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娘,我的呐。”譚澤一副撒嬌的表情,伸出自己白淨修長得手,看著譚柳氏。
“你啊,自己不知道吃啊。”譚柳氏用手推了推譚澤腦袋一下。
對於譚澤的小把戲,她是知道的,每次韓雅然一過來,譚澤總是會像現在這樣撒嬌,但是每次都被他的娘親狠狠地拒絕了。
“你說,我還是不是親生的。”譚澤湊到韓逸風的麵前,說道,“從小這小丫頭在我娘麵前就強我一頭,你這當哥的也不管。”說完還不忘拍拍韓逸風的肩膀。
“我管的了嗎。”韓逸風偷笑。
“你……”譚澤指著他,一臉無奈。
“我想喝水。”韓雅然突然說道。
結果譚澤趕緊屁顛屁顛的跑去倒水,韓逸風看著他的動作就差沒有笑出聲來。
他還真管不了。
等倒好了水,譚澤還體貼的吹了吹,才遞給了韓雅然,一臉溫柔的看著韓雅然小口小口的喝著。
哎,誰讓他爹不給力,愣是這麽多年沒給他生出個妹妹,就是他爹那姨娘朱氏當年懷孕了,他還暗暗高興了一把,覺得他終於就要有一個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妹妹了,結果誰知生下來是個大胖小子,譚澤為此還傷心了許久許久呢。
“譚遠,你也坐下吧。”譚柳氏看著一直站著的譚遠說道。
這孩子一直都這樣,永遠很客氣,譚柳氏心裏無奈道,
即使是丈夫的妾室所生,但是譚柳氏對譚遠卻一直也是不錯的,倒是這譚遠反而越發規矩了起來。
“是。”譚遠說道,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完全沒有譚澤他們的放鬆。
“來,你也嚐嚐。”譚柳氏和藹的遞給他一碟饅頭。
譚遠趕緊接過,恭敬的說道:“謝謝母親。”
“你這孩子。”譚柳氏搖了搖頭,也沒再說什麽。
“對了,逸風,你今年是要參加秋闈考試的吧。”譚柳氏問道。
“是的,舅母。”韓逸風點點頭。
“小婷,把我放在櫃子裏的東西拿出來。”譚柳氏對著身旁的一個二十多歲的丫鬟說道。
“是,夫人。”丫鬟說完,立馬退下去就去拿那個東西。
韓雅然一臉疑惑,什麽東西?
不久後,等小婷回來,手裏便多了一個盒子,疾步的走到了譚柳氏身旁,便遞給了譚柳氏。
“逸風,這是舅母前幾日在廟裏求的,舅母知道你今年便要參加秋闈了,也不知該送你什麽東西,就去廟裏給你求了這串佛珠。”譚柳氏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了韓逸風。
韓逸風接過,那是一個上過漆的木盒,盒蓋正中有一個廟裏佛家的醒目標誌,韓逸風慢慢打開,盒子裏麵安安靜靜的躺著一串佛珠,是一個手串,中間還加了一條同色的小小流蘇。
“哇,”韓雅然看著盒子裏的東西,驚呼道。
“謝謝舅母,逸風定不辜負舅母的期望。”韓逸風把那串佛珠帶在自己的手腕上,對著譚柳氏說道。
“你啊,你的才情在帝都來說那是極好的,你也別抬高舅母了,也不是什麽期望,這就隻是舅母一點心意。”譚柳氏笑道,韓逸風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倒是自家這個比他還大幾個月的哥哥,還不如他成熟些。
“我知道。”韓逸風也笑著說道。
“娘,我的呐。”譚澤伸手。
譚柳氏把一個饅頭放在了他伸出的那隻手上,“你又不參加秋闈,要什麽手串。”
“哦。”譚澤咬了一口饅頭,他咋感覺他這麽不像是親生的呢,看樣子他真的找個時間好好問問他爹了,他到底是不是撿來的。
“舅母,我的呢?”韓雅然突然說道,她也想要那手串。
雖然之前一直保密,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其實主要防的還是韓逸風,但是韓逸風現在知道了,而且還同意她參加考試,所以現在也沒有什麽好保密的了。
“啊。”譚柳氏一下愣住,滿臉疑惑。
“你要那手串幹什麽,你又不參加秋闈考試。”譚澤白了韓雅然一眼,說道。
“誰說我不參加秋闈了,我還就參加了。”韓雅然看著譚澤,一臉自信。
“什麽。”譚澤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韓雅然,這個從小連詩都不願作的表妹,竟然也要參加秋闈考試。
而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譚遠也有些被驚到了,直直的看著韓雅然。
“你小點聲。”韓雅然看著激動不已的譚澤,對他噓了一下。
“哦。”譚澤乖乖的坐了下來。
“雅然,你也要參加?”譚柳氏有點不敢相信,雖然今年起女子也可以參加秋闈考試她是有所耳聞,但是這事對她而言,不過也隻是她與她的那些閨中密友的飯後閑談罷了,沒有人真正去了解過它,這一聽韓雅然也要參加今年的秋闈考試,著實被驚到了。
“對啊,舅母,所以你的佛珠也要給我準備一份呢。”韓雅然一臉期盼的說道。
