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南夷

  朱雀帶著杜滿贇審案,坐在主位的依舊是杜滿贇。


  雖然他們確定了五人以李道為首,可對外,杜滿贇依舊是青州府知府,是最大的那一位。


  牢房裏的犯人被一個個提審,這幾日,是杜滿贇最快活的幾日。


  感覺像在看話本書生寫的那些惡有惡報的畫本子,讓人神清氣爽。


  每每作惡之人開始詭辯,辯的杜滿贇啞口無言之時,朱雀會很及時的以一種無禮的方式打斷他們,讓他們體會到百口莫辯的滋味。


  我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不容辯駁。


  接下去的幾個月,朱雀與他提審牢犯,而青州府內該查抄的官員也查抄的差不多了。


  帶兵去辦的本是他們自己人,自然知道所犯何事。為了展現忠心,抄起家來毫不手軟。


  等兵權明麵上全到了杜滿贇手上時,李道調回了朱雀,隻留他一人繼續斷案。


  背後的靠山盡數倒台,接下來的案子應該不難審。


  這是最貼近百姓的一種方式,最容易得到民心,所以交給杜滿贇去做。


  等客棧四人再次相聚,開始謀劃進攻南蠻王珈燁。


  李道問重明,“找到珈燁浮沉島的位置了嗎?”


  重明在海上飛了數日,才在一個角落裏找到它。


  他“嘿”了一聲,覺得一行既辛苦又有趣,“找到了,你先猜猜,浮沉島是怎樣的?”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饒有興致的等待李道的回答。


  李道眉頭一挑,“你在海上轉悠了那麽多天,竟然還沒暴怒,看來浮沉島深得你心。”


  “行,”她笑道,“讓我猜猜……嗯……浮沉島……浮沉島,莫非,它會上下起伏不成?”


  重明一拍手,“哈哈,猜對了!”


  “怪道它要叫做浮沉島,它能在海裏上上下下。頭先去的那幾天,浮沉島一直在海下,要不是那天湊巧,正好看見島嶼露出水麵,我都不敢相信。活了上萬年,第一次見到這種島。”


  “我還下海去看了,就在浮沉島正下方,有一條甬道,讓他上下通行。等島嶼浸到水下的時候,上頭又會蓋上一層海水,藏的可深了。”


  “海上居然還有這種秘境,哎,李道,”重明忽然叫她,和她打商量,“等我們把珈燁那夥人滅了之後,浮沉島就給我吧。我把我老巢搬到上麵去,以後一會兒住地上,一會兒住海下。人間關於我的神話就該這麽寫‘地域之南有鳥重明,能潛水,可居海下……’躺在水下,透過水麵看天,那滋味……”


  說到這裏,重明臉色變了變,像是想到些不好的事情,失聲道,“是蘇家的海牢!”


  他看向李道,“是蘇家的海牢!不會錯!當年我還稱王時,去海上蘇家買過海妖。我不喜羽毛沾水,蘇家人特意把海牢從水底升上來帶我下去挑選。就是浮沉島那樣!”


  重明麵色不好,“居然和蘇家扯上關係了……”


  李道淡淡說道,“別想太多,也許隻是蘇家廢棄的海牢,正好被珈燁發現而已。眼下並非妖魔橫行的時代,蘇家用不著那麽多海妖仆,廢棄幾個海牢被凡人發現也有可能。”


  重明神色並未變好,“但願如此。”


  陰九家不插手人間事,要是蘇家步了江家的後塵,人間將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任由是後來的妖怪,不太懂李道和重明的對話,隻是問道,“既然找到珈燁的所在,你們打算怎麽做?”


  朱雀給他們提了建議,“用兩種法子,一是用水,二是用火,看你們想用哪個?”


  李道問,“怎麽說?”


