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怎麽比上一次輕？
雪白的顏色，直接落在我腳邊，是一雙靴子。
“換了！”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還在回味，他又開口，“無雙，該走了！”
少年“哎”了一聲，站了起來，利索的跑了過來，拉長了調，“好嘞！”
“讓她跟你一起趕馬，跑的那麽慢，耽擱了行程，麻煩！”
無雙勾唇看著我，笑了笑，這次什麽也沒說。
入夜的時候，我們剛好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王允說累了，於是也就決定在這歇腳。店裏沒有幾個客人，掌櫃一邊捋著胡子，一邊鼓搗著算盤，劈裏啪啦，店小二趴在櫃台上無聊的敲著手指頭，見我們進門，小二沒有反應，掌櫃的倒是眼尖，踢了他一腳，店小二回身，急忙迎了上來。
“三間上房收拾幹淨了，再來幾道你家的特色菜，外加一壇好酒！”王允吩咐小二。
“好嘞！馬上就來！”小二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動作倒是麻溜，我進來的時候，隻看見他的後腦勺。
酒菜很快上桌，小二無事就待在我們身邊伺候著。
“好看麽？”
“好看……”
“美麽？”
“美……”
“看夠了麽？”
“沒……”
王允將手裏的筷子摔上桌麵，可小二的視線還停駐在我身上。掌櫃氣的胡子直往起翹，大聲的咳了一下，小二受驚，這才回神，一哆嗦，卻將手裏的酒倒在了王允的身上。
王允看著已經濕了一片的袖子，立刻就黑了臉。本來是小事，可從他將我丟下馬車之後，臉色就不怎麽好，似乎在跟我生氣，而現在，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出口。
他眯眼笑看著小二，立刻凝固了周圍的氣氛，掌櫃應該是看他不好惹，急忙跑了來，“你個不長眼的廢物！”他訓斥著小二，末了，又踹了一腳。
“這位公子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這酒算是我請。”掌櫃一邊幫他擦衣服，一邊道歉，看見小二一雙眼睛還往我這邊瞄，暗地裏彎了兩個指頭朝他眼睛那比了一個戳的動作，小二一縮腦袋往後退了兩步。
我垂著頭，悄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想笑，可王允臉色不善，卻又不敢造次。
王允不說話，盯著掌櫃那張忐忑的臉。良久，似乎是對這遊戲沒了興致，王允隨手甩出一錠銀子，丟進小二懷裏。
“拿著！替我找頂帶麵紗的鬥笠，剩下的就給你了！”
小二見了錢，高興的謝了聲，扭頭跑了。
掌櫃的罵了聲“出息”，突然想起王允，急忙看了他的臉色，見沒有不妥，遂安心下來，又待了會，見我們沒有吩咐，也很快離開。
好戲沒了，我低頭戳著碗裏的白飯，王允冷哼了一聲倒沒有再說話。
飯吃完，各自入寢，我累了一天，很快就睡著，直到第二天無雙來敲門，我才爬了起來。
忍著滿身的酸痛，洗漱完畢下了樓，王允倒是靜靜的坐在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邊。
我走到他身邊，彎腰朝他行了一禮。
“哎呦！大小姐可算是醒了！非要跟著我，你知道浪費了我多少時間？不如……”他的語氣不善，冷嘲熱諷的，我以為他要攆我，急忙向他彎腰行禮。
他又是投我一聲冷哼，將一頂鬥笠扣上我的腦袋，衝著櫃台那邊喊道，“餓死了，上菜！”
吃飯的時候他見我隻是扒飯，不著邊際的順手一送將菜朝我的方向推了幾下。
飯還沒吃完，可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沒一會就是滿天的烏雲，轟隆一聲響，大雨傾瀉……
“真是倒黴！”王允道，瞪著我，惡狠狠的開口，“又要耽擱時間了！”
他沒吃幾口，很快站了起來，撂下句“我好了！”扭頭就走。
我放下飯碗站起來打算跟他上樓，無雙夾一口菜，憋著滿嘴的飯開口，“不錯啊你！”
我扭頭看他，他用筷子指著窗外，含糊不清的道，“別說這天，就算是不下雨，少爺怕是也不想走了。”
“你倒是不簡單，他怕你不自在，把自己都攆走了，不過正好，我可是還餓著呢！”無雙嘟囔著，一邊吃飯一邊說，“什麽耽擱趕路？下雨天又不是沒趕過！明明是看你傷了腳，還不承認……”
我心裏暖暖的，子默終究是子默，不管他叫什麽名字，他都是子默，我等了七年的子默。
我抬頭看向二樓，似心有靈犀，他也剛好朝我看來……
視線交匯，立刻交纏起來。一切都變成了蒼白，天地間仿佛隻留我和他。
王允立在樓梯拐角看我，突然卻撞來一個人。王允不胖，可那人卻更為瘦弱，腳下不穩，撞上王允後就仰麵朝後摔倒。
“咚”的一聲響，是腦袋敲上地板的聲音。一個尖細的男聲徒然響起，“哪個不長眼睛的撞了小爺？”
一個男人揉著腰背，呻吟道，“我的腰啊！”
好奇怪的人，明明是腦袋撞得更為嚴重吧？可他卻偏生的在乎自己的腰。他慢慢爬了起來，這時我才看見他的長相，整體來說倒還算不錯，柳葉眉，挺鼻梁，狹長的丹鳳眼，射出精明的光，五官倒也精致，隻是……他的整張臉上塗了厚厚的粉，再配上那麽一聲青綠的衣袍，感覺怪怪的，活像一根清脆的嫩蔥。
大概是揉的差不多了，男人悶頭朝著王允衝了過去，伸出一指，抵上他的胸膛，數落道，“你是想死麽？你沒長眼睛嗎？你不知道走路是要看的嗎？你要是……”
他抬頭，怒視王允，突然卡了殼。
“你真好看！”良久之後他說，早已不見了先前的憤怒，一臉的花癡樣，指頭還留在王允胸前。
聲音不大，可在一樓的我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王允露齒，璀璨一笑，一派天真無邪，“謝誇獎。”
那公子聞言也是一臉恍然的露出一口白牙，可不等他再反應，王允卻越過他朝前走了一大步，猛地出腳，從身後送了他一下
“公子慢走！”王允道。
叮咚一通亂響，那青蔥直接從二樓滾了下去。
掌櫃的嚇了一跳，急忙上去扶他，而那青蔥再爬起來時已是一臉的鮮血。
“哎呦喂！我的喻公子啊！這怎麽就摔下來了？”掌櫃的問，自是沒有看見王允踹出的那腳。
“沒事！”青蔥伸手，豪邁的抹了把鼻血，從腰後取出把扇子，一甩手展開，動作倒是瀟灑，隻是那滿臉的鮮紅有些煞風景。
“在下喻天齊，敢問公子尊姓大名！”青蔥道。
王允不理，轉身離開……
“少爺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好看！”無雙幽幽的開口，聲音不大，用筷子撓了撓腦袋，不解的接著說，“隻是這次出手，怎麽比上次那個輕了？”