“好好。”譚柳氏雖然心中十分吃驚,但是又轉念一想,這是孩子自己的事她也不好過多幹預,便笑著點頭,說道:“等明日舅母就去廟裏給你也求一串,你哥哥的那是串是黑色的,不適合女子,我去求那串蜜蠟的,顏色正好適合女子。”
“好好,謝謝舅母。”韓雅然感激的依偎在譚柳氏的懷裏,一臉撒嬌的樣子,“有了舅母的這串佛祖啊,我一定會逢考必過的。”
“你啊,說的舅母那麽厲害了。”譚柳氏失笑道。
“舅母就是厲害。”韓雅然說道。
此時,整個屋子裏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今日的天氣十分涼爽,早已經沒有了前幾日的那般灼熱,昨夜下小過一場雨,即使現在雨已經停了,這宮裏的青石地麵還是有些微微濕潤。
而今日便是衛雲鄰出宮赴任的日子,吳嬤嬤一早就把東西收拾好了。
衛雲鄰告訴她,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把他母妃的一些舊物和兩人的必須品收拾一下就行了。
吳嬤嬤一聽,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就把那些已經裝好的包袱又給拆開,從新裝包。
而衛雲鄰則出了冷宮,往外走去。
現在他已經是自由之身,可以自由出入這冷宮了。
這也是他十二年來,第一次走出這座冷宮,外麵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變化不大。
衛雲鄰憑著兒時裏的模糊記憶,走過那條越來越熟悉的道路,終於到了一個已經有些荒廢的宮殿前停了下來。
看著眼前一片衰敗的景色,雖然吳嬤嬤告訴過他,這座宮殿從那年過後,便再也沒有住過人了,可是那隻是他從吳嬤嬤口中聽見了,今日卻真正的看見了。
還是那記憶裏的朱紅色的大門,現在卻早已鏽跡斑斑,不複往日的輝煌了,衛雲鄰穿過大門,兒時的記憶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那院子裏的石桌上,母妃每次做了好吃的都會放在那裏,然後再喚衛雲鄰過去,細心給他擦幹淨小手,才會把那已經有些微涼的糕點放在他的手心。
可是眼前的石桌早已長滿青苔,早已看不見往日模樣了,就連旁邊那個秋千,也已經七倒八歪了。
衛雲鄰穿過院子,走到了大廳,看著那雜亂不堪的大廳,到處都結滿了蜘蛛網,母妃去了,昔日熱鬧非凡的宮裏便也散了,除了他帶走的母妃舊物,其他的想必早已經被內務府收回了,或許有剩下的,想來也會被宮人們瓜分了。
衛雲鄰看著這個屋子,眼中早已泛著淚光。
終於,他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久久的看著那裏,未曾移動。
這裏曾經放著兩處軟榻,母妃一處,他一處,他記得兒時母妃便陪著他在此午睡的,而當時衛雲鄰年幼,常常一身牛勁,最後都是他把母妃給哄睡著了,自己卻還沒有睡。
衛雲鄰突然跪了下來,低著頭,輕輕的說了一聲:“母妃,鄰兒來看你了。”
這裏怎麽可能會有他的母妃,他的母妃在皇陵裏睡著了,不知道現在母妃還怕不怕打雷聲,兒時隻要遇上打雷,母妃都會讓他陪著她一起睡的。
即使後來長大些,分了房間,但是隻要遇見打雷聲,她母妃還是會偷偷的抱著被子跑到他的房間,和他擠在一張床上。
衛雲鄰想著這兒時的一幕幕,眼睛早已經泛紅。
她的母妃是多麽溫柔的一個人啊,她唯一一次的狠心,卻是對她自己。
那一日,得知頡族的滅亡,衛雲鄰看著他的母妃在那個男人麵前自刎而亡,他飛奔過去,用自己年幼的身軀硬生生接住了那因失血過多而虛弱無力倒下去的母妃。
“母妃。”跌坐在地的衛雲鄰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宮殿。
他懷裏的母妃,一張精致的臉早已沒有了血色,那紅色的血不僅染紅了他母妃胸前的那把劍,還染紅了衛雲鄰的衣衫,和他的眼睛。
而這裏發生的一幕幕,那個男人至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丟下一句盡快安葬便拂袖而去。
即使母親安葬的那幾日,那個男人也從未出現過。
從那日過後,衛雲鄰再也沒見過那個他曾經口口聲聲稱呼為父皇的男人,直到一道聖旨,他就被無情扔進了那淒涼的冷宮。
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當時執意跟隨他去冷宮的吳嬤嬤,這宮裏仿佛忘了還有個曾經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和衛雲鄰這個備受寵愛的小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