  朱雀解釋道,“要是用水,可以直接把浮沉島沉到海下,隻不過須得提前海牢通道灌滿水。這樣會被蘇家發現,少不得要和他家人打交道。用火就比較簡單,堵住上升的路徑,我以真身落地一燒就行。”


  沒有幾個妖魔,能比朱雀更擅用火。


  重明皺眉,“拿你的真火燒凡人,太過分了吧?”


  朱雀冷冷道,“真有意思,知道的,你是和上將軍李道呆一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早已被西方諸佛感化,慈和悲憫。你是沒見過死在我火下的凡人嗎?”


  李道很快做了選擇,“還是用火好。水淹上來躲都沒處躲。朱雀,不要燒完,燒的差不多就行,給他們留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人不要太多,地不要太廣,剛好留下一點點就行。”


  “為何?”任由問。


  李道說,“笨!”


  她神秘莫測道,“做事情嘛,何必趕盡殺絕?”


  任由知道李道在糊弄他,她根本就不是個不會趕盡殺絕的人。在她看來,一旦動手,斬草除根乃第一要務。


  朱雀領了任務,火燒浮沉島。


  大火無法熄滅,直撲人群。珈燁帶著心腹和一隊人馬倉皇出逃,火苗順著他們的路徑一路追蹤。燒到剛好剩下最後幾個時,像活過來了一樣,停住了腳,拐個彎繼續燒回島上。


  珈燁手下大駭,“大王,這是怎麽回事?!”


  珈燁抬手,示意他不要慌張,冷笑道,“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死。”


  手下說,“是官府的人?”


  珈燁道,“自然,最近新來的知府動作那麽大,不是他,還能是誰?隻是沒想到,那位杜大人手下確有幾位能人,竟能把我逼到如此境地。”


  “大王,現在怎麽辦?要是官府從青州府派來追兵,我們幾人,怕是難以抵擋。”


  珈燁高深莫測的笑笑,“不會的,我們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好日子,還在後頭。”


  “可是要繼續招兵買馬……?”


  手下話沒說完,便被珈燁打斷,“不需要。什麽都不要做,找個地方躲起來。接下來要做的……”


  “等!”珈燁眼中精光閃爍。


  浮沉島消失後,蘇家立刻收到消息。


  蘇家主很冷靜的吩咐下去,“把他們撤回來,不要探查消息,隻當那是處廢棄的海牢。”


  珈燁消失後,李道瞞下了消息,對外則說南蠻賊寇四處流竄,青州府派兵前去剿匪。


  派去的兵馬,打著剿匪的旗號四處騷擾南域諸國。


  如此半月之後,南域諸國烽煙四起,戰火逐漸蔓延到西南邊疆。


  就在此時,李道忽然將全部兵馬都撤了回來,不再圍剿珈燁,也不和南域諸國作鬥爭,對他們的屢屢挑釁視而不見。


  西南邊域局勢混亂,杜滿贇心係百姓,周邊災難四起,急的嘴巴都長了燎泡。


  他氣衝衝的跑到李道麵前,質問道,“為何此時撤兵?!珈燁已然無力回天,你此刻撤兵,等於放虎歸山,前功盡棄!”


  李道很淡定,她用一種平緩的語氣告知杜滿贇,“出兵到此為止,珈燁和他剩下的那些人不能殺。”


  杜滿贇氣急,“為何?將賊匪盡數剿滅,還百姓安寧,即將功成,為何放棄?!”


  他幾乎是吼出來。


  李道給他分析局勢,“南夷之地尚有小國,若不留下他們,小國沒了憂患,豈不壯大勢力進攻中元?”


  “可他們現在已經進攻中元了!”


  “你不將珈燁的殘部清掃幹淨,南域的戰火將一直蔓延到西南諸縣。你這和引火燒身何異?!”杜滿贇氣急敗壞,怒吼出來。


  想到邊域的戰況,他渾身的血都衝到了頭頂。


  “你此時撤兵,我西南郡縣周邊百姓何如?難不成叫他們搬走?誰肯背井離鄉?”


