的黑色蕾絲邊泳衣勾勒出性感飽滿的身材。


  秦依白剛走進遊泳館,隻聽見“嘩啦”一聲,溫穗歲從水中驚豔冒出,金色陽光下,她甩起頭,烏發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


  美得驚心動魄。


  秦依白在水池邊坐下,指尖玩味地挑起她的下巴:“好久不見,寶貝,你還是這麽沒品味。”


  溫穗歲輕笑出聲,狠拽的杏眼不善地在她麵上掃視:“你也是,還是這麽上不了台麵。”


  四目相對,兩人針鋒相對,空氣中似乎都隱隱泛起了一絲火藥味,劍拔弩張的氛圍似乎下一秒就會開撕。


  然而,下一秒。


  兩人“噗嗤”笑出聲。


  溫穗歲赤足踏上地板抱住她:“歡迎回家!我想你了。”


  “我也是。”秦依白摘下無框眼鏡,令她整個人氣質大變,從原本清純女神轉換為釣係純欲毫無違和感。


  十八歲那年,溫穗歲做了人生中最衝動的決定——瞞著所有人,偷偷和沈承曄私奔去國外訂婚。然後為了報複他,在訂婚當天逃了婚。


  可她完全沒想過之後要怎麽辦。


  她在國外人不生地不熟,好在遇到了出國留學同樣為情所困的秦依白,收留了她。


  秦依白在國內有一個暗戀已久的男人,為了他放棄自尊放棄自己的喜好,換上校服和黑框眼鏡,做所有人眼中的清純女神。


  可他竟然在兩人訂婚當天出軌自己閨蜜!

  秦依白當即分別給了這對狗男女一巴掌,然後毅然決然選擇了出國留學。


  看見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兩人是同類人。


  “你是個頭,你是忙著去相親了吧。”溫穗歲扯著唇,“石油大亨的寶貝千金。”


  “你吃醋了?跟我相親那個是你老相好啊?”秦依白搖晃著紅酒杯,單手撐住下巴,饒有趣味。


  她知道溫穗歲和白月光故事的大概,卻並不知道白月光是誰。


  兩人相處很有分寸,除了姓名,彼此連來曆都不問。


  “我當然吃醋了。”溫穗歲道,“某人回來後第一時間竟然不是聯係我,而是去跟男人相親,重色輕友,我可真是太吃醋了。”


  “還不是我爸,怕我看見那個誰死灰複燃又犯傻,一回來就急吼吼帶我去相各種男人,我頭都大了。”秦依白裝模作樣地扶著腦袋往後倒,溫穗歲和她一塊躺在地板上看天花板。


  “你不好奇我之前為什麽讓你抹去我去滬市GP賽的記錄嗎?”


  “你想說嗎?”秦依白道,“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非要進ELITE公司。”


  溫穗歲側頭看著她:“你相信我嗎?”


  “什麽?”


  “如果我說,我爸媽的車禍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凶手就藏在ELITE公司裏。”


  “你有證據嗎?”


  溫穗歲一頓,繼而搖頭:“沒有,所以我來ELITE公司就是來找證據抓凶手的,我一定要親手把他抓出來!”


  “懂了,我有什麽能幫你的?盡管說。”秦依白道。


  “今天的熱搜你看了嗎?”


  “什麽熱搜?”


  秦依白低頭看手機,微博熱搜第一赫然掛著#喪心病狂陳總滾出娛樂圈!#

  起因是一條大V昨晚十二點發的一條微博圖片,裏麵涵蓋了陳總誘/奸車模,賭博吸毒等等一係列黑曆史,一經發出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他後來的證據簡直將王總錘得死死的,釘在恥辱柱上下不來那種。


  一夜之間陳總聲名俱裂,別說是找溫穗歲尋仇了,現在那些被他欺負過的車模已經組織起來要將他告上法庭,他自身難保。


  “怎麽回事,難道你也……”秦依白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溫穗歲搖頭,簡單陳述了一下她跟陳總的恩怨:“陳總是李姐的靠山,現在他倒了,李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我的合同還在她手上,你能不能把我的合同從她手裏拿過來讓我續約?在沒有調查出真相前,我不能走。”


  “這個……當然沒問題,放心寶貝,交給姐姐。”秦依白忽然笑得花枝亂顫。


  “笑什麽?”溫穗歲道。


  “我笑陳總眼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誰玩弄股掌之間。”


  “被誰?”