  李道理所當然的反駁他,“自然不能搬走,人走了,土地被他們偷偷拿去都不知。留下他們,鎮守邊疆。”


  杜滿贇怒極,全然無法理解李道,“荒謬!為了些莫須有的東西讓百姓受苦,你怎想得出來?”


  為何想不出來?哪一場戰爭不需要犧牲?上古之時,要奪得土地,人口幾乎是必需犧牲的東西。


  李道鎮定的說,“若不留下珈燁繼續騷擾南夷,將來怎麽向南出兵?”


  “總得給未來出兵留個由頭。短時間內西南出不了大亂子,休生養息之後,國庫攢夠了銀子,這些地方都得收回來。現在不留個隱患,將來如何光明正大出兵?”


  杜滿贇拍了桌子,怒意蓬發,“我不同意!無論如何,一定要把珈燁的人清理幹淨!無論是南域也好,珈燁也罷,兩個都要整治清楚!他們已然侵犯邊域,我身為青州知府,若此刻毫不作為,愧對朝廷!愧對百姓!哪怕一介書生,也要戰死沙場以守國門!”


  他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看樣子,要是李道不同意,他還打算親臨戰場。


  李道低頭,嘴角飛快的往上翹了一下,“好,要打,就讓南蠻王去打他們,我們給他們兵馬。”


  她說,“南域太難治理,索性讓他們狗咬狗。我們把兵借給珈燁,以此作為交換,他若是得到整個南域,做我中元朝臣。”


  “珈燁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怎麽做。他沒南域諸國名正言順,讓他統治西南,百年之後,國力強盛之時,再行收服不遲。”


  “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隻要他的繼承人中有一代出現偏差,南域遲早是中元的。”


  杜滿贇神色複雜的看著李道,覺得她是個瘋狂的賭徒。


  未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


  萬一,珈燁的繼承人不曾出現偏差,而恰好,是中元王朝呢?


  屆時,一方,是步步為營,經營的上百年的狼子野心;一方,是沉浸在溫香軟玉中的飄搖醉夢。


  誰勝誰負?


  誰輸誰贏?


  李道沒理會杜滿贇的心情,她這麽和杜滿贇說完後,立刻去找了珈燁。


  李道一直知道珈燁躲在哪裏,甚至連當初他逃跑的路徑都知道。


  從浮沉島出來後,珈燁的一舉一動,都在李道的眼皮子底下。


  她走到珈燁麵前時,珈燁雖第一次見她,便知道了她是誰。


  李道一開口,讚賞道,“你很聰明,一下就猜到了我的用意。很多人被摧毀了所有勢力之後都會慌張,甚至狗急跳牆的都不少。你是少有的,能一下看清局勢,穩穩等我上門的人。”


  “既然你這麽聰明,那就不要和我作對。你看到了浮沉島上的死人,應該知道,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她負手而立,如穩操勝券般麵對珈燁,看得人心頭惱火。


  珈燁笑的邪氣,問道,“我若是拒絕你呢?”


  “你不能拒絕我,我打著你的旗號去和南域諸國陣仗,拒絕我,你死路一條。”李道笑的狡黠。


  這一次,珈燁無話可說,放聲大笑,“好!我可以幫你清理南域局勢,隻不過你得保證,我若臣服中元,朝廷為我封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甚至不需要說的太明白,他便能懂你的意思。


  “好。”李道唇畔上揚,替杜滿贇答應了。


  事了後,任由問了李道一個問題。


  “你做這些,為什麽要瞞著杜滿贇?直接告訴他也無妨。”他不明白。


  李道說,“杜滿贇到底還是個書生,他不會同意我進攻南域,也不會讚同我以現在的戰爭換未來一個渺茫的開疆擴土的機會。南域諸國比珈燁棘手得多,處理珈燁算什麽?要處理,首先也是南域。”


  “我若最開始的時候就把計劃告訴他,一定會被他大力阻撓。可你看,現在,他不是同意了和珈燁合作?”


  “有時候,要算計的不僅是敵人,還有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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