  “當然是……”秦依白輕抿紅酒,不疾不徐地拋出驚天炸/彈:“你啊。”


  時間回到前一天晚上。


  溫穗歲等了顧聞舟許久都沒得到回信,心裏疑竇叢生,而當她打電話給顧聞舟,對麵卻傳來尤語曼的聲音時,她就肯定了。


  八成是尤語曼刪除了她的消息。


  於是在陳總打電話威脅自己時,她幹脆將計就計又給顧聞舟發了條消息,把見麵地點改成了坤興商城。


  所以顧聞舟才會“恰好”來到坤興商場。


  而她給顧聞舟打電話也不過是確定他到底來沒來,之後又故意將其引到KTV包廂。


  顧聞舟最大的特點就是自負,他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第一次如果直接告訴他,他也許不會相信,沒有什麽比他“親耳聽到”更令人確信的了。


  “可惜啊……他威脅錯了人。”溫穗歲坐起來拿起紅酒杯和秦依白相碰,借著酒杯的掩飾,唇畔慢條斯理地揚起弧度。


  ……


  十月一日,溫穗歲生日。


  【溫穗歲:你會回來嗎?】


  【顧聞舟:在路上。】


  溫穗歲以為他會回來,於是刷朋友圈打發時間,沒想到卻看見尤語曼的朋友圈。


  【生日快樂!又長大了一歲~】


  一種不太妙的預感在心底蔓延。


  她緩緩點開那張圖。


  隻見尤語曼手裏拿著蛋糕,眾星捧月地站在Aurora車隊中間。而她身後的座椅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雖然模糊,溫穗歲還是憑借耳朵上熟悉的圓形耳釘認出了是顧聞舟,還有桌子上那個熟悉的手提袋。


  原來他所謂的跟尤語曼逛商城有事,就是為了給她挑選生日禮物?


  溫穗歲:“!”


  狗男人,又放她鴿子!

  這時尤語曼還給她打來電話:“溫姐姐,今天我生日,我在碧漢樓等你哦。”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溫穗歲扯著唇冷笑,小學雞行為,幼稚。


  她以為自己會上當嗎?

  然後溫穗歲換上戰裙,化好完美的妝容,踩著恨天高前去應戰。


  剛打開門,花園裏的燈接連亮起,顧聞舟從遠處推著蛋糕推車朝她緩緩走來,舒緩的音調響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碎碎,生日快樂。”


  顧聞舟穿著啞光長皮衣,內搭高領毛衣和七分牛仔褲,搖曳的吊墜項鏈點綴,他踩著西靴在她身前停下。


  久遠的記憶湧上腦海,那一刻,溫穗歲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曾經也有個男人為她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生日驚喜,他說他會永遠守護她。


  他食言了。


  “你怎麽……回來了?”溫穗歲訥訥道。


  “我為什麽不能回來?”顧聞舟挑眉。


  “你不是去給尤語曼過生日了嗎,我還以為……”


  “比賽結束後何溫書他們本來說要去聚餐,結果剛好遇到尤語曼也過生日,他們就提議一起了。”顧聞舟道,“你以為我不會回來了?”


  溫穗歲輕輕點頭:“尤語曼還給我打電話了。”


  “是我讓她打電話讓你下來的。”他背在身後的手終於伸出來,漫不經心道:“生日禮物,給你的。”


  是溫穗歲那天在商城看到他手裏提的禮袋。


  原來不是送給尤語曼的,是送給她的。


  盒子裏是一對漂亮精致的祖母綠寶石耳墜,溫穗歲瞳孔微縮。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對耳墜的來曆。


  ——是她爸設計的。


  原以為如一潭死水的心,忽然在此時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了一絲鮮活的跳動。


  “哭什麽?”顧聞舟“嘖”了聲,口是心非:“不喜歡就扔了,反正也是路上順手買的。”


  溫穗歲躲過他伸來的手,認真地看著他:“謝謝,我很喜歡。”


  “我帶你去個地方。”顧聞舟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開超跑帶她來到山頂。


  溫穗歲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再次遇到闊別已久的沈承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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